做饭这件大事

我一直就认为做饭是一件大事,从小时候在家每天一大早父亲就会嘟嘟囔囔今天到底该买些什么菜有时候还会因为不知道买什么菜心生烦躁连着起床气一起和母亲一起大吵一架等到做饭的时候两人偶尔还会因为某个菜到底该怎么做争论起来正好又吵了一架就能看出,做饭这件事还真是件劳师动众的大事儿。

母亲是一个干练的家庭妇女,承包了家里的所有家务,唯独买菜和做饭这件事不肯妥协,只要父亲在家,买菜做饭的都会是父亲。后来母亲和我说起父亲的狡诈,意思是父亲提溜着菜篮子在菜市场逛一圈,在全县人们的心里都种下了一个勤快的印象,大家都不知道父亲在家其实五体不勤,顶多下下厨房,连碗筷都要扔给妈洗的,逛菜场做的都是表面工程。父亲说那我以后不买菜了,母亲又不干,我也不同意。因为从小就诚实做人的我也不得不承认,父亲的厨艺还是高人一筹,母亲机智的说,那还不是我多年锻炼他锻炼出来的。

当父亲不在家做饭的时候,每天上午10点半母亲就会开始准备做饭,从这个时候开始一直到饭菜端上桌,我总是不能如愿的在客厅安安心心看电视的,虽然往往这个时候电视台都会重播昨晚上的电视剧。每当我看得起劲的时候,母亲就会叫我去厨房帮她舀水洗菜、或者剥蒜、或者递碗,就算不让我干活也会要我在客厅帮她看钟计时间,虽然厨房旁边的餐厅就有一面时钟,她总抱怨那面钟不准,而父亲总懒得搭梯子去换电池。

大概看出我心心念念着客厅的电视,母亲变得很不耐烦,更加要把我留在灶台边,跟我讲解做饭的流程。当我不耐烦了,母亲就会凶我,然后我只能乖乖听着。母亲确实是一个机智的女人,不得不说此举很有先见之明,是她让我在18岁离家之后也能好好照顾自己,一直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存活于世。

让我想不明白的是,母亲掌握了做饭了各式基本知识点,并且培养出了我这么个敢在朋友圈内自称“会做饭”的女儿,她自己做的饭始终比不上别人家的妈妈。现在逢年过节回家,母亲做的饭更是粗制滥造,每当我表达不满,母亲又有借口:“我们现在年纪大了,只能多吃些寡淡的粗粮,你将就着吃吧(有你吃的就不错了)。”父亲也不多说,他那油厚盐重的做饭方式早已因为被母亲“会引起三高”的理由淘汰,从去年父亲开始吃降压药之后,父亲的做饭方式还是恶习不改,母亲再不“锻炼”他的厨艺了,以后只需要做做买菜的面子工程即可,父亲反而乐得清闲不再下厨了。

不同于在家里父亲母亲还会因为做饭而博弈,在我搬出家来自己住之后,我发现做饭成了一件自我调节和自我享受的事情。

2013年我来到了上海,和我合租的是一个四川姑娘,会做饭,黄瓜丝切得均匀细致。我们公司是提供微波炉的,很多同事都自己带午饭,吃过了三个月的外卖快把公司附近都吃了个遍,我才决定自己也下厨准备午饭便当。

亏得我对母亲的耳濡目染,在加上天生的吃货本质,从买菜这一步我还是知道荤素搭配才健康又好吃的道理,青椒配猪肉、土豆配排骨、芹菜配香干、虾仁配韭菜;回到家,葱姜蒜都配好,然后起锅、倒油、炒菜、调味、装盘,动作都还算一气呵成,成品上桌也还不错,带到公司还会有同事称赞,只是每次收拾厨房像清理车祸现场一样纷繁复杂。后来观察四川姑娘做饭,在准备材料的同时会随手把鸡蛋壳、烂菜叶立即丢进垃圾桶,抹布不离手的把砧板、水池清理干净,油盐酱醋用完了马上盖好放回原处,做完饭厨房里除了水池里会多一两个脏碗,其余还一如往常,真心佩服。从此养成了边做饭边清理的习惯,以至于后来做饭的准备过程会长一点,但一切都还算从容,吃完饭也不至于不愿踏进厨房收拾以至于拖延症犯起来,只会拖拉得更久。

回想起来,当我把自己的便当盒子放到同事们一起吃饭的小桌上,并且大方的让大家也尝尝我做的菜时,我开始渐渐领悟到了独立生活的乐趣。我可以决定自己的吃住行,决定今晚上我要不要做饭又要做什么菜,如果做得好吃就少吃点,明天带去办公室让大家都尝尝,接受大家的表扬;如果搞砸了,拍张照发到社交网络上,自嘲自黑一番,明天中午点外卖就是的。

作为一个光从气味就能分辨是青椒炒肉还是红椒炒肉、是冬瓜排骨汤还是淮山排骨汤的人来说,我对自己做的菜的味道评价向来也是耿直的,而对于厨艺的精进,我一开始也是抱着“这个好好吃啊我也要学会,然后自己天天做天天吃”的追求。读书的时候考高分是我的追求,工作的时候拿到高薪水是我的追求,而在生活中,唯美食和爱就是我的追求。

Jeff第一次来我家做客的时候,他还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很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周六,夏天的天气很热,我加了一上午班把工作都做完了,心情超级好,好想吃一顿香喷喷的饭。然后我约了Jeff来我家吃饭,我花了一个小时时间准备了四个菜,炸鸡翅根、青椒炒肉、煎鲫鱼还有蔬菜,菜刚上桌,Jeff提了大半个西瓜来了我家。我们一起吃了饭、看了电视,他还主动洗了碗,当天他还要值夜班,便在下午就回去了,我们客客气气的告别。

后来没多久,我和Jeff就决定在一起了。谈恋爱之后,每个周末Jeff都来我家吃饭洗碗,这已经成了常态,直到某一天,我又做了炸鸡翅根,然后吃得津津有味。Jeff看着我突然笑了,我问他笑什么。

Jeff说:“我记起第一次来你家吃饭,那天我其实很忙的,上午在实验室守了半天,晚上还要值夜班,你中午给我发消息说要我过去吃饭,那天天气那么热,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可是你给我发了两条微信要我去。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你该不是要和我表白吧,虽然那时候我是有点喜欢你的,可是我觉得我们还没到那个程度啊,如果你表白了我又该怎么回应呢,那天天气好热我一身汗味,我是不是该回家换身衣服洗把脸呢。”

我白了他一眼:“你还真是,美得你。”

“后来我到了你家,开了门你头上挂着汗,估计是刚做好饭吧。四样菜已经摆在茶几上。虽然我是第一次来你家,不过以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应该没有刻意收拾过家里迎接我吧。”

“当然没有,我当天上午加班呢,哪有时间收拾。”

“这些就算了,开吃了之后,你吃了一口自己做的炸鸡翅根,那叫一个一脸陶醉,然后一直夸这个菜好吃。你一直对自己的厨艺赞不绝口那也算了,结果一盘鸡翅根,我就吃了两块,其他都被你自己吃了好吗!至此,我算是明白了,我之前想的都是多余,那天就真的‘仅仅’是吃饭而已。”

“不然呢?难道还把你叫到家来扑倒你啊。我只是因为心情好想做饭,想做一些好吃的。毕竟做饭这件事,是大事呢!”

对啊。给爱的人做饭,是天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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