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的刺客

2020.03.07 波士顿

“……我的挚友阿尼尔教授是一名出色的计算机科学家,他讲到一个有趣的观念。在计算机系统里,当原有的系统随着时间的积累变得过于复杂以至于最初的设计无法继续满足更高性能的需求,工程师们就要重新设计一套系统取代原有的系统。也就是说在任何系统不断完善的过程中,就也为其最终的失败埋下伏笔。所以如果要走上更复杂的道路,推翻重建是必要的……我认为对于文明也是一样的,人类在两千余年的历史中,凭借着最初的理性与科学框架建立了如今的社会系统。然而,我认为现代的系统无法继续满足人们的需要了。因为到了现代社会,这个系统已经过于完善……其存在直接破坏了人类最重要的能力—创造力……就拿文化来说,过去的文化被给予的重要性,所生成的约定俗成的普世概念,间接毁灭了新的创造力……我们生活在一个表面充满文化产物年代……事实上,我们的文化在以指数的速度消亡……作为一位文化研究的学者,我建议我们———毁灭———重建——我们的文明”

——埃里克.塔吉拉克斯 【文明的重建】

“您好,欢迎光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已经是连续第三天来了” 一位头发梳地整洁姑娘对我讲。她深棕色的眼睛有几分迷离,像是对不上焦的老牌胶片相机,同时又泛着一种温柔的湿润感。想必她一定是个非常好相处得女孩。

“是啊,有太多值得看的东西和不得不做的事情”,我解开了已经被冻住的围巾,整理了下头上的积雪,就连胡须上也都结了冰碴。

“但这么极端的天气里您还能来,一定是非常喜欢艺术的人了” 。想到她浑然不知我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我略显惊讶,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天真而信任的眼神,不知道她之后看到新闻以后会怎么想。

一月刚刚结束圣诞假不久,波士顿恶劣的天气是十分难熬的。今年又是格外的寒冷的一年,芝加哥甚至比西伯利亚温度还要低,这样,出门都成了一种灾难。波士顿最近也是连续数日都下起了大雪,绿线则因为积雪都已经暂停了几段线路,这让我的出行十分不便。

我拿到了预定的票后,就走进了美术馆,检票的中年墨西哥女人头也不抬的就让我过去了。一进门左手边就是埃及展馆。其中不乏许多埃及运来的稀世珍品。原本人们印象中对木乃伊和棺材的印象都是十分刻板的,因为教科书上所展示的往往都是主流刻板的作品形象,其中绘画的意义仅仅是能够最清晰地刻画一个已逝之人,这样他的灵魂才能得到超脱。然而在每个时期都有各色各样的,所谓反主流的创造存在。比如有一具埃及石棺上仅仅画了一个小孩子的脸,其余地方都是木头原本的颜色,做画的方法则对透视很讲究,所以看起来像是从中世纪穿越回来的画家所做之物。我向往这种独特创造力的存在,当主流已经成为了标准,艺术就不复存在了,也彻底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而文明就是这样辉煌的枷锁。

穿过了埃及展厅,旁边就是一处分叉的道路。继续向左走就是中国画的展区。这里藏有著名的北宋时期的文人画,甚至还有中国名画【千里江山图】。我最喜欢王羲之宴请诸位宾客的那副画。中国的文人们素来以洒脱著称。他们时常聚会,觥筹交错,把酒杯顺着河流飘下去,流经谁面前,谁就要做一首诗。“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竞留连”。那是像古希腊时候一样的缪斯精深,借助狄奥尼索斯的灵感之泉进行无畏的创造。

右手边是现代艺术展。其中有波洛克的几幅藏品。波洛克的作品像是无意识的表演,而这也是他艺术中的重要构成部分——偶发性的滴洒行为,快速的、流动和连续性的线条,回旋着充满整个画面 。 但可惜波洛克和罗斯科都在抽象表现主义达到巅峰之后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想,我认为,他们是被文化杀死的殉道士,死于旧的文明板块被轻微撼动的时候所引发的地震。 而解决这种文化地理的核心方法就是重塑我们现有的文化地型。有时候,我认为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道理,在别人看来是疯狂的,我像是在一大片乌鸦中呼叫,最终被羽毛填满了喉咙,窒息而死的人。

我穿过了现代展区来到了书店门口的咖啡厅。每次来波士顿艺术馆,我都要喝一杯这里的咖啡。不同于其他艺术馆敷衍了事的咖啡机,这里是确确实实做出了好喝的咖啡。这让我想起了原先在康奈尔大学教书的时候,在我klarman hall 417的办公室下有一家gimyo coffee也是同样的美味。我是对咖啡严重上瘾的人,一天不喝咖啡头就会剧痛。咖啡因会让血管收缩,缓解这种症状。而我对平价的咖啡也是很有研究的,冰摩卡一定要有种肥而不腻的感觉才可以做到上乘。这点,这间艺术馆是为数不多能满足我要求的。我坐在休息区,看这来往的人。今天尽管是个星期六,可人是不多的。一月的波士顿是最冷清的,在这个以学生为主的城市里,假期的时候就像空城一样。

是时候该动身了。二楼有一大片区域是献给印象派的。在我看来,印象派的到来是开天辟地的,这些早期的艺术转折,往往是最伟大的,因为对于庞大的运转的物体,期初一点点让其偏离轨迹的力量必须是异常强大且持久的,这需要难以想象的决心。往后的轨迹则是靠重力和其他诱因自然而然而生成的。

终于我走到了那幅Camille Monet之前。这幅画首次展出的时候曾引起大量的轰动。大幅的人物画对于画家无疑是艰巨的挑战。而这幅画有着出挑的颜色,富有冲击力的构图,融合了西方与东方的哲学。最让我难忘的是camille monet动人的深情。午后,时光都好像流连忘返一样,岁月就是这样,在内心流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至于为什么要选中这幅画,可能是因为它足够有名,足够动人,或者我单纯的觉得它是在太美。贡布里奇讲“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的却是这样,是这些无拘无束的创造者给与了画生命。 我们每天犹豫地生活,是因为我们坚信生活的完整性,常人所需要的一切都已经被创造了,成为了社会基石的规章与制度。所以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墨守成规就好了。

另一方面,莫奈的这幅画让我想起了妻子。在早稻田做访问学者的一年,妻是同我一起去的。她是个很喜欢服装的人。妻在家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衣服,每到一个地方就要疯狂的购物。有次,和妻一起到了京都岚山一处偏僻的酒店。妻就换上一身和适合她的和服。那件和服是黑色的,白色的图案代表旧时候某个大名家族的图章,深红色的腰带,我觉得那是很符合妻的特征的。她棱角分明,有亚洲人独特的美感。眼神里是一副爱憎分明的形象。就如同东邪西毒里的东方不败一样。妻是有古典美的人。所以我很容易理解莫奈的那种情绪。我也愿意为这样一个女人创作出这样完美的作品。

我幻想着,逐渐进入到一种微醺的状态。这是喝酒最好的状态,但是不容易掌握,需要精确地平衡,每次喝威士忌到了微醺的状态是最好的。而我盯着这幅画,逐渐进入到了最完美的状态。我凑上前去,仿佛能嗅到颜料的味道,我想动手再去抚摸一次这幅画。倒也不是不可以,门外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守卫漫不经心的徘徊,这些艺术于他这样烟火气很重的人是毫无意义的。我凑得更近了,再往前一点鼻子就沾到了凸起的色块上。“叮”警报器不起眼地响了一声,仅此而已。

就在这时,展厅里进来一群中学生,老师带着他们来学习艺术课的。我看他们圆鼓鼓的手上拿着画笔和本子,每个人都一副欢脱的样子。此刻,正好,我来给你们上人生最难忘的一课吧。

“啊!塔吉拉克斯教授!真的是你吗?”我扭头,一个女人惊讶地叫着我。她似乎是那群学生的老师。

“请问您是?”

“我是您忠实的粉丝啊!我读过您所有的书,也看过您所有的采访。我很喜欢您对事情的独特的看法”

“谢谢你啦。很荣幸遇到您”

说罢,她向她的学生们骄傲地介绍我,“这位就是著名的塔吉拉克斯教授!是文化研究领域出名的学者…”学生们露出一脸惊讶敬仰的看着我。“您经常在电视上出现吗?”

坦诚的讲,他们的出现破坏了我苦心寻找的那种氛围。那是种比瑞士名表还要精确的感觉,像是银行保险箱的密码锁,在那么一刹那,羽毛碰到了针头一样的感觉。 “抱歉,请允许我再对着这幅画思考一些问题”。 那女人听后,轻微皱了下眉头,眼角向下耷拉了,“实在抱歉,教授,我见到您实在太激动了”。说罢我同她握了握手。他们识趣的跑到了另一幅画前,那是一副雷诺阿的风景画。我看她开始同孩子们讲故事。

我厚厚的大衣裹着的东西直顶到了我的心脏上。我从未感受到如此的激动过。我的心跳逐渐加速,肾上腺素也在飙升。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不,这是一种疯魔的狂喜。是中国文人们写下千古名句时那种感觉。是天才意识到自己是天才时所产生的顿悟。是柏拉图洞穴里的人见到外界世界的刺激感。

我即将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想到这里,我解开了大衣的口子。穿着如此厚重的乌墨色的羊绒大衣让我看起来十分怪异,毕竟冬天大家都会把衣服存在一楼的展厅。

“啊!快跑啊!” 一位离我不远的小女孩看到我之后惊声大叫,于是更多的人注意到了我。

我右手握着一把刚刚开刃的日本短刀,第一刀就砍在了camillle的裙摆上,直接撕开了那块厚重的日本武士脸上。我仿佛闻到了战场上武士鲜血的味道。

整个展厅瞬间变得骚动了起来,大家纷纷往外逃窜,我听到了剧烈的警报响起的声音。在人潮中,和脚步声中,我仿佛听到了那女人大喊,“塔吉拉克斯教授,快跑啊” 殊不知,我就是那位持刀的武士。

我像是往日练习剑道一样,忘情挥舞手中的剑,脚步也是一前一后,一刀一刀下去,同时大喊着 ,“呀啊———呀呀呀——啊啊啊啊呀!”

一瞬间,有人从后面抓住了我的左胳膊让我无力反抗,毕竟我也是个年近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了,平日里也就跑跑步,力量上是十分不足的。我用尽全部力量,最后一刀不偏不倚的刺中了camille的眼睛。那眼神终于不会再折磨我了。之后我被扑倒在了地上。破碎的画布就躺在我眼前。画框也断成了几截。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头上是摇曳的昏黄但刺眼的灯光,对面桌的警员整理着文件。那文件想必就是一切关于我的资料。我好奇那一沓厚厚的纸上是怎样描述我的,我提出要看一看文件,但遭到了无情拒绝。

“塔吉拉克斯教授,你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什么要犯罪呢?”

“不瞒您说,我太喜欢那副画了,喜欢到想把它毁掉,那画让我魂牵梦绕,睡不着觉”

“请您不要跟我打趣” 那为探员大约四十来岁,同我一个年龄段,光头,身材健壮,他的胳膊属实比我的腿还要粗,我毕竟是个瘦弱的人。

“您之前有读过我写的书吗?” 我问他。

“没有,我听说您有几本书很畅销”

“嗯,但重要的都是不畅销的那几本”

“比如呢”

“【文明的重建】,我建议你去读这本书。虽然内容很晦涩,但我认为还是很好的”

“有空一定拜读”

“读了你就或许能理解这一切了”

“好了。我们回归正题,我尊重您,大家都觉得您是和蔼可亲的学识渊博的教授,所以我不想让这一切都太难堪。但您的确给城市带来了很大的损失。就连州长也在赶过来的路上,我劝您最好先和您的律师谈谈”

“我想找一个人可以吗?”

“是谁呢?”

“我的好友格鲁克教授”

“一位头发花白,戴着木质圆框眼镜和礼帽的先生?”

“应该是他,手上一般会戴着九个戒指”

“他就在警局楼下。”

“你终究还是做了我们都不敢做的事,你在拯救人类文明”。格鲁克猛吸一口烟,对我讲。

“我本来想找更好的办法,目前没找到,只能就这样了”

“我是钦佩你的,你比我有勇气多了”

“也不是勇气了,只是有些事一定需要有人来做的”。我感到身心难得的平静。 我像是甘地一样,只不过更暴力一些。

“你这件事情影响力无疑是巨大的,这么来看你做的很成功了” 格鲁克对我讲。

“各大新闻都在讲这件事,你激发了社会矛盾”

“但愿如此,他们怎么说我?”

“他们说你疯了”

“仅此而已?”

“毕竟你的艺术让人捉摸不透。给大众一点时间吧”

“也只有这样了,会有人懂我的”

“你将载入史册”

往后两周里,世界各地开始出现了模仿者。日本江户博物馆,有人冲进去用手撕毁了里面典藏的铃木春信所画的浮世绘。西班牙普拉多艺术馆里有几位绘画系的学生,把苹果酱和番茄酱直接扔到了【亚当与夏娃 】之上。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一个流浪汉把自己的衣服挂到了【珀尔修斯与美杜莎之首】的雕像上…一时间,博物馆想必会非常头疼吧。现在去参观应该会像去武警驻扎的大院里。所有的艺术品都在逐渐被放到了玻璃罩里。我觉得这终究是一种进步。至少让我们同那些所谓的稀世珍宝更远了一步。

我的那本【文明的重建】只用了几天就成了纽约时报最畅销的书,也被翻译成了十几个国家的文字流通了起来。这结果很出乎我的意料,毕竟这原先只是本默默无闻的散文集。网络上,有人开始说我像是这个时代的杜尚,或者伏尔泰一样的敏锐观察者。当然,更多人仍然觉得我只是个具有强烈攻击性的疯子,应该为我那次事件所带来的恶劣影响被扔进大牢。

格鲁克教授在那之后一个月就去世了。他被葬在了波士顿南边cape cod一处公墓。我这天正好受邀去罗德岛做一个讲座,回到波士顿的路上,正好经过那座毫不起眼的公墓,就连墓碑不能整齐地摆放。

我停下车,点上一根烟。我同这位风烛残年的老朋友一路走到今天。如今,他已经是过去的人物了。也不得不被洪流一样的时代所湮没,直到关于他所有的回忆都消失。我同这位半生的老友、战友告别,继续独自一人驶向森林里孤独的高速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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