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命运、传统文化以及现代科学

命运是一个经常引发争议的词汇。一种常见的观点认为本就没有命运这回事,命运只是虚构臆想的一个名词而已。

    先来看看命运的定义:命运指事物运行的规律以及确定的发展变化的趋势。那么世间的事物是不是真的均有一定之数呢?

    举个例子。一个静止、密闭的容器中有一群飞舞的灰尘,假设容器内壁光滑、没有静电等其它干扰因素,那么可以预计,这些灰尘颗粒最终都会落在容器的底部。在这里,如果命运是指某种必然结果的话,则灰尘是有可预知的命运的。但如果将命运定义为具体的运行轨迹,那每颗灰尘的轨迹基本上是不可预测的,于是便没有命运、或者说没有可预知的命运这一回事了。对于命运的很多争论,就源于类似上述的定位上的差异。

    一个运动的物体,其中有可以预测的变量,也有不可预测的变量。如果只着眼于规律性变化的部分,那么可以说万物都是有一定的命运的。对应于人,则凡人生中具有规律性变化的部分均可称之为命运。

    人生在世,起起落落,种种际遇究竟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是如尘埃终将沉落,还是一生恣意随风,恐怕是每一个人都曾经有过的疑问。

    记得若干年前,有一天带着小孩到科技馆去玩。走过天文馆,在一个太阳系的模拟系统边逗留。看着几个星球的高速运转,忽然间很惊讶于这么精密的系统,竟然自发地出现在茫茫的太空之中。而整个宇宙,无数的星体,就这么有序地运行了亿万年。而且,自然界中,大到星球,小至原子,一切都有着严格的构成、运动规则。这是怎样一个规范的世界!处在这样一个世界之中,如果说人一生的运行没有规律,倒是一件不太合乎情理的事。

    当然,人生的规律,生老病死,这是确然不变,也是没有疑义的。除此之外,功名利禄,贫富穷通,有没有一定之规?如果说没有规律,那么没有规律有二种情况:

    一、随机变化;

    二、随意改变。

    这里是最容易产生分歧的地方,可能会有二种不同的看法。

    一种情况是,一个人有了一定的人生阅历,或者是参阅了很多其他人的经历,于是得出结论,人生的经历确实是有一定的规律存在的,并不是随机变化,也绝不能随意改变。于是,这一部分的人便相信人是有命运存在的。

    而另一部分的人,或者觉得人生确实充满了不可知的偶然;或者认为只要足够努力,便可以改变一切。于是便成了命运的反对者。

    本来这是一件比较容易弄清楚的事,用事实说话就行了。比如说,只要知道一个人的生辰,就可以描绘出他的基本情况以及一生的大致运程,这是不是能够说明问题?

    可是,事情远没这么简单。就算可以提供很多个这样的例子,持怀疑态度的人依然会从心理学、概率学的角度进行解析,进而证明你是个骗子。

    因为人往往不是先接受事实,再建立理念,而是恰恰相反。只要理论不为人认可,再多的事实也会被扭曲。

    一个最大的问题是,凭什么一个时间会跟人扯上关系,可以据此推测一个人的命运?难道时空结构可以对应人生结构?

    说一个比较有趣的观点。跟一般印象中的相反,易学以及多数中国本土的传统学派,有着彻底的唯物主义思想,其学人是真正的唯物主义者。而有着现代科技的西方人,大多数却是十足的唯心主义者。

    因为唯心唯物本质上的区别,在于是否认为存在一个造物主,一个可以制定规则、改变规则的,不可为人所认知、所把握的神。有宗教信仰的人,正是标准的唯心主义者。

    虽然在现实生活中、在论及现代科学时可能没有上帝的位置,但既然有信仰,便是承认了上帝的存在,也就是认为这个世界上存在不可知的、不可探究的事物。那么,现代科学研究的必然只是这个宇宙间不完整的一部分,或者是以为宇宙之外尚有另一部分。

    而在中国传统的主流思想之中,阴阳统摄万物,世界尽于阴阳,阴阳之外别无它物。而阴阳的性质可知,阴阳的变化有章可循,一切都是有序的、可知的,没有什么神奇之处。这是传统思想中的世界观以及人生观,其中没有宗教什么事,因为宗教本起源于对未知事物的敬畏。因此有人说中国历来几乎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宗教信仰,或者说有宗教信仰的人所占比例与具有其它文化背景的人群相比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现代科学研究的只是现实世界中物质的部分,除此之外尚有一个不可知的“神”存在。对应于中国传统的观点,正是一阴一阳。而中国传统的思维研究模式,却是阴阳两全,没有偏漏的。正因如此,中国人论物必谈神,神与物一阳一阴,形成一个完整的系统,而其中的神与物是一样的客观存在,没有任何神秘之处。

    以西方文化为背景的现代人,一看到“神”字便紧张万分,因为西方的神是不可理论不可言说的,而传统学说通篇的神,自然是荒诞不经的。却不知此神原非彼神,天壤之别啊。

    可以说这也正是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基本障碍。因为世界观的不同,很多相同的名词概念实际上有着本质的不同,更重要的是因为思考方式的差异,导至最终对整个世界、对万事万物的的结论也有很大的不同。

    现代科学研究的是物。目前的认识,物与物之间的作用可分解为四种基本力,除此之外,别无其它。但是且慢,量子纠缠呢?暗物质呢?嗯,这个是下一步的研究,不影响目前的结论。科学研究本就是一个不断前进、不断更新,也不断更正原有错误的过程。

    而从传统文化的观点来看,科学研究的对象只是属于阴的一极,阴与阴之间的关系是不全面的,只有阴阳相合才能了解事物的全貌以及事物间的真正关系。事物之间的关系,在传统中是以五行来描述的。五行是一个简单、严谨的数理模型,是对万物基本关系的最简概括。这个另篇说明。

    例如,传统中常见的说法,天人相应,天人交感,天人同构,说的是人与天地、人与万物之间都是相联系相作用的。因为一物一太极,人、物、天地都是一阴阳,都是同构相通的关系,故而可以相互影响。 

    因此,易学可以以一个时点、一个特定的时空结构所构成的阴阳五行来代表一个人,进而推演人生,预知命运。当然,生辰只是影响命运的一个重要因素,就如一个运动物体的初速度和角度,其运行轨迹还因行进环境的影响而不断变化。这是后话。

    此外,中医则认为人的活动要顺应节气的变化,药物、食物对人的作用是从阴阳五行的关系而不是从物质成份的角度进行分析的,人体的健康也是以调和阴阳、疏通五行而不是消炎杀毒的方式进行处理的。

    这些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看,确实无法理解。而从传统的角度看现代的论述,却比较能明白。因为一个是一元的系统,一个是二元的系统。

    传统思想与现代科学的区别可以说就是一个二元系统与一个一元系统的区别。传统思想以人的观点看物,万物皆有灵;现代科学以物的观点研究人,人亦如物。所以传统的诸多门类想让现代科学以及现代人承认与接纳,难度极大。

    现代科学的优势,在于穷尽一极。因为专注于物质方面的研究,无须顾虑阴阳的平衡,所以各种奇技淫巧、发明创造层出不穷,大大地改变了现实世界和人类的日常生活,因而也自然地成为一种强势、主流的文化。

    而传统思想,因固守着平衡、和谐的理念,无论历史有多悠久、文明有多灿烂、经济有多发达,都不会发展出以改造物质世界为目的的现代科技,这是不同世界观之下的必然结果。所谓的李约瑟难题只是文化隔阂之下的误解而已。

    现下人类的文明整体上尚处于初级阶段,因而物质的、经济的以及武力的因素在人与人、团体与团体、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大力发展科技与经济,是每一个国家的基本国策。追求物质与金钱,也几乎是每个人、每个团体的共同目标。而以和谐共存、和平发展为理念的传统文化,从一开始便超越了人类的初级阶段,无怪乎有人说它来源于史前的文明。但既然来自于高一级的文明,则于现实终有不相符合之处。于是又有人认为传统文化一直是今不如古,每况愈下,就如经典只可被解读不可被超越。

    不管如何,几十年的发展,富强靠的是科学技术而不是传统文化,那么由此树立起来的信心和要去弘扬的,会是什么呢?看看贵乎上对待传统的态度便明白了。只是,权威与强势引领的是主流,未必代表着正确,至少不是唯一的正确。更何况它还迂回曲折,不断改变着方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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