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

(一)

九重天上,岁月漫长得像静止了一般。织娘日日打着呵欠将云雾织在天河边上,一缕一缕的,待到卯日星君驾着金乌回来时,袖手一挥,便是晚霞漫天。

虽说仙人的日子过得清心寡欲,也总得找些事情打发些时间。司命星君从刚上天的小仙那儿搜寻了些人间的话本子,津津有味地看了半月。兴致一来,便引灵力在院子里赋了一池水,从东海龙王那儿要了几尾鱼,日日坐在池边兴致勃勃地开始钓起鱼来。

池子里的小鱼许是灵力未开,一见这钓竿伸来,便争先恐后地跑了开去,只有一尾红色的胭脂鱼,每次都往这无饵的直钩上凑。

这日,小仙清和又来给司命送词话本子,一进门,就看见司命星君坐在梧桐树底下的石椅上,闭着眼睛在小憩,手里却持着一根钓竿。许是听到了动静,司命睁开了眼睛,扫了一眼清和手中,见空无一物,不免有些兴致聊聊,皱着眉头轻飘飘地丢了一句:“你来了,外边吵吵嚷嚷的在做什么。”

清和有些好笑,连忙从袖子里摸出如意锦囊来,挤眉弄眼道:“好像是哪家的孩子走丢了吧,天帝派人在寻呢。星君未免太心急了些,玉帝向来不喜人间的东西,小仙当然还是得注意些。”说完从里头掏出一摞封面精美的话本子来,献宝道:“上次您去我那儿拿的都是些江湖传奇,打打杀杀的,图个热闹。这次不同,我带的都是些凡间的孤本,专讲儿女间的情爱故事,看得人肝肠寸断的。”

司命星君嗤道:“情爱算什么东西,两个人天天大眼看小眼的,看个几十年就看腻了。”

清和面上现了些惆怅,转眼又抹了去:“连我这刚上天的小仙都知道,星君您是这四海八荒里唯一一个随天地初生的上仙,未曾经历人间的轮回,当然不知这情爱的曼妙。我在人间是有妻有子的,做个郎中虽然没挣什么钱,倒也安稳,谁知某日出城采药碰上劫匪,一刀毙命,稀里糊涂就上了天。虽说现在铸了仙骨,可这情爱啊,倒真不是一两天能忘掉的。”说完像是想起了往事,摇了摇头,告退了。

他走后,司命征了怔,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开去,取了桌上的话本子,开始慢慢看起来。

眨眼又过了半月,清和被派到西天如来佛那儿听讲经去了。话本子也看完了,司命星君又恢复了往日钓鱼的生活。这回,池子里的小鱼争先恐后地朝着钓钩扑来,司命不禁跟身旁的童子笑道:“这灵力开了,果然都学聪明了。”

钓了一尾,便轻轻取下来,依旧又放回去。连着过了几日,司命才发现不对劲,之前那尾蠢兮兮的胭脂鱼这会儿不蹦跶了,日日躲在莲叶底下没动静。司命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深究。

连着把这话本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司命星君越来越喜欢发呆了,连最喜欢的桂花糕也不吃了。殿里的小童纷纷揣测,看来这清和小仙是入了司命星君的法眼了,才大半月不见,星君就茶饭不思的。

没过几日,天界众仙都在议论一件大事,说这司命星君去天帝那儿不知说了些什么,还把天帝最喜爱的一方七星砚给摔了。天帝一怒之下,派人把司命星君打入凡间思过。这事传得有模有样的,据说是天君身边最受宠的如妃偷偷听到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司命星君一脸平静地回到殿中,谁知没过几日,便施施然去了天河边上跳了轮回台。

天帝连夜召了月老过来,商量了半夜,后来月老蹙着眉头匆匆离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尔后连着多日,有眼尖的小仙发现,天帝寝殿里的侍官日日趁着夜色往外抬出一筐筐的瓷器碎片,看见有人便面色尴尬地遮遮掩掩。

(二)

长安城里,已经退任的崔主簿娶的第八房小妾于今晨生了个儿子,崔老爷老来得子,喜极而泣,让老管家领着一群家丁在崔府门口大派喜糖和赏钱。

据说这孩子刚出生时便不哭也不闹,睁眼便能认人,还有人说,曾在晨光中见着一道白光从天边飞入崔府,也不知是真是假。长大了些,这崔府小公子的一身俊秀才渐渐展露了出来。不光人长得丰神俊朗,极难得的是被满院子的莺莺燕燕围着,倒也没长歪。文采斐然,诗词精通,十四岁就中了进士。

崔老爷在同僚面前笑得不可开支,却也知道分寸,以孩子年幼不知事为理由,拒了圣上想要任命的念头。清河郡近些年来不得圣心,自己还是收敛一点好,别惹得圣上不快,给远在清河郡的一大家子招惹麻烦。

自此,崔小公子崔元祐便过上了长安城里所有士子最羡慕的生活。不用日日闭门苦读,天天顶着一张俊朗的脸到处招摇,今日踏马,明日游湖,不知招惹了多少芳菲少女的春心,也不知有多少士子在烛灯下愤恨地咬断了笔杆。

随着崔元祐年纪大些,家里的姐姐妹妹出嫁的出嫁,定亲的定亲,母亲姨娘闲着也是闲着,就开始张罗起他的婚事来了。

这边在大张旗鼓地挑着媳妇儿,崔元祐那边却自己捣鼓上了。

原来,早些日子和同伴一起游河的时候,崔元祐被领着去花船上听了几只小曲儿,却见到了前几日在街边随手救下的女子。

这女子名唤商秋,与老父来长安城里投奔亲戚,谁知亲戚搬走了,老父得了重病很快就去世了。一个弱女子无奈之下只得一身缟衣跪在街边卖身葬父,却撞上京兆尹家的小公子吊儿郎当地伸手调戏,缠着要把这冰肌玉骨的姑娘抢回去做五姨太。正好崔元祐从旁经过了,舌灿莲花好一通说教,威胁他要去告诉他那母老虎夫人,这才把商秋救了下来。好人做到底,崔元祐也没把人家姑娘领回府,给了些银子便走了。

谁知刚才在花船上却见着了,一问之下,才得知商秋得了银子把父亲安葬之后,本来是准备回老家的,刚出城却被人贩子给瞄上了,兜兜转转之下,还是回了这长安城里,做了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崔元祐感慨世事难料,又觉着这好好的姑娘可惜了,便提议自己出钱将商秋赎出去,却被商秋拒绝了。

商秋眼里泛着泪光,盈盈一拜道:“多谢公子大恩,上次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商秋不忍再欠公子恩情。我自幼习了些琵琶曲儿,倒也还能入耳,待我把钱攒够了自赎出去,到时候再报公子恩情!”

崔元祐平日里也见过楼里的姑娘,这等高风亮节的姑娘倒是第一次见,此后便常来听曲儿,给些赏钱当是照顾生意。

这一来二去的,俩人却相互看对眼了。虽然每次只隔着屏风隔着曲儿不咸不淡的谈上几句,却也浇灭不了这少年郎心中日夜增长的爱慕之情。一个体贴多情,一个善解人意,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崔元祐思虑再三,决定回家禀告父母,却遭到了全府上下的反对。

清河郡崔氏乃名门望族,堂堂崔府公子,如何能跟一个不清不白的姑娘成亲,别说正房夫人,就算是小妾说出来也是要被人笑话的。

崔元祐绝食也闹了,祠堂也跪了,就是不肯松口,急得崔老爷胡子都白了几根,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下定决心马上给他定亲,绝了他这个念头。崔夫人急急请了媒人拿了庚帖,与通议大夫家的千金订了亲

待成亲那日,姐姐妹妹全被唤了回来,连着姨娘一起跪了一地,崔元祐只得被逼着换上喜服,在家丁的团团护送下,出门接亲。

崔府上下以为这回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却没料到小公子面上是顺从了,私底下却早有思量。赶上下雨,中途接亲的队伍便在客栈停了一下,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崔元祐便收买了个小乞儿,与他换了衣服,给了些钱财,让他顶替自己拜堂。

匆匆换上小乞丐的衣服之后,崔元祐用泥灰抹了把脸,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逃了出去,急急忙忙赶往城外的山神庙等待商秋。早几日他就想出了这金蝉脱壳的法子,派人与商秋送了信,约好了一起私奔。

月落乌啼时,商秋戴着帷幕走了进来。看见许久不见的恋人,崔元祐大喜,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迎了上去,正待将商秋拥入怀中,胸口一凉,生生顿住了双手。低头一看,一只亮晃晃的银钗当胸插中。而这只银钗,还是两人当初的定情信物。

望着崔元祐不敢置信的双眼,商秋掀开帷幕,笑得无比温柔:“你以为,我会跟你走吗?抛却了崔家,你什么都不是,你拿什么养活我?”

崔元祐口吐鲜血,颤抖着双手,想去抚摸商秋的脸庞,却被她一手挥开:“为什么?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不是吗?你以前不是说过吗,钱财都不重要,只要我们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

商秋将银钗一把拔了出来,慢悠悠地从怀中取出手帕,拭了拭钗上的鲜血,眼波流转,笑得好不单纯:“你以为,那日卖身葬父会有那么巧吗,花船上相遇也是巧合?更别说什么海誓山盟了,真是个呆子!”

崔元祐如临雷击,胸口像是被巨石击中,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原来自己一直活在骗局中,从一开始就是被人设计好了,就等着鱼儿上钩了。只可惜了这一片赤子之心,平白无故被辜负了。

血越流越多,想想此刻崔府的惨淡,父母姐妹的失望难过,崔元祐真真切切地觉着心被划得支离破碎,隐约似乎看见商秋转身离开了,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从她面上落了下来。神思恍惚中,崔元祐脑海里突然涌起了一段陌生的回忆,一个人背对着自己在钓鱼,每次上钩的都是一尾胭脂鱼,钓上来,放下去,钓上来,放下去……

(三)

待司命星君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崔元祐上空,旁边负责接引的山神也不知站了多久,见他醒来,行完礼之后,先是乐呵呵地奉上祝贺:“恭喜星君历劫归来,星君历了这九世情劫之后,今后修为将更为精进!”

顿了顿,又顺着司命星君的眼神,看了看地上的崔元祐,悠悠感慨道:“红颜枯骨,一念断肠啊,啧啧,这人间女子可真够狠心的。”

望着自己这一具肉身,司命星君觉着心口隐隐作痛。九世轮回已走完,心中却没半点欢喜,好似缺了一块。

顿了顿,冷脸道:“这人世间的情爱果然没什么意思。”说完袖子一挥,召了云来,掐了个隐身诀回了九重天。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虽说在凡间活了九世,算一算,仙界也才数月。

回府以后,一切还是往日的模样,小童将院子打理得很好,只是池中的那尾胭脂鱼不见了。司命星君有些心烦,冷着脸将那一摞话本子丢到院子里,让小童全都烧了。此后闭门不出,说是闭关修炼。这话传到天帝耳朵里,欣慰不已,更是掬了一把老泪。

这日苍舒帝君不知从哪儿听了些小道消息,便拎着一坛桂花酿闯进司命府。司命星君望着笑得一脸贼兮兮的苍舒帝君,一脸的不耐:“帝君今日若是来找我喝酒的,恕不奉陪,本君还有好多经卷没有看完。”

苍舒凑了过来,一脸的不怀好意:“我说你是不是掌管命格簿子的时候得罪谁了,好不容易下凡历个劫也能窝囊成这样,九世全是因为女人而死,我说你是不是犯了桃花煞啊,哈哈哈……”

使了个诀儿不动声色地将苍舒拍飞到墙外之后,司命星君心里一惊,将之前看的话本子中的故事从脑海里过了一遍,这才发现不对劲。

故事有悲有喜,有恩爱有分离,恩怨情仇爱恨缠绵样样都有,怎么放自己身上就怎么看怎么不得劲。这九世轮回他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世都是因为女人而死,无一例外,最后都是被自己深爱的女人背叛了,然后死在她手里,不得善终。

可奇怪的是,其他的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就这个女人的样子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记得那女子喜穿红衣,喜唤他郎君。司命越想越惊,总觉得有什么在脑海里跳动,呼之欲出,却又不得而知。

天帝的归漪殿里,司命星君悠悠地躺在藤椅上,望着天帝笑得一脸灿烂。天帝一看这从未有过的笑容就知道坏了,尤其指尖还飘忽着一缕蓝火,看了看火焰对着的那一堆上古卷轴,不免有些心惊胆战,还是把真相说了出来。

“这事得从孟清和送的那一堆人间话本子开始,不过我已经罚他去佛祖身边听讲经去了,不悟个几千年回不来了。”天帝不解气道,“你这四海八荒里仅存的一只上古凤凰动了凡心,那可不得了,偏偏留下的上古卷轴里也没说遇到这事该怎么办,我秏了五百年修为给你推演了一番,也只算出你这几世情劫历得难,若是没过的话,回归混沌状态事小,过个几万年也就恢复过来,就怕入了魔障。”

“我拉着月老想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法子,就是让一个女子甘愿为饵,去人间助你轮回。这九世,你必须将人间的九道轮回都经历一遍,这个女子必须先让你爱上她,然后她再杀了你,助你堪破情关看破红尘,才能顺利重回九天。”

司命这才恍然大悟,当自己是个说书先生的时候,爱上了一位侠女,最后因她而死;自己是个和尚 的时候,那女子是个妖精……最后一世自己是个书生,那女子却是个喜穿红衣的青楼女子。所以,那女子是谁?

天帝意有所指地问道:“你可还记得,你跳轮回台之前,你说了什么?”

司命将往事过了一遍,只记得自己定了决心下凡,天帝气得把七星砚台都给砸了,自己便自顾自回府准备了。可想了几天,也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隐隐有些激动也不知与谁说,临走前便跟池子里的小鱼交代了几句:“我要下凡历劫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怕小童疏于照顾,不如先送你们回东海?”

小鱼们听了纷纷开口称谢,表示同意,只有那尾胭脂鱼慢悠悠地游到他的跟前,摇着尾巴不做声。司命饶有兴味道:“怎么,你不想走?”

胭脂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既不想走,又不想留,那你是想跟我走。”

胭脂鱼点了点头,在水里欢快地游了一圈。

司命笑道:“我此番历劫,也不知会遭遇些什么。可惜你不成人形,不然随我下去游游这大千世界,助我历个劫?”说完却见那胭脂鱼像是被吓住了,一动不动的,司命只当它是不愿,便摇了摇头走了。

(四)

司命望着天帝,眉眼微微一颤。

天帝点了点头:“你没猜错,就是那尾胭脂。你可还记得你从哪儿将她带过来的?”

司命顺着记忆往前翻了翻,想起来早些日子嫌寝殿里太暗了,闲着无聊就去了一趟东海,想要些大些的夜明珠来。正好在龙宫看到一群小鱼在追来打去,看着热闹,就问龙王要几尾小鱼回去养着。偏生龙三太子又不知闯了什么祸,东海龙王行了个礼允了他之后,就吹胡子瞪眼地回去收拾自家不成器的孩子去了。

司命也懒得凑这个热闹,想着那几尾小鱼看模样也是灵力未开的小鱼,就借了个敞口花瓶将这些小鱼一起收了进去,带回了九重天。

想到此处,不由得有些茫然,惊疑地看着天帝。

天帝叹息道:“你平日里就窝在你的司命府不出门,自然也就不知这世间变化。那日正逢东海老龙那嫁给云梦泽泽主的姨妹来看龙后,她女儿年纪还小,灵力有限,便领了一群小鱼在外边嬉戏,谁知你个不长眼的硬是把人家给掳了过来。云梦泽好歹是一方水域,小公主丢了,天上地下不知找了多久, 谁知道却被你关在院子里当宠物养着。”

司命苦笑,自己哪知道随便捞的几尾小鱼有这么大的来头:“我没记错的话,云梦泽早些年的泽主是条小龙,怎么到如今生了个女儿却是条鱼?”

天帝就跟看自家不争气的傻儿子一样看着司命,连连叹息道:“看看,平时多让你出去走走,你却不听。云梦泽虽属蛟族,这几万年都过去了,血脉却早已淡化,不能直接化龙,需成年之后以鱼身加上某些天地异宝催化,才能顺利化龙。偏生这池子被你施了法术,不能随意外出,要不是我那天逛到你院子里看到一尾胭脂鱼在使劲蹦跶,想起了有这档子事,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呢!”

偷瞄一眼司命后,天帝有意无意说道:“这小公主也是个痴心的主儿,死活不肯回家,说要去人间陪你历劫,她爹娘还没来,就自己偷偷跑了下凡去。也赶巧了,月老只得将这番打算跟她道了个清楚,才有这九世相爱相杀的故事啊!”

司命面上现了些恍惚,若有所思地回去了。

几天之后,天帝正揽着如妃准备休息,司命一言不发闯了进来,盯着天帝问道:“她在哪里?”

天帝慢条斯理地装傻:“谁?”

司命没有说话,却抬起右手,指尖上又冒出一缕幽幽的蓝火。

天帝赶紧正色说道:“那云梦泽的小公主啊,秏了半生灵力下凡助你历劫,虽然有功,却也有过,杀生之过。她杀了你九世,虽说是为了助你,可也算犯了天规,别说成龙了,就是活不活得下来都难说咯!啧啧,现在,大概在地府的某个阴暗角落里囚禁着吧,又或许,在哪个油锅里炸着……”

话音刚落,就已经不见司命的人影了,只见得屋子里的帘子被风带得老高,书桌上的册子翻得劈啪作响。

如妃盈盈笑道:“陛下您又何苦逗他呢,您前些日子拟的单子上的物件我都给您挑好了,一件件都放在宝库门口了,随时可以去取。”

天帝摸了摸光滑的下巴,一脸的得意:“我就知道这老凤凰动了春心了,还死不承认,准备准备,过几日该去提亲了。”

(五)

地府,黄泉奈何,彼岸花开。

阎君抚着胡子在院子里看书,一边看一边摇头晃脑:“屡回顾,过秋风未成归计。”

阎后一身红衣从屋子里骂道:“念这劳什子酸诗几个意思,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借你的寝殿给她养几天病怎么了,再啰嗦我一把火给它烧了个干净!”

吓得阎君连连安抚说不是这个意思,身旁的鬼差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好不辛苦。

骂完自家夫君,阎后赶紧端着手中的药汤,吹凉了些,朝着床上面色惨白的小姑娘埋怨道:“我说你也是,好好的不回家,偏去招惹那个魔王,助他历什么劫。这倒好,功没领着,却受了一身雷刑,要不是你姐夫暗地里做了些手脚,这伤势恐怕更重。你看看,你伤成这样,他有来问过一句吗,良心都喂了狗了!”

胭脂躺在床上,面若金纸,低眉垂眼捧着一根银钗,幽幽叹道:“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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