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
十一点
灯熄了
十一点零八分
你梦到了月亮
十一点零九分
一公里外的十字路口小轿车撞倒了行人
没人和司机对骂
十一点二十
三公里外的酒吧起了火
接线员慌忙吐出刚刚塞进嘴里的槟榔
十二点
小夫妻边拍着孩子边打着瞌睡
似乎忘记了又到还房贷的日子
零点十二分
高龄产妇的羊水破了
主任医师抓起一块纱布把眼镜擦了擦
两点四十五分
裁判吹响了比赛开始的哨音
用生活费换来的彩票悄悄爬满皱纹
三点十二分
一架飞机落地
用不正确的姿势
三点五十四分
缉毒犬飞扑而上
撕裂了一件质地不错的貂皮大衣
四点二十六
蒸馒头的煤炉燃了
PM2.5同老面一起膨胀
五点零七分
掉了牙的老头扣好了黄马甲
捻去笤帚上粘着的口香糖
六点二十七
男人发现了隔壁房不再呼吸的母亲
手在睡衣的口袋里搓来搓去
七点
闹钟响了
你睁开眼睛
满屋子的阳光
却怎么也记不起昨夜的梦
（二）日
起床洗漱
你不想去教室
不想去排长长的队
只为一碗芝麻酱寡淡的热干面
只想插上竹蜻蜓
降落在纯真博物馆和解忧杂货店
或拜望海上钢琴师和树上的男爵
而不是咬着笔头
纠结该揣着怎样的表情去凝望
那个长着一双杜甫眼睛的老师
你试图从诗集扉页两行句子间的空白
去窥探执笔者起落沉浮的心事
（三）混沌
当时针和分针摆出最好的角度
你拽着那个有着海棠花气味的姑娘
一起中了恍惚的咒
却只欲擎着一把利斧
狠狠劈开爱恨喜忧
然后
等，风烟俱净
然后
有清风
有云霞
有从埋着碧玉的土里钻出的青苔
和喝醉了清泉水摇摇晃晃的小虾
然后
有小屋
有篱笆
有瘫在台阶上熟睡的老黄狗
和一只搁在灶台上滚圆的青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