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前几天我的一位友人在全民K歌里发表了自己演唱的一首歌《童年》。收听者众多,评论如潮。她在微信里问我,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听《童年》呢?我说那是你唱的好听呗。她说不是,是因为《童年》能给人太多的回忆。我说是的,当初我在收听你唱的《童年》时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岁月。

             ———写在前面的话。

我的童年是在模糊的记忆中开始的。
我于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出生在江苏铜山县东山医院,也就是今天的徐矿第一医院。那时我的父亲作为一名退伍军人被安置在徐州大黄山煤矿当一名工人。东山医院作为矿工医院,我自然就出生在那里了。
当我能有支离碎片般记忆的时候,已是在邳县老家了。家里是一排低矮老旧的茅草屋,笨重而厚实的土墙,屋顶上铺满了收过粮食的小麦秸秆草,厚厚的一层,倒也齐刷好看。一般的小雨都被厚厚的麦草浸渗了,也只有落大雨的时候,屋檐才不肯情愿的流着水珠。院墙也是用泥粘起来的,不高却也厚实,墙的顶端为了防止雨淋也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麦草。这些都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留下深深的印象。
我童年时没有见过爷爷奶奶,听说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我的爷爷奶奶就不在了。父亲没有兄弟姐妹,一如当年孑然一身参军而去,四年后又孑然一身复员回来去煤矿当了一名工人。
从徐州到我老家今天看来并不太远,然而在上世纪70年代连自行车都是奢侈品的时候,这仅200里的路程却显得那样遥远。父亲就很少回家。

家里就母亲带着姐姐和我种地生活。那时还是在集体生产队里干活还是已经分田到户了已经记不太清。能记起的就是母亲上工下田干活时都把我和姐姐寄托在大姑的家里。大姑是父亲的表姐,人是那样和善、慈祥。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大姑的印记比较多一点。
大姑的丈夫是父亲的表哥,他和大姑算是姨娘姻联。大姑的家里也是一排土墙茅屋,大门向东,门前有一片开阔的场地,很平整。边上有几株不大但也不算太小的洋槐树。大姑的丈夫我喊做伯父,也是一名退伍军人,在我们乡上的卫生院里工作,当时在农村也算是比较有身份的人。伯父的性格和大姑截然相反,他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给人一种望而生畏、不敢搭话也不敢靠近的感觉。每次见到他我总是怯怯地溜在墙边,再不敢肆意泼皮地玩耍。大姑则是那样平易近人,没有脾气,没有语气较重的语言。经常坐在门前的洋槐树下慢条斯理的做着活计。看她那种神情没有忧愁,没有心计,没有想法,没有愤怒,也没有抱怨,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做事永远那样不慌忙,不懈怠,不奢求。又是那样从容,又是那样自如。那时,我比较喜欢大姑,但每当看到伯父时心里就有种害怕的感觉。真不明白母亲为何每次都将我和姐姐送到大姑这里。这是我既留恋贪玩的地方,也是我随即就想逃离的地方。
母亲把我和姐姐送到大姑家去的时候,大姑总是赶紧招呼过去,接着就和母亲闲聊一会,母亲就赶紧下田干活去了。大姑家小孩很多,我们都喜欢在一起玩耍。我那时约摸四、五岁的样子,姐姐长我两岁,也就六、七岁年纪。那时候农村也没有幼儿园,小孩多的人家到了上学的年龄上不上学都很难说。待到能出力干活时就下田给家人做个帮衬了。

童年时我终究是一个不安分的孩子。一心闹着要和母亲到田里去。那时也许是一个童年时代的孩子对自己母亲依恋吧!就有种寸步不离的感觉。当母亲下田干活走了,自己和一群伙伴撒野似的玩过一通后,心里总有一种寂落得感觉。总想一个人偷偷逃离大姑的视线,到田野里去寻找我的母亲。那种心理状况并不复杂,就想看到田野,看到在田野里劳作的母亲,抑或仅仅看到母亲弯腰劳作的背影就足够了。大姑对我们的看管还是负责的,每当看到我要溜跑时,大姑就赶紧跑过来哄哄我,把我抱到屋里翻箱倒柜的找点好吃的东西偷偷地给我一人。虽然我的大姑已去世多年,可我到现在仍忘不了慈祥面善她。
有时大姑实在看管不了我时,就赶紧招呼和我一起玩耍的伙伴听她讲故事。大姑会在我听的出神入化的时候随即讲一些骇人故事来吓唬我,我分明感到自身像是分泌一种恐怖的因素,身子不由得向大姑身边偎了又偎。每当这时,虽是童年可我内心也充满了挣扎与纠结,我是否还要继续聆听大姑恐怖的故事还是要伺机逃离她的视线呢?

有一年秋天,我独自从大姑家出来走向田野去寻找母亲。田间的小路迂回蜿蜒,路边的茅草枯黄细弱。深蓝的天空懒散的游动着几朵白云。脚下窸窣作响枯叶,就让人无限憧憬。整个田野飘满了成熟庄稼的清醇,.......到何处去寻找母亲呢?焦急的心情想出了最原始的办法,哭,只有哭才能引起母亲的注意。当我发现有人向我跑来的时候,我知道那一定是母亲。母亲奔跑时风凌乱了她的头发,掀起了她的衣襟。当母亲把我搂在她怀里时 ,感觉自己委屈的心情一下子有了释放的空间。而此时母亲会严厉的质问,你跑出来大姑找不到你,可怎么办?.......

倘若今天以一名成年人的心态来看自己的童年,想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体味。都会有最健全最高度的思想和无畏的担当精神。都能写出睿智充满哲理的良言。而我却不能。不能为自己的童年喝彩,也不能为自己的童年做一次心灵的对话,唯一的印迹就是压抑的,约束的,带有灰色的童年。...........

父亲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是一种可怕的,望而生畏的,却又高大上的感觉。虽然见到的次数不多,我依然感觉他就是我心中不敢表白的,崇拜的偶像。每次回家只要一斤白酒下肚,必定要带着我去骂街。从村子的东头骂到村子的西头,没有人敢应声,也没有敢人理会。即便熟人见了,也会笑脸相迎的给父亲递上一颗纸烟。此时父亲会扭头看着远远跟在他身后的我,招呼我去跟那熟人说话。这时父亲会吐着好看的烟圈,满嘴说着酒话看那人陪着笑脸...........。以至于今天我在他面前依然像个未长大的孩子一样垂手立足聆听他的教诲。

父亲回家每次都要和母亲吵架,继而冷战,基本充斥了我的童年。也弄不清什么原因,也说不清什么理由,父亲和母亲的争吵常常发生。只是父亲对我和姐姐很好,看到我们父亲会停下与母亲争吵的样子,走过来抚摸着我的脑袋,脸上也似乎能看到一点勉强的笑容。即使这样,我内心对他产生的恐惧从来没有消减过,幻想父亲是否会因为暴戾的脾气一巴掌打过来呢?而事实从来没有过。
那时,我宁愿走出家门,捡起一根树枝沿着土墙边走边划,回头看那扑扑落下的烟尘,如此这般百无聊赖的自娱自乐也不愿回家。
父亲临走的时候,母亲都会送到好远。父亲也会和母亲说好多的话,似乎看不出他们有什么矛盾。也许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一个生活在争吵家庭环境下的孩子心灵所受到的创伤,如同晦涩的天空,没有光线的隧道。

对于童年时的孩子来说,阳光与美好,幸福与快乐,安然于享受,是上帝理所当然的馈赠。可我的童年没有这些美好。聆听父母无休无止的争吵,目睹年轻的母亲掩面啜泣的记忆,雨水冲过泥泞般的庭院,风吹过墙头上急切摇摆的茅草,梧桐树上鼓噪的蝉鸣 ,如同一滴血液滴入我的唇中,流入我的心里,超越了瞬间与永恒,留下的也许是一种无法写出的病态般的阴影......。

在我7岁那年秋天,长我2岁的姐姐掉到水井里淹死了。
这是在我此生的记忆里永远无法抹去的印痕。那时姐姐已上小学一年级。出事时母亲哭的几度昏死过去。表情严肃的父亲终究没掉一滴眼泪,这在常人看来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受的。多年以后当我自己也成为一名父亲的时候,读懂了父亲那时心里刚毅般的冷峻。哭有用吗?心不痛吗?孩子不是他的吗?只是那严肃的表情下压抑着一颗积久却难以释放爆发的心。
出事的那天下午,母亲已经寻找姐姐好久了,问了所有该问的人都没见到,母亲就着急了。最后在村后菜园的水井边发现了一把采摘的薏苡米粒,当人们拨开枯草掩盖的井口,姐姐的尸体已经漂浮上来了。母亲闻讯疯一般冲上去,幸而被赶来的人们拦下了。而此时父亲正在家里烹调一只很肥的鸡,我就站在那锅的旁边,闻着散发出来的香喷喷的味道......。院子东南角一棵梧桐树上几只鸟足足叫了一个上午,引起了父亲的注意,似乎感到有种不祥的兆头。父亲丢下炒菜的铲子,冲出门外,一切都晚了。

姐姐的去世给母亲很大的打击。母亲怨恨父亲,父亲只好默默承受,自始至终,父亲没有说过话,没有表过态,更没有争辩过。我知道作为丈夫,作为父亲他心里是难受的。

姐姐的坟就埋在离家一里多正南方的田野里。那里有我家的祖坟,姐姐是夭折的孩子,要远离祖坟埋葬的,也不知是什么人留下的规矩。每年上坟我都在想,姐姐一个孤单的孩子居住在这里能得到逝去先人的庇护吗?她害怕吗?孤寂吗?在那边还好吗?
姐姐在我童年七岁的时候无声的离我而去。谁去试想过一个九岁的孩子在冰冷的井水里挣扎求生的欲望,谁能理解一个濒临死亡的孩子内心的惊恐与凄凉?我亲眼见过打捞上来的姐姐被放在村前的麦场上,那双小手为了徒壁求生指甲都抓列了......。

坟的东面是一条河堰,河堰上载满了高大的密密的洋槐林。母亲经常坐在那里低低的哭泣,我扯着母亲的衣角,内心充满了思念,难过,恐慌,和莫名的惧怕......

童年时我以一个儿时的心态去理解姐姐的死因,感觉蹊跷。那天父亲从矿上回家了,母亲也没有下田劳动,姐姐为什么自己一个人要跑去菜园子去采摘薏苡米粒呢?而且菜园子在村子后面,我的家在村子的前面,两者相距有二之遥,是谁把姐姐带去的?是失误踏入水井的吗?是被人谋害的吗?这种无端的臆想曾多年占据了我的思想。多年后,母亲曾在我面前唉声叹气的提起这事,感到百思不解。
毕竟,人死不能复活。活着的亲人只有承受。承受逝去亲人给自己带来的痛苦,但痛苦的却又不是它的本身,却是有痛苦引发的怀念。

有道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真是一波刚平,又起一波。
就在姐姐去世的三个月后,那时七岁的我,整天无精打采,浑身难受。冬天里我倦缩在一块门板上,任凭阳光温暖的照着我的躯体,闭上双眼,清楚地听见父亲和本家的哥哥叙说着我的病情。
父亲带着我在乡里的医院看了大夫,也没能说出个结果。
父亲就和母亲商议决定全家再次返回父亲工作的矿上去。那里的医疗条件要比家里好些,父亲既能上班,也能照顾我的病情。后来在医院做了很细的检查,父亲最终也没告诉我到底害了什么病?自那以后,我每天都要喝难以下咽的汤药。
中药治病是漫长的。今天我自己也无法想象童年时代是如何用稚嫩的双手每天端起黑色浑浊的汤药喝下去的?那不是一次,那时300多天的日子。是求生的期望,还是无惧的思想?多少次清晨起来,我都能看到母亲用斧头劈开一截截木棍,那是专门为我生火熬制汤药的用的。天天如此,从没间断过。看得出母亲沉重而焦虑,却又磊落而坦然,也许深知日子的艰难却又甘苦自若。母亲每天起早为我熬制汤药,我深知自己的生命来之不易。童年更是在父母的搀扶下蹒跚踉跄的一路走来,待到我返回家乡读小学的时候已是十岁的少年了。那时,童年早已埋藏在刚刚过去的不太遥远的记忆里......。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也许自己这半生希望过,失望过,愤怒过,沉沦过,怨过了,恨过了,回过头来,以一颗平静的心回忆起自己的童年......今天又把它翻检出来,轻轻弹去覆在上面的尘埃,给自己留下一份无限的眷恋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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