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就好，我带你去看天荒地老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开怀大笑
在自由自在的空气里吵吵闹闹
你可知道，我唯一的想要
天色昏暗，月亮姥姥刻意的放下帘子，零零散散的星光溢撒在西集大排档靠左的一张桌子上，掺杂着白炽灯昏黄的光线，直直的打在我对面的易小茜身上，美得深邃。此时的易小茜手里端握着8度的青岛啤酒，对着瓶口，满嘴胡话。
“行啦，回家就回呗，别喝了。”我夺过她手中的酒瓶，狠摔在浅银色的水泥地上。周围吃饭的人群静了下来，我感觉瞬间好似有成百只眼睛盯着我俩，但尴尬并不能使我冷静，我从钱包拿出200元钱摔到桌子上，一个欠身起来，踩过遍地的玻璃渣，拉着眼前这个细弱胳膊的女孩，硬把她抗到肩上，冲店主叫了一句：“不用找了。”背着她朝路边走去。
眼前这个醉鬼名叫易小茜，我和易小茜认识五年了，大一就认识。刚毕业那年，我们彼此约定，留在这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共同闯荡。五年时间，不长不短，改变很多事，也改变了两个人。
一
高考刚结束的时候，突然放松下来的我们如马戏团逃窜的困兽，占地为王，各处造次，稚嫩的我们四处张贴准大学生的标签，以各种方式尽情放纵，享受这突然到来的三个多月的假期狂欢，我和易小茜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那时，贴吧的热潮才刚兴起。我在每天寻找报考学校和专业的枯燥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就是去贴吧翻一些学长学姐的陈年老帖，我不经常回帖，总是以游客身份看帖。就这样，在贴吧消耗着自己的暑假。一志愿滑档，我咬牙填报了第二志愿，终于等到录取消息确认的那天，我才得知被现在的大学录取了，爸妈觉得可惜，让我复读，我死活不听，独自筹划着开学之后的事情。
仍旧刷帖回帖的日子依旧枯燥的难熬，可我却总能够在其中找到乐子：今天女神爆照了，明天他俩撕逼了，后天陈冠希又睡了哪个嫩模……无乐不欢。
那天，我照例刷着帖，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寻找拜仁球迷的帖子，作为拜仁死忠，我点进去回了贴，要了楼主的微信，后来通过聊天知道了楼主叫易小茜，南方人，大大咧咧的一个姑娘。
同是球迷，聊起来自然不用刻意去找话题，我们在一起聊德甲、欧冠，聊拜仁、皇马，聊德国队谁比较帅，聊他的偶像罗伊斯，聊我的偶像穆二娃。那个时候的我们什么都不想，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聊天。好友，新生群，老乡群，哪儿都是我屠杀路过的身影。和易小茜聊的特别投机，于是还没开学，易小茜就迫不及待的吵着要见我。
二
韶华转瞬即逝，结束了最自由的三个月，我们这一群放养的糕崽终于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孤身远行。
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我只身一人来到这美丽的海滨城市——燕华。
换车，报道，领被褥，收拾床铺，买日用品……新生开学好多事情要做，独自出门的我多少有些力不从心，懊悔当初不该不让老爸送我。当把所有的事情收拾完，夜色渐晚，昏暗的夜光汇成缕打穿陈旧的玻璃窗，我一脸倦意，顾不得欣赏这如诗般美卷，便一头扎进枕头，倒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手机铃声响起，我揉了揉眼睛，愣了一会儿，才拿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易小茜的声音。
“欧巴，见个面吧，十餐，靠左边的桌子，到了call我。”
“嗯好”，我继续揉眼睛，又睡了起来。
当我再次醒来时，离约定时间只剩不到8分钟。我着急起床，用凉水泼了把脸，就直奔着餐厅的方向赶去。
易小茜还没来，按照她的意思，我找了个靠左边的位置坐下来，开始低头玩手机。
“请问今天下雨吗？”
声音清脆，听这暗号我就知道来人是易小茜。我放下手机，抬头看到了一高挑的女生，只见她一张瓜子脸,修长的双眉，未经修饰。她肤色白腻,身材极其标致，可能是踢足球的妹子的身材普遍好吧，宽松的运动装也掩盖不了她前凸后翘的身材，和《白蛇》中娇艳的舞蹈演员一样，美得让人窒息，跟我想象中喜欢足球的妹子气质相差无几。
“今天不下明天下。”说实话当时我对这个接头暗号时，差点没喷出一桌血，没谁能想到这么标致一女生，思维竟夸张到能想到如此奇葩暗号的地步。
“哈哈，你好，我是易小茜。”她冲我招手。
我说：“嗯你好，我是袁汀。很高兴认识你”，我顿了一下，说：“你比照片中好看。”说着我指着对面的凳子，招呼她坐下。
她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她说：“谢谢，我也是呢，很高兴认识你。”
就这样，我们见了第一面，我们没有丝毫的羞涩，见面以后的我们如相识多年的老友，重见以后，聊的甚是起劲。
三
后来的相处过程中，我经常会把自己喜欢的分享给她，她也毫不吝啬。
有一次我跟她说：“易小茜，你看我写的这篇短文。”她半推半就着，很不情愿。我没在逼着她看，正当我刚想拿走的时候，她又一把抢了过来，开始认真的读。
读完以后，她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说：“可以啊，你～”，她故意拖了长音。
“行文风格有没有一点三毛的感觉，大文学家，点评下呗！”我满是傲娇。
她狂笑起来，全然不顾淑女形象，然后蹦出一句：“写的不错，不过呢，你比三毛的头发可少多了，哈哈，我看你倒更像是二毛。”
“我又没问你头发，正经点。”
“管他呢，反正你就是头发少。哈哈，那以后我就管你叫袁二毛吧。”
真拿她没办法。
四
易小茜大一的时候经常给我打电话喊我踢球，她总是一种命令的口吻：“袁二毛，陪我去踢球。”每次我都是屁颠屁颠的跟着她，唯恐她不带我玩。
有一次她喊我踢球，我如往常着急忙慌的换了身运动服就赶往运动场，那天天气特别热，一场球下来，大汗淋漓。
回来的路上，我搭着她的肩走着，其他院认识我的同学有意无意的玩笑：“你女朋友真好，还陪你踢球啊。”
“是挺不错的，经常这样，哎！”我装作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她就在一旁使劲掐我的胳膊，朋友看不惯，摇头啧啧的笑着，走开了。
大一过得很快，茫然中尽是欢乐，不懂的很多，但乐在其中的时候也很多。那个时候我完全不懂什么是青春，更不懂那被青春承载最多的东西叫做爱情。
五
就这样，我和易小茜没心没肺的的挨过了大一，大二开学不到两周，我开始发现易小茜越来越不对劲。回我消息的频率明显减慢，不主动找我聊天，关键是两个星期竟然没找我踢球。我试着去打探，才知道易小茜恋爱了，男生是她们院的学长，高高瘦瘦，很清秀的一个男生。她们相处了不到三个月，易小茜就提出了分手。
他们分手的那天晚上，她喊我去操场陪她聊天，我看得出她心情不好，于是我同以往一样，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
我们平躺在足球场中央，头枕着胳膊，双腿摆出来一个凝重的大字。突然她坐了起来，直盯着我：“袁二毛？”
“怎么了？”
“你信命吗？”
“命嘛，听真话假话？”
“当然是真话。”她看着我。
“说真的我不信命，可我信人品。”
“为什么？”
“命这东西太笼统，连耶稣都不知道自己最终会被背叛，我们又怎能知道自己的命数，去笃信一个不明朗的未来。但是人品这东西可以攒的，我前半生多做好事，走好眼前的每一步，后半生命自然不差吧。”
她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感觉好不对劲啊。”我追问她。
她低着头：“没怎么。”
“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平时你不这样啊，我们不是无话不说的吗？”我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她不回答，我就继续追问。
后来她没有办法，蹦出来三个字：“分手了。”
我没继续追问，第二天我就找到了那个所谓的学长，称要约战。我堵在他下课的路上，人家压根就没打算搭理我，我上去说明来由，想用君子协议进行一番较量，他一脸恶相，说：“怪不得整天念叨你，都替着出头了，我他妈才是被甩的好吗？”我愣了一下，没来得及动手，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身走开。
我忘了当时怎样的心情，为什么我感觉易小茜那么不开心，难道不是因为分手吗？还有男生说的话什么意思？我想不明白。
分手之后，大学期间她就再没谈恋爱，我们俩又回到以前彻夜聊天拿对方开涮的生活节奏，只是我总感觉不到易小茜对我不再像以前那么厉声呵斥了，而是明显温柔了许多。
六
大四毕业聚餐，舍友罗胖子喝多了，开始大谈他大学时期所遇到的感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说着说着竟聊到了我跟易小茜，胖子说：“老大，我感觉易小茜人挺好，漂亮、善良、性格好，这样的女孩子搁现在这个女汉子翻天的年代还真TMD不好找。你说你整天霸着这么一个美女不表白，你到底想干啥？还是你觉得自己太挫没自信？人家对你多好，那是明摆着的。还有我听别人说他上个男朋友说和她分手是因为易小茜喜欢你，也就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我不知道胖子说的是否是真的，她分手是因为什么这件事可能果真也就只有我还不知道吧。
怪只怪自己太平凡，我怕给不了她幸福，我不敢，我就是怂。之后，我时常安慰自己：像她这样的仙女应该找个爱她的王子守护，我还是适合做她身边的侍卫，至少肉身不死，便能永远陪在她身边。
直到今天晚上，她突然喊我喝酒，说自己要回去。
七
我打了个出租：“师傅，华南小区B座403，谢谢。”
我扶她进屋，把她放到我床上，帮她盖上被子，正想转身离开。突然，她双手紧紧环住我的脖子，嘴里念着：“袁二毛，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喜欢我那你为什么不追我？你就忍心看着我做别人的老婆？”她一连串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把她慢慢放下，帮她重新盖好被子，悄悄地，走了出去。
独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我不停的想胖子的话，想易小茜刚才的话，想易小茜今晚说她要回家的时候，哭鼻子的样子。我甚至在想，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因为自己没钱，工作不稳定，只能靠租房子吗？深爱所以才不想去伤害吗？那一晚，我回忆了所有我们在一起快乐的时候，可我终究还是没去挽留。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做了早饭，在桌子留了张便条，看着还在熟睡的易小茜，我拉上门去上班了。
回来的时候，桌子上依旧是做好的饭菜和一个半压着的便条，不过饭菜是晚饭，便条是易小茜留的。
“袁汀，真的、真的好久没叫过你的名字了。我走了，今早上我又跟我妈打电话了，告诉她我决定听她的回家。真的像我妈说的，一个女孩子，干嘛那么拼，我妈说在家里帮我找了个家庭不错的男孩子，我同意了，回去我就会去相亲。谢谢你一直以来那么照顾我，谦让了我五年。本来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可突然间想说的时候却想不起来了，别笑话我。大二的时候，我多么希望你能够跟我说你喜欢我，可你就是不说。然后我就开始找男朋友，只是为了让你吃醋。而你却永远对我还是没变，任我吵，任我闹，给我送我喜欢的豆沙馅的包子、生病时逃课陪我赖在医院打点滴、被欺负哭鼻子的时候逗我开心、无聊的时候陪我聊到深夜、世界杯时候考试当天熬夜陪我看德国队的比赛……可我甚至都不确定你是否真的喜欢我，因为你对我一直那么好，一直没变。我想跟你表白，可我怕你离开我，你知道吗袁二毛，一直以来，我多么希望永远都别离开你。”
后面我没来得及读就已经哭的不成样子。
我哭了，真的哭了，我似乎都忘了自己已经好久没这么痛快的哭了。我没有像偶像剧中那样，追到车站或者她家，把她找回来，因为我知道，即使找的回来，我们最终也不会走到一起，即使走到一起，也未必能走到最后。
一周后，我向老板辞了职。将积攒五年的行李和记忆打包进方寸不到的行李箱，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八
人生或许本就这样，完美中有些缺陷。有时候我们会因为自己的犹豫小心，不敢表白，失去可以陪你坚守一生的另一半。
青春不就是这样吗？那个叫做青春的东西承载着的不仅仅是看得到的恋情，还有那不能倾诉的暗恋。
记得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好：人活着赖着一口氧气。渐渐的，易小茜活成了我生命中赖着的那口氧气。时间久了，她有了雾霾，没有关系，我带着口罩继续陪她；后来，她身边多了温暖的太阳，没有关系，我带着遮阳镜默默陪她；再后来，她生活的天空出现了空洞，臭氧层散射，也没关系，我打着太阳伞依旧陪她。
就这么陪着、陪着，我发现，我的生命中其实早已不能没有你。只是没明白，我攒了那么多的人品，还没来得及用的时候，你却转身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