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上)


都说雨夜最容易作案,是因为街上行人稀少,而且个个匆忙。人们忙着躲雨,哪有旁的心思理会周身的景象?

吕兴隆是一个例外。

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期盼雨夜,这样他可以全身隐没在湿漉漉的黑夜里,不动声色的将自己隐藏,对行色匆匆的人们冷眼旁观。他穿着连帽黑色雨衣,领口的拉链一定要拉到嘴唇以上。只露出一双暗黄无神的眼睛,搜索着他的猎物。

他喜欢把自己包裹在黑色里,但是如果是天气晴朗的时候,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大街上会极其惹眼。

女人张开双腿,迈开步伐,细长的高跟踩在积水的地面,溅出了水滴落在女人光洁的小腿肚上。脚踝突出,脚窝分明。这是对吕兴隆而言最性感的腿。

那么,就是她了。

以前有人跟他说过一句话,其实也不是跟他说,是他偶然间听到一对夫妻在争执过程中,女人歇斯底里对着男人大喊,“你们男人不就喜欢年轻漂亮的吗?”

这句话吕兴隆只赞同前半句,作为一个经验老道的男人来说,他喜欢年轻的身体,这跟漂亮的脸蛋是两码事。

年轻的身体富含胶原蛋白,皮肤紧致白皙,手感极佳。再漂亮容颜在他手下都会因为狰狞过度而五官扭曲,毫无美感。尽管他是一个变态,但他就没有审美的选择吗。

女人脚步匆匆,像是发现了吕兴隆的存在。她握紧了伞柄,小心从提包里掏出手机。吕兴隆这才注意到她的提包,白色的皮质上有两只鸟儿模样的绣花,充满女人味。

“喂,你在哪?你到了是吧,行,我马上过来。”女人慌忙说着。吕兴隆清楚的看到她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结束,但她并没有将电话放下,依旧自顾自说着。

“你现在来接我吗?好啊,我在xx路口。”

“我也在xx路口。”

吕兴隆的声音突然在女人的身后响起,女人一惊,手机顿时掉在地上,地面的积水很快将手机淹没。水这种东西,无孔不入,就像人体里的血液,反复流动在人体各个角落,循环,以维持生命。

吕兴隆嘿嘿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他喜欢看女人因为他而惊慌失措的脸庞。

“你,你想要做什么?”

女人的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起来,这时候,地面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吕兴隆听着熟悉的音乐,微微愣了一下。

女人的眼神飞快瞥向手机屏幕,而下一秒,吕兴隆的脚就轻轻踩在了手机上面,一直到熟悉的铃声停止。吕兴隆眼睛黯淡了些,好吧,看在她用这首歌作为铃声的份上。

他捂紧了面前的衣服拉链,将衣服的帽子往额前扯低。转身,脚步离开女人的手机,余光中,他看到女人快速蹲下身子,就要捡起手机。

怒中心来,眼神却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睫毛上凝聚的雨滴,没入他的眸中,他扬起手,用尽全部力气,在女人伸手拿手机的一瞬间,举起早已经准备好的铁锤,朝准了她的太阳穴。

经过吕兴隆多次实践,他终于明白。一击致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人的面部表情保留完整。就好比说现在,女人直直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液从她头部溢出,流淌进雨水冲刷的地面。血液顺着水流方向迅速分散开来,被路过的行人踩来踩去。

他们注意到了吕兴隆,他们步伐匆匆,远远避开。面对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的人来说,没有人愿意为了所谓的正义而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人是自私的,否则古人怎么曾经有诗一句,“门前自扫个人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吕兴隆温柔的将女人从地上抱起,她安详躺在他怀中,睁大的双眼,可以看出女人的眼睛很美丽。

他像抱着一个爱人一般小心翼翼,生怕她会摔落在地。

大雨很快将女人留下的一滩血液洗刷完毕,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吕兴隆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找了很多地方,只有这里,没有摄像头。就算有目击者,也没人看得清楚他的脸。就算记住他的体型,呵,他被包裹的身体,塞了很多棉花,包括鞋子,都是垫了两双鞋垫。

他有备而来,专门挑选没有防备的人。

把女人带至他事先准备好的住所,地方干净,宽敞。还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他先将女人平放在地上,然后找出一个巨大的塑料纸,平铺在地板上,用透明胶布固定住边缘。这是他从电视上学来的,就像餐厅里的一次性桌布,任凭客人在餐桌上吃的如何风卷残云,最后只要把一次性桌布收拾好就可以了。

——为了防止弄脏房间,吕兴隆才想到这个办法。

带上橡胶手套,以及口罩和浴帽。吕兴隆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一个医生。唔,或许差了一个金丝边眼镜吧。

医生都是拿手术刀的,听说那种刀异常锋利,吕兴隆一直想要一把,有了手术刀,是不是会更加方便一点呢。就像切豆腐一样,划破女人的身体每一个部位。

可惜他没有任何渠道,只能握着一把小巧的水果刀,还有一把从杀猪佬那里顺来的一把杀猪刀。自娱自乐。

首先他要把女人的衣服全部解除掉,这样才方便他干最重要的事情。或许他还要给女人清洗一下,抹一点沐浴露。他比较喜欢舒肤佳的味道,接地气。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吕兴隆自己也这么觉得。他将女人的衣物剪开,打来清水为女人仔细擦拭着她身上每一寸皮肤。

“怎么这个脸越擦越脏?”

吕兴隆皱着眉头,看着这姑娘脸挺白净的,小嘴唇也挺红艳,怎么遇水就这么脏兮兮的呢?

“大哥,你能用卸妆水擦吗?”

女人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把吕兴隆吓了一跳,原来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原来她并没有被一击致命。

不过吕兴隆也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朝女人抱歉的耸耸肩膀,“真是不好意思啊,卸妆水有点贵,买不起,你将就一下,忍忍就过去了。”

说完,女人看着吕兴隆饱含歉意的眼神,而吕兴隆的右手,已经拿刀刺进她的胸口。

“真是对不住啊,我也不想你第二次遭罪,下次一定注意!”

说着,吕兴隆故作唉声叹气了一番,他是心疼啊,还准备等会对着她胸口好好把玩一下,这无奈之下一个血窟窿,让他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算了算了。谁让他疏忽了呢?有道是人有失意,马有失蹄。下次动手,还是当时确认死亡的好,省的麻烦。

一切准备工作做完以后,吕兴隆打开收音机的音乐频道,听着主播温柔动听的声音,他开始了他的“工作。”

人的身体究竟是怎样的构造?表皮组织?血管?肌肉组织?骨骼?吕兴隆带着巨大的好奇心,一点一点将女人的身体分离开来。每一个部位摆放整齐,毕竟是有一些强迫症的,十个手指一定要从小到大的顺序排列清楚,脚趾也是。头部呢要放在中间,还有五脏六腑也要区分清楚。后背的一整块完好的地方最适合写写画画了,让他好好想一想,他想说的话是什么呢。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死吗?”

用小刀刻下这句话以后,吕兴隆正准备将这块皮肤剥离下来,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吕兴隆愣了一下,把刀具放进洗手台,打开水管开关,将橡胶手套的血迹冲刷干净后,不紧不慢将门打开一个缝隙。

“谁啊?”

吕兴隆开口问道,沙哑的声音差点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一个穿白裙子的黑发少女仰着头对吕兴隆笑得一脸无害,“叔叔,你有吃的吗?我好饿啊。”

吕兴隆皱眉,想了想好像冰箱里还有中午剩下的绿豆粥。关了门,就朝冰箱走去。

走到冰箱门口,吕兴隆一拍脑袋,他是在干嘛?他应该在很严肃的分尸好吗?怎么会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盛稀饭?

罢了,就当是他良心发现,做件好事吧。

想到这里,吕兴隆盛了一大碗稀饭,给小姑娘送去。

吕兴隆将门开到足够碗递出去的大小,看小姑娘一脸期待,吕兴隆眼神放温柔了些,“吃吧。”

他想挤出一个慈祥的笑容,但怎么都觉得很猥琐。

小姑娘出乎意料的摇摇头,“叔叔,我想吃肉,我知道你有,我都闻到啦。”

小姑娘边说眼神边往吕兴隆身后瞅着,吕兴隆双眼低垂了些,将碗收回。他好像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

因为房间里浓重的血腥味,已经遮掩不住。

小姑娘一进房间,直奔地上的东西而去。吕兴隆居高临下看着她,但凡她有任何动作,吕兴隆都能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她杀死。

而下一秒,只见小姑娘整个人都埋在他的杰作里。白色的裙子很快染上红色的血液。她抬起头,深呼吸几口,最后睁眼,她看着吕兴隆,乌黑的双眸里发出诡异而兴奋的光芒。

“好饿啊。”

吕兴隆突然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沸腾了起来。



阿满跟了这个男人很久了。

可能是因为杀人太多的缘故,吕兴隆的身上总是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这可能跟他每次完事以后不喜欢洗澡有关,如果洗澡的话,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阿满被吕兴隆身上的“肉香”所吸引,直觉告诉她,他一定很好吃呢。

她看着他手法粗劣而果断,眼神狠厉又兴奋。只可惜他执着于他所谓的艺术——就只是痛苦的将那些人杀死而已。他处理血肉的手法虽然有那么些优雅,但对于阿满而言,终归是太浪费了。

她真的饿了太久太久,每一次匆忙进食,都让她的胃愈发饥饿。

“如果你想要处理尸体,那么都给我吃掉就好啦~”

阿满边啃着女人胸腔里的肉块,边抬头飞快跟吕兴隆说道。

她嘴里还咀嚼着肉块,但依然无法掩盖她软糯的声音。

看着阿满吃得津津有味,吕兴隆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常人。

她已经不能说算是一个人类了,她饥饿吞咽血肉的表情,像极了一头野兽。等到阿满终于有了饱腹的感觉,她进食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肉质虽然新鲜,但最好吃的还是经过精心烹饪之后,不过我已经很满足啦~”

说完,阿满对着吕兴隆打了个饱嗝,掀起裙子一角,像拿着洁白的餐巾一样,优雅地擦了擦嘴。

“谢谢您的款待,接下来我要休息啦,请问,我的房间是哪里呢?”

阿满转动着乌黑发亮的眼珠,水润的眼眸满是无辜可人。吕兴隆被这样的视线盯着,缓缓走向这个异常美丽的女孩。

阿满丝毫不惧,她自认为姿态优雅,行为规范有礼,但凡有一点绅士风度的男人,都不会拒绝她小小的请求吧。

“那里。”

吕兴隆听到自己干涩的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声音,鬼使神差,他不想再多说其他。他看着阿满,伸手轻轻拭去她嘴角没有擦完的血痕。

阿满微笑道谢,随即朝着吕兴隆指向的方向,迈着轻快的步伐。

吕兴隆看着阿满的背影,滋味莫名。

女人对于他来说只是猎物,只是他发泄兴趣爱好的一种方式。高矮胖瘦,最终都会成为他手里的一堆烂肉。

可是这个女孩是怎么出现的?吕兴隆不解,不过今天的劳作让他感觉到一些疲惫。他想,如果明天醒来,她还在的话,那么,他就下手。

一天最多猎杀一个猎物,这是他的原则。

阿满没有睡意。

她闭着眼睛,一直等着吕兴隆的到来。两个人隔着一扇房门,她可以听到吕兴隆在门外的任何动作。还有一些叹息。

是忏悔的叹息吗?不是的,这样的人,会有忏悔吗?

良久以后,一直到外面死一样的安静。除了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

阿满翻身下床,她做的每一步都在心里计划了数次,她的每一个行为所带来的后果也做了无数设想。

如果她现在打开门,迎接的是他的刀,那么她该作何反应?比如,如果吕兴隆问她为什么不睡,她该如何回答。

她知道什么样的眼神最无辜,她也知道什么样的姿势最性感。

尽管性感一词在她瘦弱稚嫩的外形上并不能尽然诠释,但年纪并不能成为她引诱男人的阻碍。

“晚睡对皮肤不好。”吕兴隆对着刚开门的阿满这样说道。

阿满故作睡眼惺忪,伸手边揉着眼皮边说,“叔叔,我渴了,想喝水。”

她一改之前的客气有礼,将自己伪装成一副毫无防备的无害模样,她料定这个男人还有善良,从他给她肉吃开始。只是这种善良跟他变态的嗜好没有关系。

吕兴隆好久没有对除了尸体以外的女性有耐心,他走到洗手台前,随手拿起水龙头旁边漱口的杯子,将牙刷拿开扔在一边,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杯水,递到阿满面前。

如果阿满没有看错的话,水杯的底部凝结了一层厚厚的水垢。她微微皱眉,但还是接过水杯抿了一小口。抱歉,她对于食物以外的所有东西都有一定的洁癖。

吕兴隆看着阿满回到房间,他继续坐回沙发上。

他想,明天的猎物有了。



高远是一个警察,有着足够的正义感。接警员传达他所管辖区域里的大事小事,高远都冲满干劲地一一办好,这让所里的大部分人看起来会无所事事。新人们将高远视为“大哥”,而老人们则喝茶看报,玩手机斗地主。那些芝麻绿豆大小的寻人启事寻物启事,根本用不到他们这样的“牛刀。”

毕竟这片辖区祥和了十几年,很多老人刚来所里的时候也像高远一样,年轻,极富正义感。可很多热血不就是被消耗,就是被磨灭。高远也会变成他们这样的。

最近几日,高远像往常一样开着所里的巡逻小摩托,四处转悠巡视一番,这一片地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甚至能说出每家店,每个路过居民的姓名。

“早啊。”高远的小摩托开得很慢,这样才能向每一个人打招呼。

“早啊,小高!又巡逻啊!”有人回应道。

高远点头,“是啊,主要还是看看你们呗!”

“哈哈,”那人笑着,低头看了眼手表,“哟,要迟到了,改天再聊!”说完,加快了步伐。

高远朝人摆手,转而向另一个迎面而来的人打招呼。跟这片的人打完招呼后,这片近来发生的事情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这是高远维持情报的主要渠道,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消息打听者还是来自那些小区大妈们。

她们很乐意跟高远分享自己或自己身边每天发生的事情,高远也很乐意倾听。

虽然和平常都是各自八卦,但王阿姨的一句不经意的话引起了高远的注意。

“租我们家四楼的一个姑娘,又不知道从哪里招惹一些男孩子,天天有人送花,你们说送花也就算了,这全堆在门口是什么意思嘛!我又不好当垃圾收掉!敲门还不开!”

另一个胖胖的李阿姨立马接过话茬,“啊,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样子生的漂亮的那个吧?我之前也在小区里见过几回,穿得妖里妖气的,也不知道跟了几个男人哟!”

颧骨高高的刘阿姨冲着高远说道,“小高啊,你以后找女朋友可千万不能找这样的女孩子啊,谁知道干不干净有没有病啊!要是我儿子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花点钱玩玩就算了!”

高远表面应付着,大脑却抓住了几个关键词,租房、男孩、花堆在门口几天。

“王姨,您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这过道是公共场所,您带我去看看,我给您把垃圾处理了!”

王阿姨就等着高远开口呢,她自己处理了怕落人口实,再者她跟她老公在一起几十年都没有收到过花,她就是看不惯别人有她没有的东西。

王阿姨把高远带到楼上,指着403房间,“诺,就是那家。”

高远一眼就看到了门口放置的一束束玫瑰。还都是鲜红的,每一束都包装精美,放在市面上少说也要上千块。

高远直接去敲门,而王阿姨则躲在一旁一副看戏姿态。高远敲了半天,正当他以为自己的猜想没错,里面的人是不是出事了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有事?”里面的女人露出半个脑袋,看着高远。

女人没有化妆,虽然只是半张脸,但也是能让人感觉到惊艳。高远指了指门外的玫瑰,“楼道是公共场所,按照外来人口租房规定,女士,你已经违反非法占用公共场所的相关条例。”

高远说的煞有其事,女人不由皱眉,随即说道,“这些不是我的,”然后话峰一转,“你是警察?”

高远点头,正要从衣服里掏出证件。女人将门完全打开,侧过身子,“方便进来说话吗?”

高远出于公干,进了房间。她等高远进门后,便关了门,接着高远听到了门被反锁的声音。

女人只穿了一件背心一条热裤,前凸后翘的身材让高远不由浮想联翩。不等他开口,女人坐到高远对面,开始说了起来。

她叫何玉,门口那些花不是送给她的,而是送给她好友李丽的,送花人是李丽的男朋友,据说他们前几天吵完架,李丽一气之下准备来何玉这里躲躲,哪知李丽并没有来,而李丽的男朋友以为李丽在何玉这里,在联系不到李丽的情况下,只好买花道歉,送来何玉这里希望得到李丽的原谅。

“这么说,李丽已经失踪三天了?”听完,高远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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