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保姆”的一天


早几年,我读台湾作家龙应台在《目送》里的话:“母亲,原来是个最高档的全职、全方位CEO,只是没人给薪水而已。”深表赞同,深有感触,并引用此句发表了QQ说说。当时我初为人母,其时为人父母的艰辛、苦楚、欢喜与幸福我都只是浅尝,不能深悟。又过了七八年,随着家里孩子的增添,我作为母亲的感触便深刻了些。

三年前,我把孩子们托付给公公婆婆,尚能忙里偷闲,偶尔乐哉悠哉。近两年,我不断往返广西与湖南,也并未完全体会到全职主妇的艰辛。自从今年春入住新家后,如今又逢漫长的暑假,公公婆婆不再跟住,我只得以一抵三,全权照管孩子。在老家十年,婆婆几乎不让我动手洗碗收拾,偶然做餐饭她还把蔬菜洗净,肉食切细装碗备用,实在把我娇惯得不行。初接手三个孩子,我手忙脚乱,毫无章法。半个月后,渐渐适应了些。刚喘了粗气,弟弟家放在私立学校的小淘气也放了暑假,大病初愈的母亲不情愿接手。大病一场后的她,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懂得自私了。弟弟弟媳托我照管这个八岁的大儿子一段时间,我顺便接手了。

清晨六点整,一阵清脆的手机闹铃将我唤醒,人迷迷糊糊,手脚酸痛,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睛睁不开,躯体爬不起来。许是昨晚睡得太迟,精力过剩的孩子们闹到深夜零点多。如果闹铃唤不醒,随后是“小来早晚安”打卡接着喊我起床。在睡梦中挣扎了四五分钟,我终于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最近没有空暇,也没有闲情在早上阅读或是写字的。昨晚睡觉前,把碗碟洗完,搁在消毒柜里消毒后,就懒得动了。地板上撒上了一摊西瓜汁的光圈,糖粒末粘在瓷砖地面上,地毯上到处是剪碎的纸。这是调皮的小侄儿嘉嘉干的,嘉嘉是比一般调皮孩子更调皮三倍的孩子。他在我家寄住几天,小家伙最喜欢剪纸了。当然“小家伙”不能当着他的面喊,他会反攻我“老家伙”的。我一天打扫三次客厅,但客厅的整洁保持不了三个小时。

洗漱完毕后,我边下面条边叫四个小朋友起床。怜萱七点半去培训机构补习语数英。乐达、嘉嘉两个小男孩眯缝着眼睛,盘腿坐在沙发上,手执遥控器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视机。我听到声音,立即大声制止,话语就像耳边微风轻拂,嚷嚷一次,嚷嚷两次都不起作用。我只得从厨房返回客厅,先是好言好语,无效。然后,再是声色俱厉,强制掐断电视。这样每天与孩子争夺手机与电视机的掌控权一天至少四五次。直到从超市里买来一个十块钱的积木,终于可以消耗两个男孩子两三个小时。

大家都说孩子爱看手机是无形中受了家长的影响,我细细反省,我对手机与电视并无嗜好。管住了这个,那个开了小差。比起学校的老师来,我自愧教育孩子的方法与效果与他们的相差甚远。《正面管教》的作者简尼尔森的女儿玛丽说过“如果你在教育孩子的时候感觉痛苦,那么你的方法一定是错的。”樊登老师也曾多次引用这句经典。我没有感觉痛苦,但是我感觉到了困难和无力,或伤心,或失望。我的方法或有效或无效。有句老话说“十子十性”,说明教育孩子的方法不能千篇一律。

两个小姐姐自觉些,会主动温习功课。但在家务活上(譬如拖地倒垃圾),也是“枪都使不动”,即便喊半天,使动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嘟哝不停。穗穗倒好些,嘟囔的主要是姐姐怜萱。

与孩子最大的较量是与手机、电视机的较量,完成电子产品的权利之争,母女,母子难免经历一场搏斗厮杀。我的手臂和大腿上到处都是与儿子争夺手机时被掐伤留下的淤青。明明规定玩手机的时间到了,可儿子就是舍不得放下手机,一个劲地拖,“再玩一下”“再等几分钟,马上就玩完这一局了。”一拖半个小时,我的耐心一点点被气愤吞噬,逐渐消失殆尽。不与手机作权利之争时,倒是可以母慈子孝,相安无事。

洗衣、买菜、拖地、一日三餐这些琐碎事自不必细说。姐弟间打架争吵的次数屈指可数,这点倒是值得我欣慰。

孩子们的精力比我旺盛,夜入深了,仍没有睡意。两小子以床作舞台,出掌挥腿,练拳。可是上午送他们去跆拳道班体验了一节课,下课后,两小子中表弟摆着手说“啊,太累了。”表哥则夸张地说:“这种练法,不到星期六,我的手脚都会散架”,熬到下午,送去游泳馆报班,终于乐意了。

对画画有浓厚兴趣的穗穗在培训学校的绘画室体验了一节课后,十分乐意学。于是第二天就给她交了学费。终于四个孩子的时间和精力,都将随兴趣而消耗些。至少,没有那么多时间与我争夺手机使用权了。尽管家里手机已从四部减少到一部,坏了一部,其它两部都被我藏起来了。

晚上十点半了,我陪孩子从楼下体育馆散步回来,洗好碗后,突然瞥见窗户上没有晾衣服,心一惊,糟糕,我忘记把洗衣机里洗好的衣服掏出来晾晒了。今天去了三个培训机构,并陪孩子们体验了跆拳道和绘画,回家后琐事繁杂,居然连衣服也忘晾了。

随后,接到老公例行的问候视频,我接通后,向他诉说着我一天的忙碌。本来以为可以得到几句安慰的话。谁知,不但没有,还批评我说是我的方法不对,得改进方法。没有感激也就算了,连安慰也省略。我一生气,匆匆地摁断了视频聊天。

我想:社会关系中纯粹的家庭妇女比职业妇女的家庭地位与社会受尊敬程度都要低好几个档次吧。职业妇女受了委屈至少经济独立,外表光鲜亮丽。家庭妇女没有经济支撑,内心委屈也只得和着汗水吞下肚,在自立自信程度上较之前者是逊些的。龙应台的“母亲,原来是个最高档的全职,全方位的CEO”的话只是给了家庭妇女以宽慰,提高了家庭妇女的自我价值感而已。当然,事业与家庭,或者事业与家庭兼顾,只是选择不同。然而,谁又说在外赚钱的那个没有憋屈呢?每个人都不容易啊!

这时,玛丽的话又在我耳边回荡,“如果你在教育孩子的过程中感受到痛苦,那么,你的方法一定是错的。”我没有感受痛苦,我却感受到了困难和挫折,轻微的失望,少许的伤心,无处诉说的委屈。老公说的没错,我的育儿方式的确得不断改进,不断提升。否则,累得要死,收效甚微。

明天从兴趣班开始,消减孩子们的锐气和部分精力再说。耳边是孩子们叽叽喳喳说笑话、讨论电视情节的声音。我䀹了一下眼,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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