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块广告牌》告诉我们,对待愤怒的智慧

这部电影里的女主角米尔德雷德,充满着阳刚的气质,是一个离异家庭的母亲,一子一女和她同住,父亲则因为出轨而离婚。她由于不满女儿吸大麻,而拒绝了女儿借车的要求,导致女儿骂骂咧咧的上路,出发前还自我诅咒般地说,我真希望自己在这条路上被人强奸,而女主米尔德雷德也不甘示弱的赞同道,我也这么希望。这样气头上的话居然一语成谶,她的女儿在当天晚上,在广告牌下,被人奸杀,这就是一个故事的起因。

可以想象这位母亲内心巨大的冲突,一面是对女儿意外身死无比的内疚和自责,一面是对歹徒巨大的仇恨和愤怒,当镇上的警察局在调查了几个月依然没有进展时,她的怒火毫无悬念的抛向了警察局的局长威洛比,她颇具创意的租下了三块无人问津的广告牌,并在广告牌上分别写了三句话:

“惨遭奸杀”

“歹徒依然没有抓到”

“怎么回事,威洛比警长”

被怒火烧烤的警长被逼成为瞩目焦点,幸运的是他是一位恪尽职守的“佛系”警长,并没有因此大发雷霆,他主动找到米尔德雷德告诉他已经尽力,只是案件确实面临许多客观的困境,而米尔德雷德完全不为所动,最后他只能打一张苦情牌了,告知米尔德雷德自己已身患癌症即将不久辞于世,面对这种让人怜悯的境况,米尔德雷德只是很轻描淡写的回答:那看来广告牌只有你生前有效了。被怒火无助自责包裹的她,似乎很难生出更多恻隐之情关怀别人。一切都徒劳无功,警长哑然之余也只能恢恢离去。

然而警局里的迪克森却是威洛比警长的忠实粉丝,他暴躁而偏执的面具下,居然是一个妈宝男,他对又臭又硬的米尔德雷德无可奈何,就对刊登广告的广告公司负责人泄愤,还在妈妈的主意下给米尔德雷德的朋友制造麻烦。相比威洛比,他显然更容易被愤怒点燃。

愤怒如同被野火点燃的草原在人群里传播,受到小镇居民的爱戴的警长被如此戳脊梁骨,许多人出面表达愤慨,有亲自上门的教堂里的神父,被因病拜访的牙医,还有儿子校园里的同学们,但都被我们强悍无比的女主米尔德雷德一一回击,哪怕是她的前夫,出于被牵连的愤慨来劝说,或是儿子的抱怨,她都没有任何动摇。浓烈的愤怒,转化成一股执念,谁质疑,谁就是与我为敌。

眼看着这个怒火将愈演愈烈,看不到尽头,威洛比警长的自杀以及他写给米尔德雷德和迪克森的信成了整部剧的翻转点

而透过这两封信,我们或许也能领悟,这种对待愤怒的智慧

首先,他看到了米尔德雷德内心深处的无力,并代她表达了这种无力感:案件确实毫无头绪,她女儿的仇难以结算,并非任何人的懈怠。这是一种深刻的理解和共情,坦白说,即使在心理咨询室里,咨询师能做的无非也是这些。

另一方面,他也表达了对案件的祝福以及自己为广告牌续费,黑色幽默的力量极大的触动了这位铁血的女汉子,在读信时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写给迪克森的信则更加让人感动,本人在看到这个情节时也被拨到泪点,这么一个充满暴虐,罪无可恕,面目可憎的警察人员,在泄愤后被新来的警长查办革职,可谓大快人心。

但我们已故的威洛比却并非这样极端地定义这个人渣警察,他看到了这个警察暴虐背后的缘由:父亲的离世,独自照顾母亲的艰辛。宽容了他的偏执,甚至睿智的告诉他,如果希望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一个探长,那么你的愤怒需要用爱和平静来化解。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温柔的话语无疑给迪克森暴击般的顿悟,就在女主报复性的烧毁警局的事发当晚,迪克森看完信件的这一刻,他做出了保护米尔德雷德女儿案卷的决定,从火海里把这宗案卷保留下来。人物举动的翻转,也让米尔德雷德被触动。她或许很困惑,但在之后迪克森为了拿到嫌疑犯的DNA而大打出手后,她才相信,这个曾经的人渣警察,已经今非昔比,而这种全力以赴的重视和尊重,也终于融化了米尔德雷德内心的坚冰。即使嫌疑犯最后被证明并非那个伤害米尔德雷德女儿的人,他们依然在处理到这个歹徒的意见上达成了一致。

事件至此,歹徒是否会抓到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愤怒已经被爱替代,内心的渴望被真诚的举动消融,强烈的攻击性,在温柔而坚定的彼此关照里化为一股暖流。

在我们的生活里,常常会遇到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处境,让我们无助或愤怒,假如我们无法看到情感背后的渴望,那么情感就会像海啸的浪潮一般把我们席卷,让我们深陷漩涡。

这个漩涡其实是我们自己编制的幻境

比如曾经震惊一时的新闻里,药家鑫因驾车撞人而杀人的事件,事发当时,被撞者并未丧命,但药家鑫却心生巨大的恐惧,他害怕被勒索,被官司责任缠身,孩童时被惩罚的恐惧再次附体,并淹没了他,让他仿佛跌入地狱,于是他把内心的地狱投射了出来,做出了对被撞者连捅数刀的疯狂举动。在这种失控的暴力背后,我们会发现,当我们脆弱的时候,往往会不知不觉的陷入一种和事实不符的“幻境”。这个幻境是对未来的想象,它往往会放大我们的恐惧,增加我们的无助,让我们把反抗保卫自己的力量无节制的放大直至失去控制。

就好像《三块广告牌》里的米尔德雷德,她的愤怒根植于对无法挽回的对女儿的内疚。她把女儿遭难的原因归结于自己的语言暴力,把女儿的死去,视为一种无法弥补的绝望,这种深沉的丧失感夹杂着对自己的攻击里,被投射了出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愤怒保护了她,正是因为她把怒火指向了警长,才避免于陷入抑郁的窠臼里,但倘若她永远无法真正理解并触摸到她内心真正在意的脆弱,那么这个情结将如鲠在喉,无法消融。

我们每个人都有内心的脆弱,而且往往因为在意,因为渴望得到更多爱和认可,而变得更加脆弱。我们企图通过愤怒来武装自己,仿佛觉得自己变得很强大,但一切都是伪装,真相如同一个气泡,一戳到要害就不堪一击。

所以,对待愤怒的智慧,在于勇敢去面对最真实的自己,看到自己内心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在哭诉什么,试着去允许他表达自己的悲伤,允许他和自己的悲伤在一起,通过一种母亲般的慈悲的力量拥抱自己内心的小婴儿,并坚信,一切阴霾终将迎来穿破迷障的阳光。

在影片里,威洛比警长是那个“妈妈”,用一种相似的死亡却截然不同的宽容和理解看到了米尔德雷德内心的无助,看到了迪克森内心对梦想的渴望,并鼓励和赞美了他原本就有的美好本质。

是的,脆弱或许会让我们觉得自己很糟糕,但倘若我们可以拥抱自己的脆弱,那就有机会看到自己身上的闪光点。就好像米尔德雷德的力量,和迪克森的执着,将帮助他们突破过去的桎梏,破除一切的困难,无畏前行。

我想,这就是对待愤怒,最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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