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流沙之百家争鸣丨芳华永驻,不及刹那

守素小师妹

【武林地下小报】受琅琊阁卖榜的影响,家长们普遍认为老牌武林名校无法适应今天武林的发展。武林高考结束后,武当报考率同比下降百分之三十。

【武林晚报】震惊!28所无资质武林办学机构被曝光,您的孩子是否深受其害?!

【武林8周刊】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夜访琅琊阁,记者发现,考生和考官居然... ...

【武林农桑】当年高考700分的状元,少林毕业后,竟带着师父的小姨子,归隐山林: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黄桃的养殖栽培新技术。

“高考、高考,烦死了!怎么都是高考啊……”朱雀台,采花门茜羽的居所。躺在红玉码成的浅水池中,茜羽无聊的翻阅着今天送来的武林时讯合辑。

“每年不都是这个样子?三年前我还占据了各大高考版面啊。真不知道师姐你在烦什么?”华桓鹤将参着碎冰的樱桃盏、青提盏、酸梅汤一一摆在茜羽面前的池边,胭脂色的外袍衬得指掌纤长雪白,因近日在论文研究中被茜羽的脑回路深深折服,脸上倨傲渐敛,乖巧的像个伺候王女的娈童。

“是啊,我也记得那篇名噪一时的'武林高考结束,盘点那些可爱想日的武林新生代',你盘踞榜首啊!”

“嘁!”被踩到痛处,华桓鹤脸色一阴,端起刚要放下的龙葵盏对着茜羽兜头倾倒。“师姐,你烦躁的头脑该冰一冰了。”

那龙葵果子皮极薄,汁水却很丰富,因和碎冰一起倒下,难免不破裂,将茜羽染了个蓝蓝紫紫。

及腰长发半湿微干披散,从发顶至发梢三三两两夹着果实、冰碴,茜羽从池中爬起,面色沉静,对着池边的华桓鹤当胸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趁华桓鹤还未起身,茜羽弯身端起池边的青提盏,如法炮制,从头到脚浇了他一身冰水青提。华桓鹤正欲反抗,茜羽的左脚便踏在了他的胸前,然后步步向前,白润的脚趾夹起一粒果实,蹭到他嘴前“吃了。”

华桓鹤嘴角邪起,眼神略带挑衅,单手握住茜羽的脚背,另一只手半撑起身子“若我说,不呢?”

似乎答案早在预料中,茜羽也不多废话,脚下用力,准备强行塞入。华桓鹤因顾及着她没武功怕真伤到她,所以控制着气力,一味躲闪。

于是,当采花门材料学院新晋小师妹守素下操回来时,便看到了自家疯魔彪悍大师姐努力把脚趾杵进妖孽孱弱二师兄嘴里的和谐画面。

“师姐、师兄,我回来啦!”放下怀中赛得满满登登的竹篓,守素乖巧的和地上的师兄,师兄上的师姐打招呼。

“素素回来啦?今天出操累吗?”因还未正式通过采花门的入学试练,没有自己居所的守素便暂时住在茜羽这。

“今天不是很累呀,器乐学院的师兄带着我们去山下逛,大家都忙着购置试练用的花儿。”

每年采花门的新生学员无论专业方向都要历经一个采花试练大会,以区分等级待遇。每名新生选择一株代表自己的花卉,试练当天互相以任何手段“采摘”彼此的花卉,最终未持有一株花卉者将被淘汰出校。每届拥有花卉最多的前十名学员则有资格拥有自己的独立居所。

“小素素选的是什么花呀?给师姐看看。”放过脚下的华桓鹤,茜羽愉悦的奔向守素。

守素从竹篓里翻出一盆三色的小花,献宝一样的捧给茜羽看“是蔷薇!师姐你看,神奇吧,一株蔷薇上竟然开出白、粉、红三色的花朵!”

“嘁,这有什么稀奇的?一株能开出五种颜色的蔷薇我们毒王谷遍地都是。”

“素素别理他,这么漂亮的花在哪买的?”

“这花不是我买的,山下有一对十分俊俏的卖花父子,摆了许多别家没有的漂亮的花卉,不过买花前要先答题,只要答对题就送的!”

“还俊俏?土妞儿,你天天对着本小爷的绝世容颜还能用俊俏形容别的男子。啧啧,我看你还是离开采花门好好学习科学文化知识才是。没文化,真可怕!”华桓鹤内心一直希望整个材料学院只有师父、师姐和自己吉祥如意的一家人。对于新增的小师妹,难免不友好,奈何师父下了通牒:不准再对同门下毒手。于是他无处安放的毒手就有演变成毒舌的趋势。

“你还有完没完?滚回你的合欢殿好吗?现在是女孩子的时间,朱雀台不欢迎男宾。”不容分说,茜羽一路扭打将华桓鹤推出门外。

看着打打闹闹的师姐师兄,守素自觉抱起自己的花和其它物品回房间。老实说她会觉得那对父子长得俊俏完全是因为他们的五官有几分与师兄肖像,自然称得上俊俏。至于答题,真奇怪居然有人会拿合欢花来给人辨认,还好她在师兄院子里见过,不然自也答不上此题。

采花会·寻仇时

在紧张的准备中,一年一度的采花门试练会正式开始。

白日,是给学员的准备时间。风水专业的要布阵,战略专业的要拉同盟,而材料专业的守素则很简:努力认清师姐、师兄给的各种毒药及牢记其用法。

“'风烟'空气传播,微毒,麻痹对方神经,逃跑时候可用。”茜羽掏出一个墨蓝色的烟饼放到守素面前。

“'合欢散三十一号',沾到了拉稀。”华桓鹤也掏出了一个红色的瓷瓶给她。

“'伤逝'唾液传播,微毒,含在嘴里,必要时喂给对方,抽搐麻痹有时会伴有失禁现象,自己也有可能中招,如非必要不建议使用。”茜羽又掏出一个墨绿的瓶子。

“'合欢散三十二号',闻到了拉稀。”华桓鹤也又掏出了一个红色的瓷瓶。

“'安颜',水溶,无毒,可让对方迅速入眠。入室采花前记得用。”茜羽再掏出一个粉紫色的瓶子。

“'合欢散三十三号',舔到了拉稀。”华桓鹤也再掏出了一个红色的瓷瓶。

“... ...”茜羽沉默的看着华桓鹤给守素的三个瓶子,忍不住问“喂,这三个一毛一样的瓶子,你让她怎么区分啊?还有,你到底对拉稀有什么怨念?”

脸色苍白更显孱弱的华桓鹤斜着眼略显哀怨的看向茜羽“师姐,你说呢……”

不知是否因昨天被茜羽用脚强喂了几粒青提,华桓鹤傍晚开始就不停的跑厕所。所以今天显得格外仙姿飘逸。

“呃,那你一个人拉稀就好了。今年采花门新生这么多,要都和你一样,岂不是要拉堵采花门?”

两人正拌着嘴,突听守素呼救“师姐,师姐!快来帮我!”

原是机械学院的学生搭了云梯想先来埋伏,刚巧砸在了在墙根底下埋花的守素。

茜羽想也不想,踹了华桓鹤小腿一脚“你去。”

心情极差的华桓鹤三下五除二的将翻进来的三个机械学院的师弟砍成了九分之一全裸,并稍带着助守素夺下了对方的三朵花。

“谢谢师兄!师姐,试练不是晚上才开始的吗?他们怎么现在就动手啊?”

“采花嘛,当然要乘兴而为,败兴而归嘛,哈哈。”

“师兄,师姐说的是什么意思?”

“想采就采,哪那么多规矩。”

随后经商、武斗等学院的学生陆续三三两两的来袭,然而效果喜人,守素不用出门,就在材料院内“瓮中捉鳖”等着收花。眼见快到试练正式开始的时间,守素已经采到了十余朵花。

此时,院外突然响起呕哑的弦音。华桓鹤一脸正色如临大敌,守素却毫无感觉,问道“这次,是器乐学院的同学们来了吗?”

距她最近的华桓鹤利落的抽出腰间的软剑,答道“不,这么难听的乐曲,只会从黄泉奏出。恰巧,我们毒王谷,连着黄泉。是吧,五叔?”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待见自己家?都是父亲那个老鬼把你送来这么个不三不四的地方。快和叔叔回家去吧。”未见其人,也不听对方嘶喊,慢条斯理,声音徐徐传入,想来对方也是个内里强劲的高手。

“呵,家什么的早就不存在了吧?在您和二叔杀了我父母的时候。”

“那种废物,不杀岂不是我谷耻辱?桓鹤你要记得你是毒王谷的孩子。不过嫂子真是好人,可惜了居然为了那个废物殉情。”

华桓鹤的父亲,毒王的长子华颜夕是毒王谷里公认的废人。比起用毒他更擅长用药,比起杀人他更乐于医人。于是本着铲除异类,也许只是无聊,华阖柏连同自己的二哥一同毒杀了华颜夕,在华桓鹤七岁生辰那年。

华桓鹤紧攥手中剑,在院门推开的一刹刺了出去,然其攻势却被华阖柏轻易化解。“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

“呀!”看清来人,守素惊觉此二人正是山下赠花父子。然而她还不及反应就被其中的少年扼住了咽喉。

“华岚阳有本事冲我来,你放开她!”被华阖柏制止的华桓鹤冲扼住守素的少年大喊道。

名唤华岚阳的少年长得白白净净,颇具书生气,笑起来却莫名有些邪气。“表哥,我的眼睛好痛啊。”

“毒伤你眼睛的是我,你想怎么?”

“岚阳希望堂兄能'以眼还眼'。”华岚阳右手扼着守素,左手轻扬,似牛毛般的飞针便射向华桓鹤。

在华阖柏的牵制下,华桓鹤眼见躲闪不及,一个身影却挡在了他身前,替他接下了所有飞针。

“师姐!”“师姐!”华桓鹤和守素惊呼,茜羽却像没事儿人一样,脱下外袍抖落一地银针。

“千仞银丝甲?有意思,小丫头你什么来头?”千仞银丝甲相传由海底织物制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不腐不烂,江湖上被传得神乎其神。用茜羽的话讲:不过是她祖爷爷嫌煎药弄身上麻烦,搞了件围裙。只因太医院只她一家人手一件,皇帝又见便宜就上,才成就了此物今天所谓的江湖地位。

“晚辈采花门材料学院院长寿天齐座下首徒茜羽。”茜羽恭身抱拳一副谦卑。

华阖柏略显不满道“谁问你这个?我问你怎么会有千仞银丝甲?”

“实不相瞒,晚辈祖父乃今太医院院首,家传袭得罢了。”

“胡说!你要是太医院院首的孙女,怎么会到这破地方求学?”

“岚阳弟弟有所不知,家学虽好却也有局限。且我家学教导子弟治病救人,但制毒药人显然更有趣,你说是不是?”

华岚阳还想与茜羽掰扯,却被其父拦下“既然如此,我毒王谷与太医院平素不相往来,姑娘想必不会干涉我们的家事。告辞!”说罢,华阖柏压着华桓鹤就向门外走去。

“师姐,师姐救我!”华桓鹤平日虽嚣张,但到底自幼失怙,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他倒也吓得不轻,慌忙求救。

茜羽本就不爱多管闲事,按理说毒王谷的事也轮不到她插手,可华桓鹤在那声泪俱下的求“诶。”茜羽轻叹“我说,岚阳小公子你就不想治好眼睛吗?”

闻言,华阖柏父子果然停住了脚步。华岚阳转身上前“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眼睛原也不是无药可医,我有办法,你可想试试?”茜羽漫不经心的以指尖轻触华岚阳被毒瞎的左目。

“呵呵,小姑娘家家倒是很爱说大话。家父多番尝试我儿的眼睛也不见好。别说你,你祖父怕也医不得。阳儿,走吧。”

华岚阳虽有不甘,但还是听了父亲的话就此作罢。茜羽也不急于上前阻拦,状似不经意的说道“我是不行,可没说别人就不行。比如,苍瑶姬阮倾陌。”

华阖柏脚步一顿,突然笑了起来“哈哈!枯骨生花,罔顾轮回,苍瑶姬你倒真敢提。不说你能不能请动那位前辈,单就她隐居的忘川鬼市你能活着进去就不错了。”

“我若能请动苍瑶姬医治令郎的盲目呢?”不理会华阖柏的讥讽茜羽如是问道。

“只要我儿眼睛恢复,条件随你提。”

“那我希望二位能放过我师弟,莫再纠缠。”

“好。你若医好我儿,我自当不与这顽劣的侄儿计较。不过在你医好我儿前,这小子我是一定要带回谷里的!”

“这是自然,只是若我寻药期间我师弟有一丝一毫损伤,那我们的约定便就此作罢。”

放下华桓鹤,华阖柏突然冲向茜羽。“小叔,你莫要伤我师姐!”因担心茜羽毫无武功防身,华桓鹤嘶喊的声音急切且尖厉。与此同时,华阖柏手中长针却已抵在茜羽喉头“小丫头,你莫不是在威胁我?”

茜羽面无惧色,笑答道“前辈明鉴,晚辈确实如您所说,在威胁您。”

“哈哈,好!半个月,我侄儿回谷衣食无忧,性命无虞。半个月后你若无法医治我儿,我不光要宰了他,还要宰了你!”华阖柏将针收回,转身离开。

茜羽冲着离去的毒王谷三人喊道“我要的是毫发无伤,你可给我记得!”

“哈哈!好!毫发无伤。”

此时华家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茜羽前去扶起被击晕的守素。

“师姐,师兄他?”

“素素乖,师姐要出去半月,临走前我会在学院四周封好毒,今夜的试练,只要你不出院便无大碍。”

守素拽着茜羽的袖口道“不,师姐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忘川鬼市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这是为什么?再说,师姐不让我去我也会跟着的!师姐一点武功也没有,我武功比师姐好,可以保护师姐呀!”见茜羽面有犹豫,守素起身拍拍灰土道“我们赶快出发吧!师姐别犹豫了!”

“好,我带着你。但你要答应我,路上一切听我的,莫要擅自行动。”

“没问题!”

忘川鬼市

所谓忘川不过是一条地下河,其地上的部分起源自酆都城外十里竹林,此地因常年有鬼市人员把守,活人少来,便又称幽魂林。

茜羽不喜骑马,两匹雪白毛驴拉着的宝珠香车载着两个姑娘晃悠了一天一宿才抵达此地。

守林的护卫见有人来一脸凶神恶煞道“酆都城外十里林,活人莫入鬼哭坟。姑娘要哭什么鬼,身上可有带纸钱?”

守素哪见过这阵势,慌忙躲在了茜羽身后。茜羽笑了笑,从荷包里掏出一颗金瓜子塞进守卫手中“纸钱哪有金银好?活人亦寻恩怨了。”

守卫收了金瓜子,语气明显缓和道“姑娘要死要生?”

“自然要生。”

“黄泉路,忘川水。姑娘走水路,走陆路?”

“水路。”

守卫一脸了然,毕恭毕敬的让茜羽、守素二人进入竹林,然后冲林间大喊道“里面,水路两位!”

鬼市水路的入口便是林间一潭黑水,守素有样学样的和茜羽一样散了珠翠又将长发在脑后盘起。出于好奇,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姐,我们干嘛走水路呀?走陆路不好吗?等下衣服都湿了...”

茜羽绑完了头发又来帮守素,轻描淡写道“傻素素,黄泉路哪有路?忘川水全是水。走陆路的不是被忽悠走就是被打成狗了。”

“啊?还这样呀!那... ...”

“别这那那这了,一会儿入了水你只管闭上眼睛,由我牵着,不许睁眼,听到了没?”

虽不知茜羽为何这样要求自己,但守素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嗯嗯,知道啦!”

“进了鬼市,不要说话,谁和你搭话也不要理。这点能做到吗?”

“诶?师姐,这是为什么呀?”

“没听过不能随便应鬼吗?否则他们会和你讨债的。”

“啊?”守素心想这鬼市莫不是真有鬼?

见守素脸色刷白,茜羽心情大好的捏了捏她的脸蛋道“这下面都是些在地上活不得的人。普通人活不得自然是死,他们能换个法儿活自然有本事,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古怪,你莫要乱搭话省的不小心得罪一二。”

“是是是,我保证不多言不多语,跟在师姐身边保护你!”

“好啦,快要入水了,记得闭眼睛,不许睁开!”

“嗯!”

潭水比守素预计的要温暖,而且感觉上好像水流有些黏稠,守素几次想睁开眼睛看看为什么水流会有一种穿梭在她指缝的感觉,但一想到答应茜羽的她便又乖乖闭好了眼睛。

不到半刻钟二人便从潭底浮出,潜入鬼市。昏暗的甬道一眼望不到头,奇异瑰丽的丝竹、人声夹杂着昏黄若萤火的灯。守素正要感叹突觉脚下一痛“嘶...”

“怎么了?”茜羽回头问道。

“师姐,我,我脚痛。”

茜羽低下身,从袖中掏出装有岩盐的小瓶倒在守素脚上,只见好似有一团乌黑从守素的脚上掉落。“㘈?师姐那是什么?”

“医蛭。”

“啊?”

“水蛭的一种,不过专门用来放血治病的,体内没什么有害细菌。”

一听水蛭,守素突然脊背一凉汗毛竖起,她立刻联想到刚刚指缝间黏滑的触感。然而还由不得她感叹,一个像蛤蟆一样的男子便带了两队粉妆精致的婢女跪在了她们面前。

“小的不知是采花门的大姑娘带着小姑娘前来,让二位走了水路万分抱歉!”守素好奇的看着地上的蛤蟆男怪腔怪调的说着话。

“莫古多起来吧,这世间还有你不知道的消息?想来是那位大人也想见我吧,你才这般客气。”

莫古多慌忙起身整理衣冠,在茜羽身边陪笑道“还是茜羽姑娘料事如神,苍瑶姬大人等您半晌了。”

“这么说,你是怪我来晚喽?”

“小的哪敢呀,小的就是怕那位大人等急了。这不伺候您二位驱寒更衣的下人我都备好了。”

经他这么一说守素又仔细打量了跪在两路的二十余人,有端茶汤的,有拿帕子的,有的抱着衣裳,有的备着梳子、珠花……

“那我们就边走边弄吧,确实不好让师叔祖久等。”

“你们还跪着干嘛?赶快伺候着二位姑娘!”

于是,茜羽一行浩浩荡荡穿梭在光怪陆离的鬼市中街。虽答应了茜羽不与鬼市中人搭话,但对一切充满新鲜感的守素还是不停的向茜羽发问。“师姐,那团毛茸茸像猫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呀?”

“兔狲,喜欢吗?”

“嗯嗯!”

“守素姑娘有所不知,那畜生可凶了!”

“可是很可爱呀……”守素不免失落道。

茜羽解下腰间钱袋,心情颇好的丢给一个侍婢“你,去陪小姐把那个兔狲买回来。然后送她回苍瑶阁。”

守素自是很高兴的随那侍婢离开。二人刚离开没多一会儿,苍瑶阁的大门便从内打开,一身玄青的少年端着盛满乳白色液体的水晶碗便向茜羽款款走来。

“喝了吧,小狮子。”

茜羽推据道“凉芝师叔,你还是口齿不甚清晰呀……你知道的,我不吃那玩意。”

“那玩意?人胎?这不过是人乳雪蛤,你师叔祖担心你衰老太快,让你补补。你怎好拒绝?”

茜羽索性不多废话,强忍着人乳的腥味儿,端过碗一饮而尽。

“喝这么快干嘛,还有一锅等着你呢。”吴凉芝从身后赶来的徒弟手中又端起一碗“诶?不是说还有一个门内的小丫头来嘛……”

茜羽无奈的又接过一碗饮入“唔...这什么味儿啊?不会是奶过期了吧?”

“胡说!奶妈现挤的!哪里会......”吴凉芝的徒弟李屈不过二十出头,长得却比师父还老气。因着苍瑶姬的名声,在这鬼市李屈没什么敌手,所以每次茜羽一来,总爱和她杠上一杠。“好啦,李屈。”吴凉芝最烦他们二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先行阻止了徒弟,又上前揉了揉茜羽的头顶道“奶还是刚刚那碗的奶,不过料从雪蛤换成了紫河车。”

一听自己吃了胎盘,茜羽的脸马上阴沉了下来“无良知!你还行不行了!居然给我吃胎盘!”

吴凉芝被茜羽吼也全然不在意,放在她头上的手也滑到脸颊“你这么淘气,吃雪蛤也补不回流失的精华不是。你师叔祖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到你三十岁前都要坚持吃紫河车。如果你再不乖,可就真要让你吃那玩意了。”

“谢师叔祖、师叔惦记。年纪大了,随着岁月衰老实乃平常。弟子不欲与天相争!”茜羽几乎是咬着牙威胁道“你再端这么恶心的东西给我,我就把你毒晕卖进青衣楼。”

“呵呵,安心。师叔这么疼你,你吃的紫河车可不是来自死胎,现生现取,新鲜的很。”

“喂!你能不能别曲解人意!”实在忍无可忍,茜羽一脚踹在吴凉芝的膝盖上,痛得吴凉芝抽作虾状。

“茜羽你!师父!师父!您没事吧,师父?”

“这吵吵闹闹的,苍瑶阁门口这么热闹,想必是茜丫头来了吧。”

石青的纱裙,群青的罩纱,在这昏暗的鬼市里显得分外妖异。虽世间有人保养得宜鹤发童颜,但苍瑶姬阮倾陌年逾七旬却青丝如墨无斑白,颜貌妖娇似少女。

“拜见师叔祖!”见阮倾陌亲自来迎,茜羽回以大礼。其余众人除了吴凉芝皆跪拜在地。

“你这丫头,越喜欢你,你就越放肆。怎么和你师叔说话的?”嘴上虽责怪,颇有些老小孩儿心理的阮倾陌还是以眼睇茜羽示意她上前。

茜羽自是识趣,亲昵的挽着阮倾陌道“师叔祖您今日的打扮真好看!感觉更像仙子了呢!”

“哦?说说看具体哪里好?说不出,师叔祖可要罚你在鬼市陪我半年了。”

“瞧您说的,能陪着您这哪是惩罚呀!门内弟子可是求之不得的奖赏呀!若说特别,当是师叔祖今日发间搭配的缥色珍珠带,熠熠生辉又不会夺去您的光彩!”

女人间的默契、好感往往就是建立在一些小事上。缥与石青二色本就相近,通常装扮少有人作区分,但如此细腻安排若无人识得便索然无趣。阮倾陌自是对茜羽的答案分外满意。

“你这鬼机灵,说吧,这次来找我所为何事?”

“弟子来求'往逆丹',所为之事想必师叔祖料事如神、耳听八方,业已晓得。”

阮倾陌宠溺一笑,从腰间荷包取出一盒置于掌心,盒中正装着可解百毒,逆生死的江湖奇药往逆丹。“你呀,从不是爱管闲事的主儿,说来听听为什么要趟毒王谷这趟浑水?”

“华桓鹤是我师弟嘛。”

“你的师兄弟、姐妹死在他手里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不见你上心?莫不是看上这小子了?毒王谷确实才俊绝色,值得你动心。”

“师叔祖说笑,您知道我是无心的。况且,采花门爱上毒王谷的女弟子,有您一个就够了。”

众人听茜羽重提旧事皆是一惊,昔年阮倾陌曾与彼时毒王三子现任毒王华霁月相恋,二人自幼青梅竹马,少年时又皆求学于采花门下,虽女大男小,但也是江湖中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

奈何世事无常,情难久。华霁月最终娶了自家门下的女弟子,阮倾陌自此沉入了忘川底鬼市中。近五十年过去,因没那么多屠门血偿,这档子事儿自也被遗忘。

但到底一段情伤对一个女子的影响宛如附骨蛆,哪能轻易剜去?更不容轻易提及。何况这女子还是先代太后的义女:苍瑶姬。

“诶,好端端的又提那人做甚?”没有众人想象中的狂怒,阮倾陌的语气听起来倒有几分惆怅。

“师叔祖您在这地下鬼市呆的太久了,不如随我一同进毒王谷与毒王老前辈印证下您当年的猜想。也好顺手救下我那无能师弟。”

阮倾陌犹豫了片刻,既不拒绝也未同意。只是将药盒又收回了囊中,沉吟着向阁内走去。除了茜羽,其他人莫敢跟从。

重回少年时,期望不识君

八月初九,距离茜羽与华阖柏约定见面的日子还有两天。两匹装扮得珠光宝气的雪白小毛驴拉着车便停在了毒王谷外。

毒王谷瘴气弥漫茜羽自是没有同意守素同往。撩开车帘,按照约定,茜羽冲空中放了华阖柏给的烟弹。不多时,便有药人前来迎接。

“华前辈,小公子好久不见!”

“你倒是准时,可有医治我儿之法?”

“我师弟人呢?”

“我那侄儿一回来就被他爷爷拎走了。老爷子最疼大孙子,你若不放心我差人叫他来便是。”

“这道不必,一会儿解了小公子的眼疾,我自去寻他便是。到时还请前辈派人引路。”

“好了,少废话吧。我儿在此,你有什么法子?”

茜羽取出透明碧绿的往逆丹从中间捏作两半,一半含入口中一半递给华岚阳。

见茜羽服下安然无事,华岚阳也不需水,生吞了半个药丸,一股乳腥味抵在喉头难咽至极。“这就完了吗?我眼睛没什么变化啊!”虽有些热胀但华岚阳的眼睛仍视物模糊。

茜羽并无过多解释,倾身上前,双手固定住华岚阳的头,踮起脚尖,将口中润化的剩下半丸药涂在他眼上。

“恶!你干嘛!恶心死了!”华岚阳作势要去擦除眼上的药物,茜羽阻止道“实在抱歉,因此丹药正常服下需一周的时间方能见效,我只能用这个法子加快药物的吸收。若小公子配合,两个时辰后,盲目即可复原。”

华阖柏也不干预茜羽的医治,只是状似无心的问道“你给我儿服的什么?”

“往逆丹。”

“哦?你果真请动苍瑶姬了?她可知要医治的是我毒王谷中人?”

“细节不便透露,我们一事归一事,望前辈见谅。”

强忍着不适和恶心感,华岚阳终于挺了两个时辰,待茜羽亲手将药物拭去,华岚阳不无威胁道“你用这么恶心的东西抹我,要是不好用,我就先割了你的舌头!”

“放心放心,如若没有效果,和你瞎一辈子相比,我死前少条舌头算个什么事儿?”

虽不是好言好语,但见茜羽还能谈笑自如,华岚阳多少也更安心些。待慢慢睁开盲目,果然视物愈发清晰。“不行,我还是看不到!”

“那你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反正我就是看不到,爹,割了她的舌头!”

茜羽毫不担心的看着华岚阳在那自说自话的表演。华阖柏有些看不下去呵斥道“胡闹!那是苍瑶姬的药,百毒能解。你这是个什么样子!”

“前辈明鉴。令郎既是已好,晚辈可否去见我师弟?”

“去吧,阿四去给姑娘带路吧。”

“那个,前辈我可以驾车前往吗?我的小毛驴很稀有的,谷外的瘴气对它们身体不大好。”

华阖柏盯着茜羽的驴车沉默了片刻道“去吧。”

现任毒王华霁月在谷内的宅子不过一方草庐,其夫人顽疾缠身后他便一直居住于此。

推开草庐连防御功能都没有的虚设的门,茜羽一眼便看到伏在石桌上拨弄三七花的华桓鹤。无视华桓鹤期待的小眼神,茜羽开门见山的问“你爷爷呢?”

“啊?”见到茜羽能来华桓鹤本是满心欢喜,却被她突然问得一懵“在,在屋里啊……”

“好,那你跟我走。”拉起华桓鹤,不由分说便向院外走去。

此时空荡荡的院落中突传出一声苍老的叹息“诶,你还是来了。”

“霁月,你不想见见我吗?”阮倾陌从驴车上下来,略带嫌弃的走进这个院落。

“见了又何必呢?”屋内的华霁月淡然道。

“五十年过去,我只想知道,我是否依然不如她。”阮倾陌不请自来,擅自推开了屋门。

屋中的竹床上缠绵病榻的毒王夫人早已垂垂老矣,华霁月也已须发全白。倒是阮倾陌还是那副少女模样,见到心上人眼中却已平静得毫无波澜。

“霁月,你老了的样子可真丑。”

“呵呵,你还是这般模样,阿陌。”

“怎么样?当年她比我年轻五岁,我输她。如今我比她年轻五十载你可有后悔?”阮倾陌青葱玉指指了指病入膏肓的毒王夫人。

毒王混不在意的用床上的丝被裹了裹发妻道“无论五年还是五十年,阿陌你的美貌从不曾逊色何人。若有悔意,大概是我从不曾告诉你,就像活在海边的人不觉波澜壮阔,多年相伴我却无法为你动心。”许是上了年纪,近年来又未一下说这么多话,毒王有些卡顿,顺了顺气息又道“可我那年归谷初见采摘草药的她,便觉得日月光华也要逊色。大概这一刹那的心动远比你永驻的芳华令我有活着的感觉。”

阮倾陌听完他的一大段话,本应生气或不甘,但终究只剩下一个转身,一句诀别“若能重回少年时,希望不再眼瞎遇到眼瞎的你。此生作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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