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诗词赏古说今》之(5)——“玉在椟中”未得善价,“钗于奁内”觑时而飞

        布衣穷儒贾雨村,淹蹇在葫芦庙过中秋,因思及平生抱负,苦未逢时,遂搔首对月,长叹高吟一联:

                                          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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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雪芹在此用笔,一针引三线:一则直书贾雨村之郁郁不得志、恨恨未逢时之苦闷;二则曲合甄士隐对雨村“必非久困之人”的评价,及雨村将来之抱负;三则,也是最重要的,大师匠心,文首埋引线,千里暗伏黛玉、宝钗的青春向往与人生归宿。

        直书牢骚:贾雨村作为读书仕宦之族、根基已尽的末路人,踽踽独行进京都、求功名,却无钱无衣无门路,窘困寄居葫芦庙。穷儒牢骚无释处,空凭把酒对月吟,一诉身处“椟中”、“奁内”抑郁之愤懑。

        曲合志向:因娇杏“花前几声嗽、一步两回首”,雨村便引为巨眼英雄、红尘知己,狂喜由此激发,故以“玉”、“钗”自比,以“求善价”、“待时飞”喻况,更生出“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的自负豪情,亦曲合了甄士隐“必非久居人下、飞腾之兆已见”的励赞。

        暗伏黛钗:草蛇灰线,伏延千里——黛玉孑然幽居潇湘馆,待字闺中无人问,相思泪帕题三咏,无奈焚稿断痴情。宝钗心机玲珑八面,暗羡元春,高心入京聘选,一待时飞。待选未中,转而经营金玉良缘,二待时飞。金钏落井,得心姨妈;温言暖语,收伏丫众;大观园抄检,抽身避退,独善其身。可见宝钗处心积虑、时时待飞。

        由是观之,曹雪芹在红楼开篇便以“玉在椟中、难求善价”暗伏黛玉,以"钗于奁内、觑时而飞"映射宝钗。

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笔者无意评判黛钗品性孰高孰低,也不定论雨村志存高远亦或狼子野心,只从大师塑造人物的角度,观其一箭三雕的匠心独运、伏延跌宕的奇思妙想、入木三分的心理映射、勾染皴抹的细腻笔端。

        纵观《红楼》全篇,“不忘木石盟,为爱癫如狂”的宝玉没有一句“我爱你”的露骨表达,“焚稿断痴情,离魂归太虚”的黛玉没有一字“命真苦”的直白控诉,“举案齐眉日,到底意难平”的宝钗没有一声“我好傻”的自嗟自嘲,“枉费心机重,算尽一场空”的凤姐没有一句“白忙活”的自怨自艾。大师运笔自若,把自己的一腔控诉和书中人物的爱恨交织,隐于笔端,藏于字后,读者只能在慢慢品读、细细咂摸中,尚得其中三味。

        观今日某些“骚人墨客”的长篇大作,一开口,满嘴的黄口牙茬;一落笔,全篇的白骨森森。为文浅露字鄙俗,语不惊人死不休。读者读来,激灵灵一身冷汗,恍惚惚一地鸡皮。谈情说爱,你侬我侬如甜糖蘸蜜;侃仙聊神,鬼哭狼嚎似地狱闹瘟。此等滥笔,破文字之美感,导良人入误途,实不可取,当以为戒。

        如是,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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