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主任
那年春节，回家过年。
由于要去上坟，去集市上的门市去买点烧纸。
店主一把把我薅住了：你干啥呢，还在哈尔滨呢！
我愣了一下。
眼前的人的模样，我根本分辨不出来。
带着一顶土气的棉帽子，脸黝黑黝黑的，冻的净是皴。
我实在认不出了。
但，我还得装作很熟悉的样子：在在！你挺好的吧。
这句话作为和楞话，通常用来应付这种尴尬局面。
对方看出了我心思。
我是大坏啊！你忘了！咱俩那时候在学校一起下棋来着。
我想起来了。
我的天老爷呀！
他居然变成这个样儿，一个40多岁的人，看着样子已经50上数了。
大坏是我校友，比我高一年级。
当时，我俩是学校象棋大赛的冠亚军。
他当时得了一盒木质象棋，我得了一盒塑料象棋。
你咋样，你孩子多大了，等等之类的寒暄。
诶，你们班那个班主任呢！咋样了那时候，你们班任那时候多能啊！
别提了！没了！
大坏的脸瞬间僵住了。
什么？没了？不会吧！
去年秋天的事儿。
班任退休这些年，我们几乎没人去看他。你还不知道我们班，属于全年级最穷的，全是农村来的，没有一个镇子上的，我们成绩年级还倒数第一。
一个省重点都没考上，就几上个普高的，剩下的几个职业高中。
几乎都下来种地了。
这些年，也没一个去看老师的。
老师也怪可怜的。
其实，我们不是没那份心思，都是觉得自己混得都不咋地。
我媳妇在医院上班。
去年秋天，她和说，好像我们班主任住院了，我就去看了。
我老师瘦的都没人样了，胃癌晚期。
那段时间，我和媳妇没少去照看。
毕竟，你也知道，老师当年对我们还可以。虽然，没交出什么北大清华。
可，那个时候，你知道咱们多穷啊。
我们班主任，怕我们班男孩子吃不饱，晚自习，从家给我们煮鸡蛋。
怕我们口重，自己在家给我们腌蒜茄子。
真的，我们老师虽然是体育老师，教学没有两下子。
但对我们真的不薄。
这么些年，我们班没有一个说他孬的。
老师病重，我通知我班所有能联系到的，几乎都来了。就几个在外地打工回不来，也把礼钱也捎来了。
我班虽然不像别的班，条件好学习好，可是我们心齐。
我班主任没的时候，我们班54个学生，到了47个。
我们班54个学生，32个在家跟前儿种地的， 老师去世正赶上秋收，都扔下庄稼，全部到齐。
真的，我们混的真的不咋的，我们还是惦记我们老师的。
那天中午，饭店挤满了人。
500人的大厅都坐不下了。
老师教过的学生，加我们这届，一共占了一大半儿。
最后，很多学生坐不下了，都挤在门口没走。
当时，来了很多上几届的同学，老师最大的学生，你知道，已经孙子都抱上了。
当时，有个都喝高了的，只砸眼泪：
咱们五湖四海回来的，我张罗一杯，我是咱老师最早的学生，我现在在家种地。
我很庆幸老师教了我们，大家都没忘了他。
就我他么不是人，这些年，都没来看老师一眼。
我不是，我……
你们以为我不惦记老师吗！
你们不知道我们那时候，从家带的被子净儿薄，是老师给我找弹棉花的，给我绷了床新被子。
那时候，老师对我们可不赖。
天地良心！
这老兄一仰脖子，半杯白酒干了，泪珠子，刷的就喷了出来。
旁边他媳妇，给他拽住来了。
你不知道，当时有多那啥。
我们当时在饭店呆了三四个小时，都没走。
给我们师娘感动的：孩儿啊！我替你们老师谢谢你们啦！
你知道，我们现在混得虽然没有城里人体面。
但我们真的不差啥。
那时候，我记得，老师为了和学校争取我参加象棋大赛的名额。
把他自己家象棋大棋盘，半夜给我扛到了宿舍，让我练习。
老师对我们不薄。
那天葬礼，有个大师哥，特意从南方坐火车赶回来。
没卧铺，硬座坐了50多个小时。
那天，他也喝多了。
晚上，我们送他回宾馆。
这老哥吐了。
扶着电线杆子，那个嚎：我那时候，饭票花没了，中午舍不得吃饭，是咱老师给我买了50块钱的饭票。
我那时候就发誓，等我特么有出息了，我一定回来好好犒劳犒劳咱老师。
没想到，这一晃，我儿子都大学毕业了，我特么都没回来一趟。
师哥锤着自己的胸脯：
我丧良心了！
连老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师哥搂着电线杆子，哭的，真是可怜人儿啊。
我是赵主任，和你一起怀念过去，怀念良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