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宝林吴氏怀有身孕两月之事在中宫爆出，一时内宫和朝堂哗然。

宝林吴氏本是掖庭的洒扫宫女，被陛下偶然看中，然后从更衣不断晋封，现在已是宝林。

在中宫出言无状的常在李氏就是因为入宫以来，才升了一级，才不忿的。

吴氏的身孕对皇后来说，无疑是莫大的羞辱，中宫还未有喜讯传出，她便怀上了，置中宫尊严于何地，所以，昨日诊出吴氏怀孕的太医才会如此惶恐。

皇后听闻，也未表态，而是命宫人将吴氏送去了皇帝宫中，由皇帝选择。将选择权交给了皇帝，出了事她也管不着了。这一手，也真是高明。

不少人在心中猜测，陛下让吴氏怀孕，是想羞辱皇后。毕竟一个出身卑贱的妾室先于元后怀孕，对这个出身高贵的天之骄女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羞辱。

可惜，让陛下失望了，皇后根本就不在乎。也是啊，这两位能在大婚当晚，就差点打起来。

可皇后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人，这种羞辱皇后娘娘可不就是立即还以颜色，陛下惹出的事，就让陛下自己想办法解决。

一面是他的新宠，子嗣，一面是祖宗家法，宗亲朝臣，他该如何抉择？

听闻宝林在皇帝面前整整啼哭了一天，最后更是哭晕了过去。

虽然美人梨花带雨是好看，可是哭了一天，妆花了，也惹的人心烦吧。

皇上那里可是拖下去了不少宫人，砸碎了不少东西。

重华殿

皇后倒是心情不好，破天荒的多用了一碗碧玉梗米莲子粥，吃了几个红豆牛乳香包。

看着她的神色，素心含笑道，“娘娘，您都不担心吗？那位万一头脑一热做出什么事来。”

皇后沉下脸色，轻蔑一嗤，冷笑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来？想要孩子，宗亲能放过他吗。祖宗家法在那里摆着呢，他要是不要那孩子，又与我何干。就算他脑子不清楚，更恨我，那又怎么样。我跟他，从来都连表面的和睦恐怕都难以维系。所以，有什么关系呢。”

“也是。恐怕宫里朝里又要热闹了。”素心一面替皇后卸下簪环，一面道，“你毕竟是有封号有封地的郡主，就这一点，皇室宗亲就不会置之不理。皇室贵女向来高贵尊荣，如果这件事不维护您的利益，他们的女儿日后出事可怎么办？京中其他的宗亲郡主、县主，听说此事，可都是回了娘家诉苦呢。”

“是吗。看他明日早朝如何交差。”皇后芙蓉玉面上满是讥讽。

一袭蔷薇粉蝶纹柔纱寝衣，满头青丝用莹水蓝锦织束带轻轻挽起，舒服的斜倚在流云贵妃长榻的馥香团花纹软枕上，捻着佛珠。

“娘娘，吴宝林漏液前来，在殿外……”宫女急急进来禀告。

“什么？。”素心面色铁青，“拉出去，送回她宫里去。跑到这儿来，是想以腹中骨肉挟制娘娘吗？”

“大人，她在殿外脱簪待罪，如今跪在殿外。奴婢怎么敢？”宫女喏喏道。

“让她进来吧。”皇后似笑非笑。

“娘娘，她……”素心气愤道。

“没事，让我看看我们这陛下给她出了什么好主意。让她来找我。”

“是。”宫女福身。

另一个女官水苏将宫披金缠枝牡丹纹对襟宫衫披到皇后身上。

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吴宝林敛衣行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安康。”

她声音嘶哑，看来真是啼哭了整日。一身白色的素服，头发披散，形容不整。比起早上请安时的脸色苍白，她此刻的脸色几乎是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和生机。再也不复她初闻自己有孕的欢欣。

“娘娘，嫔妾出身寒微，不配为皇子帝姬之母，可是皇嗣何辜，嫔妾只求生下他，愿意将孩子给娘娘抚养。万望娘娘成全。”她神色僵硬，面上满是泪水，哀声道。

皇后只是冷笑，真是个蠢货，这就是他给吴氏出的主意，求她有什么用。

“本宫就算无所出，也不会养别人的孩子，更何况是他的。”皇后厌恶道。

“娘娘……”吴宝林神色错愕，不敢置信。“嫔妾只求能生下他，哪怕您留子去母也成啊。”

“宝林打的好主意，您的孩子让娘娘充作嫡出养大，何等尊荣。只可惜，娘娘不会养的。”水苏冷冷道。

“娘娘，嫔妾不敢。”她痛苦的合上眸，眼泪扑簌簌落下。

她怎么敢，她是洒扫宫女出身，而面前的这位是宗室郡主，天之骄女，云泥之别，她只想保住她的孩子，不敢奢求其他。陛下让她来求皇后，她怎么敢不来，这恐怕唯一是能救她孩子的机会了。就算无用，她也要来试一试。他父亲不在乎他，可是他不行，这是她的孩子啊。

身为宫女，受尽欺辱，一朝得宠，本以为能摆脱这种命运，可惜，还是不能，至尊如天子，都有无可奈何之事。更何况是她一个小小宝林。

“谢娘娘，嫔妾告退。”她低头行礼。

“祖宗家法不可废，本宫也没有办法。人生在世，怎么可能会事事如意。”

“嫔妾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她神色凄苦，委顿如落花。“多谢娘娘，嫔妾告退。”

她脚步飞快。

“娘娘，您何必对她解释？”水苏不解道。

“她也是可怜之人，别人可能是以退为进，可她是真的愿意以死来保住她的孩子，天下慈母之心如此。”素心感慨道。

“只可惜，孤这辈子都不会有慈母之心了。”

“娘娘……”听闻皇后如此自伤之言，两个女官对视一眼，慌忙开口。

皇后一个手势，制止了两人。“宗亲、朝臣对我跟今上之事心知肚明，只是装糊涂罢了，但是我如果一辈子无所出，她们也不可能看着今上绝嗣。所以，吴氏之事只是开始。”

“可是祖宗家法和礼制，北周从来没有这种事情，只是废后，娘娘……”素心迟疑道。

“废后？就他，孤也是皇室宗亲，孝宗女帝之事，宗亲不会不考虑这点的。这件事不过是博弈而已，看谁厉害罢了，双方都不过是为了自己利益。吴氏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就算她留下这个孩子，也注定失宠了。”

“娘娘，我只希望您珍重自身。不早了您安置吧。”

“好。”皇后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