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余生安乐无忧

图片发自简书App

  这世间太多悲欢离合,太多求而不得,太多含恨而终。年华的光影终会被岁月淘尽,记忆中的满天星辰都是银河中不起眼的沙砾,却终是被盛进某人的眸子,在回忆深处变成一棵参天大树。

                        杜染篇

  在我十六岁那个万物复苏的春天,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映在操场上变成形状各异的小光圈,各种颜色的汽水瓶摆在树荫下,不远处是主席台,红旗向下坠着,没有微风。我随着班级的人潮走向操场,把椅子理成整齐的队列。当开学典礼开始后,主持人走上主席台,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刘逸修和柳连同时闯进了我的十六岁,及余生。

  从那天起,刘逸修的白衬衫就成了我致命的毒药,以致于忽略了主席台上同样出色的柳连。在往后的十年里,我仍清楚地记得那天阳光洒在刘逸修头发上的颜色,那天他轻轻飘起的衬衫衣角,以及他透过话筒传来的富有磁性的声线。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却还是无可奈何、死心踏地地跌进这坛苦涩的酒里。

  文理分科后,柳连成了我的同桌,而刘逸修仍是在下一楼层的理科班中,我毫不掩饰地向柳连打听刘逸修,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杜染,你别费劲了,刘逸修那么优秀的人眼一抬都看不见你在哪,喜欢他的人从这里排到校门外,你个小矮子就别凑热闹了。人家的择偶标准啊……身高得一米七,身材好,脸蛋漂亮这是肯定嘛,你……啧啧啧……”那时柳连是学校里有名的花花公子,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我不信邪地撇撇嘴:“以为人人都是你啊?把交女朋友当集邮啊。”“爱信不信,他自己说的。”我一时哑口无言。

  的确,高中三年我从未看到刘逸修与任何女生过于亲密,而我则忧喜参半,对于众多女生的追求刘逸修向来不屑一顾,而我,只是那默默无闻中的一员,是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一个。我十九岁那一年,如愿以偿和刘逸修考进同一所大学,而柳连去了遥远的北方,柳连留给我的最后一句劝告是:“杜染,别倔了,刘逸修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可是,都没试过我怎么能甘心那默默无闻的三年呢?

  大学里的刘逸修越发光彩夺目,而我也不再畏首畏尾,光明正大地喜欢着刘逸修,果然,我也成了刘逸修的不屑一顾。不足一米六的我足以淹死在他的众多追求者中,可你知道吗?这就像是冬天握着一杯滚烫的开水,就算!双手被烫的通红却仍是为了那一点温暖而舍不得放手。我给他我拥有的一切,我参加各种社团活动让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我在他身边做尽了引他注目的事,但他永远是淡淡的,若即若离。当我情绪极度沮丧时,我遇见了陆曼,她是我的室友,音乐系,关键是,她和我一样喜欢着刘逸修,因为刘逸修我和陆曼结成同盟,互相鼓励,所以说,女人真是个奇怪的生物。

  而我的情况毫无起色,我为刘逸修亲手做的便当被扔进了垃圾桶里,在文体节为刘逸修唱歌他却连眸子也不抬一下,我在他面前的小撒娇被看作矫情不自重……可是,这四年却是我最开心的四年。我可以离他更近一点,更了解他一点,可以在他生病时为他送上药,下雨时为他送上伞,不必像以前一样遮遮掩掩。然而,毕业那天,“杜染,放手吧。”这是刘逸修最后给我的答案,我自衿地笑着,嘴角是我撑不起的悲伤。

  后来,刘逸修结婚了,和陆曼。陆曼找到我的那天,也带来了伴娘服,这时我才真切地打量起陆曼:身高一七三,身材好,脸蛋漂亮……还有,和刘逸修一样学的大提琴。我有些绝望,却还是笑着说恭喜。我辞掉了工作只为参加那场婚礼,就好像主角是我。那天的他们在白色礼服的衬托下格外相配,我陪着笑,喝的烂醉,刘逸修紧锁的眉头或许是怕我搞砸他的婚礼。我踉跄跑向梳洗间,想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哭花了满脸的妆,这么多年,我就得到了一个参加他婚礼的名额。一方手帕递过来,是柳连。“杜染,别傻了,重新生活吧,他不属于你。”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苦笑道:“我是该放手了。”

  我和柳连交往了,意料之外,但又在意料之中。我们做着一切情侣们做过的事,慢慢的淡忘着那个曾让自己撕心裂肺的人。又过了一年,我二十五岁,一场车祸令我生命垂危,我重度昏迷着,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从十六岁那天刘逸修的白衬衫到柳连的手帕,刘逸修透过话筒悦耳的声线到柳连低沉的耳语。一阵混沌后,一如十年前的猝不及防,一道白光涌入眼眸,我在病房中醒来,柳连正用湿毛巾为我擦拭脸庞。“柳连,我们结婚吧,去非洲。”这是我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嘶哑而悲伤。柳连紧紧地拥抱我,温热的液体滑入我的脖颈,半年后,我和柳连在尼罗河畔举行了盛大的婚礼。陆曼和刘逸修都来了,那时刘逸修已是久负盛誉的大提琴家,陆曼为我梳理发鬓,刘逸修就那么看着我,眼里不见一丝波澜。

  我和柳连婚后的生活在北非度过,像三毛和荷西一样无比恩爱,每天发现着新乐趣,陆曼会时不时寄些包裹来,日子平淡而幸福。就在那一年,我生下了帆柯,两年后,我与柳连搬回国内,回到那座我们阔别三年的城市。柳连总带着帆柯去找刘逸修,小家伙回来总对我提起:“妈妈,刘叔叔教我拉大提琴呢!刘叔叔家有好多好吃的糖果呢,刘叔叔可好了……”我沉默……过了半年,我向柳连提起:“柳连,帆柯的汉语学得差不多了,我们去丹麦吧,帆柯一直想去那儿。”柳连又一次顺从了我,尽管他的家族千般反对。最终来为我们送行的还是刘逸修和陆曼。“怎么不等帆柯大些再走?”刘逸修难得开口挽留。“是啊,是啊,小帆柯多喜欢国内啊!”陆曼也帮腔。我浅浅笑道:“以后有时间还会回来的,况且在国内也有半年了,这小家伙又闲不住了。”可能只有我知道自己到底在逃避什么。这一别,不曾想竟是与刘逸修的永别!一年后,刘逸修死讯传来,据说是家族怪病,他和陆曼竟连一个孩子都没留下!

  我与柳连定居国内,在刘逸修墓前献上一束白花,这情,自此可了。那年,冬季太过漫长。

                        陆曼篇

  我爱一个人用了我的十余年,及余生。尽管,我知道他的心里深埋着另一个人,那个人,是杜染。

  我第一次见刘逸修是在练习室,他犹如一位出尘不染的天神,连睫毛上都跳跃着阳光,他的眸子却总是冷漠,只有当那个长发及腰的可爱女孩出现时,他的眼睛才会闪起光波,这个细节只有我知道,因为只有我那样十年如一日关注他,卑微如尘。为了离他近一点,我与杜染成了朋友。他自律而克制,冷静而沉默,但我也知道,他的家族需要一个同样优秀的女人与他比肩而立,而那个人不会是热情的杜染。他的父亲是国际有名的指挥家,母亲是大提琴手但患有抑郁症,父亲早逝的伤痛令他不能逾界,他一直向着他家族的期望前进着,每一步都精筹细划。

  所以家境优渥的我成为了他的妻子,而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我是杜染最好的朋友,这样他和杜染还会有一丝联系,你看,他还不是一样的卑微,只是令他卑微的那个人,不是我。但我还是一样满足,只要能在他身边也就无比幸福。但在杜染车祸那年我还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天是刘逸修的首场演出,与国际各位名家参演的音乐会被柳连一条信息打断,然后我看见一向镇定自若的他有些慌乱的从舞台上跑向出口,不顾观众的惊呼,不顾前辈们的不满,他撇下了整个世界,也撇下了我。当我赶到医院时,杜染在重症监护室里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柳连在医院外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刘逸修坐在杜染床边,像呵护一件至爱的珍宝,我听见刘逸修低吟:“染染,起来呀,睁开眼看看我呀,起来好不好,我陪你去漂泊,去非洲,像你喜欢的三毛和荷西那样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你要什么我都给,染染听话,起来呀……”而那时我与刘逸修已结婚一年,心里涌上莫名的伤痛,我们几个,何苦互相折磨呢?我看见刘逸修每天擦拭的便当盒是被扔进垃圾桶的那一个,耳机里单曲循环着杜染为他唱的歌,电脑密码是杜染的生日,夜里无意识地呢喃杜染的名字……

  后来,杜染醒了,和柳连去了非洲,刘逸修又成了我挚爱的夫,我知道,他不会离开我了。然而,杜染走后,他的眸子里全然失了光彩。他一刻不停地拉着大提琴,音调不可抑制的悲伤,他开始咳嗽,不停地咳嗽,他在深夜的大厅里如鬼魅一般穿行,他的脸色日渐苍白。是的,我爱他,太过于爱他,陪他去非洲,去看柳连和杜染居住的地方,去看他们看过的景色,最后,参加他们的婚礼。那天的杜染清素淡雅,我替她绾着长发,刘逸修变得格外安静,只有我看到了他的悲伤,而我又何曾不是如此难过。

  当杜染和柳连带小帆柯回国的时候,他欣喜若狂,他爱极了小帆柯,教他拉琴,给他讲故事,把所有好的都给了他,从没有见过刘逸修如此开心,我知道,他在帆柯的身上看到了杜染的影子,杜染从没来过,她在逃避,逃避曾经的自己。小帆柯的到来让刘逸修的身子好了很多,他会按时吃药,帆柯会陪他去医院检查,对小帆柯简直言听计从,的确,小帆柯太像杜染了。

  小帆柯离开后,刘逸修的咳嗽比以前更严重,一天捱着一天,我知道,他已经很累了。一个大雪纷飞的凌晨,他起床烧亮壁炉,在世界地图上一遍遍用指腹拂过丹麦,身体开始慢慢的颤抖,一口鲜血喷洒在地图上,他慢慢倒下,却还挣扎着想爬起来,我跑过去,紧紧抱住地上无助的他,哽咽道:“逸修,睡吧,睡吧,我知道你很累了。”“对不起,陆曼,这些年……真的对不起。”“没事,我原谅你了,别再勉强自己了,我会替你照顾好妈妈的。”“谢谢……别告诉杜染……我爱她。”“嗯……”可是刘逸修,你有没有想过杜染有柳连的爱,有你的爱,可是我呢?这么多年,我一无所有……算了,你走吧,安心的走吧,我爱你。陆曼爱过刘逸修,也就够了。

                    柳连篇

  我一直都知道刘逸修喜欢杜染。从高中起。刘逸修知道杜染和我是同桌后,有意无意地打听她,再让我替他让杜染死心。我知道杜染倔,却没有想到,她会和刘逸修考上一所大学。

  我知道刘逸修是不会和杜染在一起的,因为他太喜欢她了。刘逸修的父亲和母亲十分相爱,却因疾病阴阳两隔,他的母亲患上了抑郁症,终日郁郁寡欢。他说,这是他父亲的宿命,亦是他的,开始我不信,直到知道他的家族所有男人无一长寿。可我也没想到,他会结婚,和杜染最好的朋友。

  婚礼那天我看到了杜染,还是和以前一样倔,却又让人心疼,明明不胜酒力还千杯下肚,刘逸修走过来,示意我去看看杜染。“不要,我一靠近她就会爱上她的。”我开玩笑的揶揄。刘逸修沉默片刻,轻轻地说:“那就爱上她吧,不要辜负她。”我一怔,随即转身去了梳洗间。我不知道我是多久对那个倔丫头有感觉的,可能在坐同桌时,可能更早。喜欢看她在教室外笨笨地掩饰看刘逸修的眼神,喜欢看她在撞倒我书后不知所措的道歉,喜欢她看着窗外经过的刘逸修发呆。既然喜欢,那就大胆去追吧,不管她心里的人是谁,至少现在是我陪在她身边。

  很久很久以后,我带帆柯回国,问刘逸修:“你后悔吗?”“没有。”“为什么?”“只愿她余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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