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骆毅

周日早晨，谢童和高玉每人一碗鲜香扑鼻的青菜鸡丝面下肚，都发自肺腑地赞不绝口，王雅茹却谦虚地笑着说：“这倒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昨天傍晚在路边买的那只土鸡好，应该是正宗的散养土鸡。”吃完早餐，谢童起身，夸张地做了一个全身舒展的懒腰，然后在高玉的合谋与帮助下，成功抢到了洗碗抹桌的机会，再然后和王雅茹一起给房子做了大保洁。其实自从王雅茹来后，家里一直很干净、整洁，因为王雅茹和高玉母女俩都是那种极度爱干净的精致女人，每天一次小保洁，三天一次大保洁已然成为她们的一种生活习惯，使自己的身心及周围环境洁净已然成为她们的一种精致的生活方式。   

做完保洁，高玉兴致颇高地陪同王雅茹下楼健身，谢童则哼着小曲悠哉悠哉地去买菜，尽管前一天晚上连着那个了两次，但似乎并没有耗损他过多的精力，一早醒来他依然是精力充沛。

尽管他也曾短暂地不安、自责、愧疚、忏悔甚至恐慌过，但一觉醒来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淡然，独自回味的时候他甚至还有点儿甜蜜、醇香的陶醉感，毕竟许子静是他的初恋，他对许子静严重的初恋情结再次淹没了他跟高玉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妻之情，也淹没了他的功利理性与道德理性，他觉得自己跟子静的身心靠得更近了，犹如他俩的笔名“一青”“立言”所蕴含的意思一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心心相印，水乳交融。

买完菜回来，王雅茹、高玉母女还没有回，谢童泡了一杯西湖龙井，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给父亲谢致远打电话，谢致远竟罕见地秒接。

“喂，爸！我是小童，您身体好吧！”谢童问候道。“好，好，你和小玉也好吧。”谢致远接到儿子的电话，颇为激动，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接到儿子的电话了。“我和小玉都好。”谢童机械地回道。“听你姐说你们买房子了？”“嗯嗯。”谢童应道，就“嗯嗯”一声，不愿多说一句，他对谢致远有怨气，怨他在司马美丽跟前太软弱，怨他一步步退让，退让成了司马大福一家的摇钱树。

“小童，你把你银行卡账号发给我，我抽空去银行转一万块钱给你。”谢致远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儿子因他的退休金成了“吸血鬼”司马大福一家的“摇钱树”而怨他，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怪只怪他自己当初被司马美丽表面上的温柔体贴给欺骗了，被她漂亮时尚的外貌给迷惑住了；但也得承认，她客观上给老谢家作出了极大贡献，为老谢家生了一个聪慧、善良、漂亮的谢柳西。

“爸，不用，真的不用，我不想让你低三下四地求着她。”谢童突然有点儿心暖、心酸，竟心疼起谢致远来。“小童，听话，爸还有点私房钱，这两年我在县老年大学的授课金，还有我投稿的稿费都攒着呢，日常开销你司马姨每个月给我的500元零花钱就足够了，不抽烟不喝酒的，偶尔去书店买点书，现在买菜也不用我买了。”谢致远慢条斯理地说道。

“爸，真的不用，留着给小妹上大学用吧！哦对了，小妹的录取通知书收到没？”“还没呢，听你妹说通知书学校那边已经发出，应该就这几天就能收到，她现在可能还睡着呢，早饭也没吃，因为偷改志愿的事，昨晚你司马姨又跟她吵了一架。”“哦！那我晚些时候给她打电话吧！”谢童心里有点难过。“那钱我给你留着，等你回来再给你，你开支大。”

“嗯，那好吧，爸，等房子拿到手了，就接您来东方住些日子。”谢童没有再推辞，心想买辆二手奥迪车仅凭王雅茹给的那10万块钱还是不够的。挂了谢致远的电话，谢童又给姐姐谢红打去电话，“喂，姐，干嘛呢？”“嘿嘿嘿，在臭美呢！一会要出门，你姐夫今天生日。”谢红应道，心情似乎不错。

“是嘛！今天姐夫生日啊！姐夫呢？我跟姐夫说几句。”感觉到董成功、谢红夫妻关系已明显缓和，谢童也就不再因董成功的“小气”而生他的气。“他出门倒垃圾了，刚刚出门，咱于台现在也垃圾分类了，嘿嘿嘿，我还不知道怎么分的呢，所以每次都是他倒。”谢红笑道。

“那我一会发微信给姐夫，祝他生日快乐。”谢童道，他没有再提董成功因借钱生气的事。“你姐夫这人要哄着，顺毛驴，你发个生日红包给他，嗯，就，就88吧，他喜欢8。”谢红直来直去，她跟自己的亲弟弟无需绕来绕去。

“好好好，我一会就发。”谢童道，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姐，我找你什么事来着？看我年纪轻轻这记性？我想想哈！……哦想起来了，咱们于台的组织部长是不是姓丁？叫丁长贵？”

“这我不知道，怎么啦？”谢红好奇地问道。“是我研究生师兄，我昨晚刚听我高中同学说的，姐，你想不想在你们学校混个什么主任当当？只要你有这方面的意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老婆跟我还是同班同学，关系挺不错的。”

“……嗯，还是算了吧！你姐可不是当官的料，那一套我学不来，也不想学。嘿嘿嘿！我跟你姐夫如今是两耳不闻校外事，一心只教圣贤书。”谢红坦然淡然应道，她的回应不出谢童所料。

“……哦，不想就算了，你遗传咱爸，咱爸本来有市委副书记那么大一靠山，可就是从来不愿意屈身低头去攀援投靠，一身知识分子所应有的气节与风骨，人各有志吧！咱爸志不在此，令人敬佩，也令你我自豪！嘿嘿嘿！我最近倒是混了个芝麻官，发行部副主任。”谢童道。

“哦，是嘛！那咱家今年可是四喜临门啊！”谢红道。

谢童知道谢红的所谓“四喜”指的是：他买房，升职，高玉怀孕，还有小妹谢柳西考上北大；她也没有将司马美丽、司马大福母子硬逼着父亲谢致远去卖老脸给司马大福调动到县实验初中做会计这件事算上。

“姐，你一直在学校做老师可能没多少体会，如今世态炎凉，职场复杂艰辛，很多人捧高踩低，欺下媚上，你若是不努力往上爬那就只有被别人‘踩’的份，特别是一些庸才和小人，他们一旦凭借人脉关系和不正当手段爬到你头上耀武扬威地‘踩’你，你说你憋屈不憋屈？”

“小童，我不跟你聊了，小科在卫生间叫我了，可能是卫生纸没了，拜拜！”

“拜拜！姐。”谢童道。

挂了谢红的电话，谢童给董成功发了个生日红包，董成功秒回了“谢谢”。

谢童接着又给师兄丁长贵打去电话，不过只是寒暄了几句，还约定下次回于台一定请他吃饭，不过，他并没有提及郭成强升副局的事，他知道这事拖不得，但也急不得，毕竟他跟丁长贵之间也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冷不丁就求他办事显得太鲁莽，太功利。

谢童一边喝茶，一边浏览杨一帆的微信朋友圈，寥寥几条却都与读书、文学有关，他越发觉得与杨一帆的久别重逢、旧识新交是一件可贵可喜的事情。但他无意主动联系她，约她见面，他深信过不了几天她就会主动联系他，约他见面。另一个他无意主动联系杨一帆的原因是：女神文菊梅已经提前回到东方，他已急不可耐地想见到她，与她一起去东方最富有情调的电影院共度良辰。他于是给文菊梅打了个电话，不料文菊梅说她要参加一位同事兼朋友的婚礼，而且她还是伴娘的身份，一整天都抽不开身。谢童只好跟她另约时间。

挂了文菊梅的电话，谢童心中颇为失落，文菊梅以伴娘身份出席她同事兼朋友的婚礼更是令他心生一丝担心，担心一些别有用心且色胆包天的男士以婚闹的名义贪她的便宜。心中颇为失落、担心、且有一丝莫名醋意的谢童点开了微信，如他所料，文菊梅并没有发微信朋友圈，她的朋友圈中仅有的一条动态仍然是他和她在麦当劳店里的邂逅，照片中他偷窥她被她发现后佯装看书，慌乱中将书拿倒的囧样令他再次捧腹。

谢童点开文菊梅的微信公众号，他正欲精读一篇她刚发不久的有关《 水形物语》的影评，门却突然开了，是外出健身的王雅茹、高玉母女回来了。

母女二人兴致不减，一边换鞋一边哼哼唧唧，不过哼得还挺好听的。见王雅茹进向厨房，谢童瞬间转移了注意力，并调整好情绪，然后急忙起身小跑过去殷勤地说道：“妈，您和小玉去歇会，今天中饭我一个人来烧，现在就烧，早点烧好早点开饭，下午我和玉儿带您出去玩玩，因为玉儿脚伤，您来东方都好几天了还没出去玩玩呢。”高玉也附和道：“妈，那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就上班了，也就没时间陪你了。”王雅茹本来还想推辞，见小两口这么热心也就同意了，心里喜滋滋、乐悠悠的；不过她还是坚持午饭由她来烧，并问谢童猪肝和菠菜买了没有，谢童并未过于客气，只是一边连声说“买了买了”，一边弯下腰从菜篮中翻出猪肝和菠菜，然后稍作犹豫后便进了书房。

早早吃了午饭，喝了有补血滋阴功效的猪肝菠菜汤之后，三人匆匆收拾、洗刷好碗碟，又匆匆洗漱、打扮了一番，便或背或提着各自的或大或小的旅行包出发了。

三人打车先去了一处城市公园。公园内山光水色，妖娆怡人，仿佛将三人带入如诗如画的境地，湖边花柳夹道，犹如彩虹飞跨，翠带铺陈，走了不到两百米，正前方映入眼帘的是一组富有江南园林特色的假山群，堪称是假山叠石中的佳作。假山群左侧耸立着两块玲珑剔透的太湖石，叫做“童子拜观音”，东边这块像虔诚恭敬的童子背向观世音而拜，西边这块恰似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披着头巾，俯视众生，可谓是神意天成。谢童给高玉和王雅茹拍了几张合影，又分别给她们单拍了几张，王雅茹也给小两口拍了几张合影，高玉还特有礼貌地请周围的游客为一家三口拍了几张合照，三人一路走走停停，开心说笑。

离开假山群，穿过一条紫藤覆盖的绿色长廊，经过一块大草坪，三人来到一座竹篱茅舍的园中园，园内姹紫嫣红，绿意如诗，杂植了海棠、玉兰、紫藤、芙蓉、月季、金桂、栀子、山茶、樱花、玫瑰等十几种花木，置身其间，犹如置身于花海之中，园内花色迷人，花香弥漫，令人流连忘返。园的出口处右侧有一处小丘伏地，曲径迂回，由湖石砌成的花坛内栽满了牡丹，娇艳非凡，其中姚黄魏紫、蓝玉豆绿为花中极品，雍容华贵，一家三口又拍了一些美照，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出了城市公园，三人步行去了附近参观了一处清代历史遗存，这里曾经名士旧居聚集、店铺林立，商品繁丰，民殷物阜，繁华热闹，如今这繁华的旧梦随着旧居的破落、倒塌，笙歌、吆喝声的散尽一去不复返了，而成了文人骚客抒发思古幽情的胜地，构成四方访客在东方最独特的记忆，历久不忘。

出了清代历史遗存，迎面的一处出口已经关闭，三人弯弯绕绕觅得另一不起眼的狭窄出口，幸运的是这里竟然通往古城墙。高玉一手撑着一把新买的墨绿色遮阳伞，一手挽着王雅茹的手臂，背对着不燥不烈的夕阳，迎着那越过古朴斑驳的青色城墙而来的不急不躁的黄昏时分的微风，跟着几位南腔北调的游客拾级而上，走在后面的谢童用一只手的中指提着刚被高玉淘汰下来的那把旧伞的提绳，却没有撑开，他觉得男士撑遮阳伞太过矫情。谢童望着霞光中古城墙的台阶上王雅茹高玉母女二人灿烂美丽、如诗如画的背影颇为心动，不顾自己有轻微的恐高症，他举起手机将这稍纵即逝的一幕定格为永恒。

登上高高的古城墙，脚踩古朴的青砖，无遮无挡的高风中，谢童好奇地学着母女俩的样靠近城垛，带着一种登山爱好者登顶后的喜悦、成就感与自豪感，俯视城墙下面来时的路以及正拾级而上的后继者，心里顿时有点儿发慌，似有一种身体不受大脑控制，将纵身一跃的感觉，是轻微恐高症的症状，他笑着退后两步，平视前方。远处，山青如黛，古寺庙藏于山腰处的密林深处，只露出其头顶的几缕“金发”；金光闪闪的广播电视塔巍然屹立于山顶，直插云霄。平移视线，古风犹存的城墙蜿蜒于山水之间通向巍峨的得胜门，江水浩淼，水天一色，修缮一新的东方大桥若彩虹飞跨，江面上舟船穿梭。近处，护城河里碧波荡漾，河边林木葱郁，垂柳轻拂，路上车水马龙，路边绿荫如盖，高低楼宇错落有致。集古典风韵与现代气息于一身的古城东方之山青、水秀、城伟、林茂之美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谢童正沉浸、陶醉在眼前的美景中，高玉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脊背，嗔怪道：“都叫你好几声了没听到？直愣愣站着干嘛呢？过来一起拍照啊！”谢童用手机分别以远处的东山、广播电视塔、东方大桥、得胜门为背景，为母女俩拍了好几张合照，又以近处的护城河、东方标志性建筑之一的理想大厦为背景，为她二人拍了好几张单人照与合照，然后从双肩包里取出自拍杆，用蓝牙遥控器拍了几张他自己和高玉的亲密合照以及三人合照。环顾四周，西天的流云似乎顽皮累了，换上一身统一的胭脂色衣裙，三三两两地手拉着手稍息；夕阳正凑过厚厚的朱唇，亲吻脸色绯红的江面，害羞的江水一把将夕阳搂入怀中，然后立刻将光线调暗，并将世间万物的眼睛都蒙上一层灰暗的薄纱；远方的山峦呈现出一条柔和、朦胧而似有神性的青黛色轮廓，夜晚默默立在它的身后，静候自然之神的派遣。谢童惊讶地发现，周边仅剩下不远处一位游客兼狂拍客与他一样意犹未尽，流连忘返，乐不思归。城市里的灯火已星星点点亮起来了，正是最美丽、最令人眷念的昏夜之交。

夏日的天气若孩童的脸说变就变，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迎面吹来了一阵凉风，夹杂着谢童最喜欢的带有泥土气息的沙沙细雨。下吧下吧，雨中的世界就都是属于我的，谢童默默祈祷。谢童依旧没有撑伞，他喜欢这细雨，他觉得这夏日的细雨若一位风情万种、温情脉脉、善解人意的芳龄女子的玉臂与玉手，温柔地将他颇感疲惫的身躯拥入怀中，轻抚他颇显憔悴的脸颊。若非王雅茹在场，谢童真想邀请甚至强拉高玉共舞一曲，因为，有一股强烈的小资情调席卷而来，他想，在这细雨霏霏的古城墙上，若是能伴着这沙沙雨声与自己心爱的佳人共舞，该有多浪漫，多唯美！他正想着，正巧高玉挽着王雅茹的手臂转过身子走向他，见他竟然没打伞，颇为吃惊。谢童向着高玉笑了笑，然后羞羞答答、犹犹豫豫地撑开伞，迎向她。这雨也是羞羞答答、犹犹豫豫地下，不一会儿就停了，谢童如释重负似的急忙息了伞，他又抓紧拍了几张暮色中的纯粹的城市远景照，然后才心满意足、得偿所愿地跟在母女俩身后走向台阶，准备离开，将这段暮色中的古城墙留给那位痴迷的狂拍客独享。就在谢童准备下台阶的一瞬间，从这段古城墙的尽头，十指相扣着走过来的两个中年男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定眼细瞧，那女的竟然是社长高晶，那男的有一点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谢童疑惑着、回想着，急忙避嫌下了台阶，很快就超过了原本走在他前面的母女二人，二人见状也加快了下台阶的脚步。

走走停停、寻寻觅觅了一下午，谢童的肚子已经非常不满主人对眼睛的偏爱，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酸痛的双腿也消极怠工，懒洋洋地朝前小幅挪动，谢童估计王雅茹高玉母女二人也累得够呛，便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往城南的一条他所熟悉的美食街。

美食街上已华灯齐放，若一朵朵大大小小的盛开的、放射出灿烂光华的金花或银花。点缀这“花园”的是如云的美女和如星的美食，二者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谓大饱了眼福、鼻福、口福。美食街上供应的传统食品和地方风味小吃逾百种，聚集了内地、港澳台地区乃至东亚、东南亚等地的品牌餐饮，有江南的甜点、江淮的小吃、云南的卤粉、福建的扁食、东北的涮烙炖、蒙古的奶茶、北京的烤鸭、四川的杨姐面、重庆的烧鸡公、韩国的特色烧烤、新加坡特色肉骨茶、港式大排档等等，让人馋涎欲滴。三人先是品尝了几种特色美食，边逛边吃，后进入了一家环境相对幽静、装修清新雅致的江淮小吃，点了几种江淮特色美食美餐一顿，好不惬意，等上菜的功夫，高玉将刚拍的照片用微信发给了老爸高君德。吃过晚饭，走到一家商场门口，小两口正欲往里走，王雅茹坚决不进去，因谢童前两天提过一嘴，说要给她买件衣服，因而她明白小两口欲进商场的意图。见王雅茹坚决不肯进商场，谢童高玉二人只好作罢，然后高玉跟谢童耳语说那就给她网购两件吧！谢童一边“嗯嗯”着点头同意，一边掏出手机打网约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