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传输。”

“什么？”

“数据压缩。就是把我的个人信息全部转变成数据后，通过电子实现在这个宇宙重塑。”

“我不明白。”张彦泽无奈了。

“嗯……举个例子吧，比如用一把尺子装下整套四库全书。”

“什么？用芯片？”张彦泽自然而然地回道。

“不是，就是一把普通的尺子。”杜鸿冲张彦泽笑了笑。恍惚中张彦泽产生了强烈的错觉，仿佛回到了昨天的那堂物理课上，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只不过是一个讲课风趣的男老师，而不是如今这诸般怪事的幕后人。

没有在意张彦泽的眼神，杜鸿继续娓娓道来：“所有信息都是数据，图片、文字、影像甚至是生物，这个‘地球’上的计算机技术已经算得上普及了，我想这点不难理解。”杜鸿似乎并不打算给张彦泽反映的时间，稍作停顿便继续说道：“所以四库全书尽管卷帙浩繁，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数据，说的更简单些，仅仅是编码过后的一串数字，嗯，很长的数字。现在我在这串数字前面加上小数点将它变为一个比例值，也就是说如果这串数字是12345，那它现在变成了0.12345。”

说到这里，杜鸿终于做了一次长长的停顿，等待他的“学生”做出反应。

“嗯，然后呢？”

似乎对这个反应颇为满意，杜鸿低头望向池中的鱼群，倒影中的男子张开口，继续说着：“现在我将这个数乘上尺子的长度，在得到的长度所对应的刻度上刻下一个点。当然，使用一种足够精确的技术刻下的一个足够精确的点。于是现在，我们拥有了一把存储着四库全书的尺子，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它带到任何地方，直到我们需要读取它时……”

“我明白了，那时候只要使用同样足够精确的技术去读那个点的位置就可以了！那个点所在的位置精确到小数点后很多位，就是那串四库全书数据，对吧？”张彦泽打断杜鸿的话，激动地说道。

“是的。”杜鸿惊讶地看了张彦泽一眼，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子突然变聪明了，“把我的信息压缩成数据，按照脑波的信号用电子排列。这样我就成了一串长长的电子讯号，然后通过量子泡沫——之前提到过的那个——传到这个宇宙中某个人的大脑中。也就是说来的是我的记忆，而并非我的肉体。”

“灵魂附体？你的灵魂附在了原本这个地球上的那个‘杜鸿’身上？”张彦泽突然觉得对面这个人的脸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可以这么说，但‘杜鸿’的记忆还在，只是多了一串记忆。现在杜鸿身上有三个记忆。”

“三个？还有谁？”

“还有你最初认识的那个‘阿杜’老师。他是第一个传输过来的，在昨天下午四点左右。我是刚才来的，就在墨泉喷发的时候——传输过程会引起这个宇宙局部引力场的波动，所以那泉子才会那样。”

“那昨天那些车祸……”

杜鸿叹了口气，用有些歉疚的口吻说道：“是的，那时原始的杜鸿就在千禧龙大酒店里。”

“好多条人命啊！”张彦泽有点愤怒，“也对，你们不会在乎的，你不说了么，我们是猴子！”

“对不起，我只能说这是个意外。我跟昨天下午那个自以为是的物理学家不一样，我是研究人文的，我明白你们跟我们一样是活生生的人。”

“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张彦泽没好气的喊道。

“研究。”

“哼，还不是拿我们当猴子。”

“可是你不知道找到一个跟自己宇宙如此相似的宇宙有多么大的价值！我相信你们地球上的科学家也会这么干的！”杜鸿，准确的说应该是那个物理学家，激动地回道。

张彦泽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他不知道自己再这么吵下去这个货真价实的拥有三个记忆的精神分裂者会对自己干出什么事。“那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们研究这个？”张彦泽转移话题，指了指头顶上的太阳。

杜鸿平静下来，又变回了刚才的人文学家。“我们发现，我们可以对这个宇宙产生影响，比如扭曲时空，甚至改变规律，比如改变重力加速度、引力常量甚至是普朗克常量。这对研究宇宙的终极奥秘有着重大意义。”

自己的宇宙居然可以像玩具一样任人玩弄，张彦泽感到一种深深地恐惧。

“当然，这些只是理论上的判断。”杜鸿看出了张彦泽的恐惧，“我们现在最多能做成这样。”他也伸手指向太阳。

“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比起虚无缥缈的多层宇宙，张彦泽对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更加好奇。

“知道莫比乌斯环吗？”

张彦泽点头。

“跟那个类似。我们将地球公转轨道上的一段空间按照莫比乌斯环的方式进行扭曲，以此让地球在不改变自转方向的条件下进行了上下反转——我们姑且认为以前地球的北极是上方。”

“原来如此……那你们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你们在研究什么？”张彦泽觉得自己回到了昨天的物理课上。

“研究人们对此的反应，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我的任务也是如此。”

一时间，龙泉寺又陷入了沉默。外面人们的吵闹声重又变得清晰起来。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杜鸿问。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知道一个全宇宙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的秘密，真的太孤独了。”杜鸿突然变得落寞起来。

“什么意思？”

“我回不去了。”

“什么？”

“我的记忆只是一段复制出来的脑电波，他们，”他指了指天，“他们研究的是通过我的脑电波传回的东西。从我被传送过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我了，我只能带着三段记忆，用杜鸿的身体，在这个世界度过余生……知道这个宇宙中还有人知道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是一种幸福。”杜鸿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张彦泽。

张彦泽不知道自己该以一种什么态度来对待面前的这个人。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张彦泽摇摇头。

“那我走了。”杜鸿转身朝龙泉寺外走去。

“我还能找得到你吗？”张彦泽朝着杜鸿的后背喊道。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就算告诉其他人也没用。我的任务就是遍历世界各地，尽可能多的收集资料，自然不想就那么早就被人发现。你最好也不要告诉别人，今天我们的谈话上面都是知道的，为了不让我的身份公之于众，那群正享受上帝滋味的人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杜鸿说完，不再理会张彦泽的追问，快步走出大门，转眼就混入了外面正陷入混乱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