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腾格里--银川与中卫的速游记

逃离,是对生活起码的尊重。

在日复一日的冗长工作、散漫生活、中年发胖中,我最治愈的幻想便是在一个清凉干爽如薄荷味苏菲的清晨,我置身于遥远的沙漠中,把自己两脚插凉凉软软沙子里,看着远方的日出,什么也不说,说也不做,然后:删除,清空,重启。

对于社畜来说,说走就走的旅行没有从容的三五假期,就只有硬挤出来的一个逼仄周末。时间很短,但看场沙漠里的日出完全是够够的了。

于是,那个焦躁值拉满的日子里,我约上了优优同学,一张票把我们自己空投到了银川——一座坐落在距离与价格完美交点上的城市:遥远到可以脱离日常,实惠到不至于真脱离日常。

云上

老队友


到银川的时候是周五的晚上,为了心心念念大西北的美食,我饿了一天肚子,一下飞机冲进出租车,就说:师傅,好饿阿。快走快走!

车开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到了坐落在校园附近的怀远夜市,许是因为天黑的晚,已经是晚上十点,这里依然是灯火璀璨,人头攒动,几条街的美食摊位如几条长龙般排开,夜色的半空里,漂浮着淡淡青白的烟,充满着烤肉香气,这场景我看着几乎要幸福地昏古七。

怀远夜市

夜市的人群


夜市上好吃的很多的,但真正有西北风味特色却少,甜醅子、烤羊肉、辣糊糊、辣皮……其他的都算大江南北的美食街固定卡司:铁板鱿鱼、鸡翅包饭、臭豆腐、烧仙草、烤扇贝……咦,话说,银川一内陆城市,搞什么烤扇贝烤海鲜啊我说?本游客表示有被不尊重,后来想人银川人民爱吃什么吃什么,哪轮得到我说三道四?

我们一边感慨城市像流水线上的整容美女一样,越来越失去个性,一边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涌动的人流中,随着缭乱热烈的叫卖前行、驻足、流动。疫情的阴影还未完全褪去,街上的人都戴着口罩,除了眼神里充满新奇和跃跃欲试的游客之外,还有不少是淡定、轻松的附近学校的学生。


燕麦做的甜醅子是我的心头好,在烤羊肉串摊前我更是流连忘返,不仅仅是滋滋冒油、肉香四溢的羊肉的强烈吸引,还有听着烤串大叔那充满维族味曲子,忍不住快乐地抖腿扭脖子。我还意外发现,新疆人好多都是圆圆的肉脸,我看着有种谜之亲切感。在夜市里溜达了一圈,我们俩把想吃的都吃了个遍,在露天的餐馆里,我和优优过了把烤串配酒的瘾,一口冰啤入喉,整个腔子冒起一阵凉爽,优优比我酒量更好,更能get到酒的精髓,美食、老友、人间烟火,让人忍不住畅快到叹息一句:啊,生活!

辣糊糊?辣拌拌?

饮品很有料

奶香

甜醅子

选了人最多的一家

盯…馋…

那一晚我们吃好却没睡好,周六一早起得就比计划晚些。时间只允许我们去鼓楼和玉皇阁,都是市区里的小景点,看到车水马龙中敦实屹立的古朴楼阁,多少心中难免会有几分沧桑之情;街头游荡时,街边招牌上频频出现的“西夏”二字,令人想起遥远时代,曾经与大宋并立的异族国度——它已经过去快一千年了啊,但依然以某种方式,静静流动在我们的时空中。

鼓楼

玉皇阁

玉皇阁的天空

玉皇阁里展示的贺兰壁画


中午去吃了银川很有名的老毛手抓,果然,手抓羊排奶香味十足,瘦肉又嫩又软,肥肉又不腻,两个人点了半斤,吃的意犹未尽。还有八宝茶,红枣、核桃、玫瑰花……果然是满满当当的八宝,这茶不用来喝,用来吃才适合。

老毛手抓

内部。十点半以后营业。

八宝茶

手抓羊排,巨好吃(「・ω・)「嘿


饭后来不及休息,我们就马不停蹄赶向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地,腾格里沙漠,去那儿度过两天一夜的沙漠之旅。

火车到中卫,绿皮车要两个小时,而高铁要一个半小时——此处需要说明,中卫有高铁直达银川的河东机场,非常方便。我们当时不知道,去银川绕了下。

银川站

站内

外面

绿皮车

怀念


到了中卫又要坐车差不多三四十分钟,才到了我们的目的地,通湖草原,它位于腾格里沙漠的边缘。此地有两个湖,地下相通,因此命名通湖草原。

沙漠里的草原,是有点清贫

通湖

泡个脚


到了景区门口,就见到了我们的领队阿潘,一个身高将近一米八、帅气幽默的西北汉子,开着辆帅气的吉普,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条超级帅气的边牧,peter。这狗不但帅,而且很是亲人,面对陌生人的又抱又搂,它全程耐心又温柔,完美营业。

帅小伙儿Peter Pan


景区门口还是一小片草原,两个宁静明亮的小湖泊,但走进不远,目之所及就已经是绵延不断的沙漠了。我们到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西北的太阳依然猛烈如烈酒,白花花地泼在沙面上,反射着晃眼的光,干燥的空气仿佛一点就着。但好在,这热是干脆利落地热,只要做好遮阳便不难忍受,不象南方的湿热,让人出汗如熬油。

入口

驰骋的远人


特殊时刻,游客很少。我们这团一共才4人,除了我和优优之外,两位姑娘是一对西北民族大学的毕业生,来作毕业旅行,她们一个学声乐,一个学舞蹈,让我开心不已。我们在沙漠中坐了跌宕起伏的游览车,然后就开始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徒步,沙漠里步行不比寻常,迈出一脚,就陷落沙中,滑下半步,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踩在前人的脚印前行。

而我得以在这样的徒步中,细细观察着这个世界:高远的晴空之下,是一望无垠的沙丘,沙丘起伏的线条,柔软如呼吸。风在天空与沙丘之间自由地游荡,在天上,它拨散又归拢一片片薄云,有心,无心;在沙丘上,它为沙丘遮上了一袭淡淡的沙子织就的轻衣,飘摇,旋落,所过之处,留下一片如小月牙般的纹路。沙面上快速爬行的小虫们,给沙丘带来一丝丝生机。

沙漠

沙漠

沙漠里的拍照道具…没什么,就是大

say hi~


天地间,我们几人前后连成一线,踽踽前行,让我想起了千年前的商队,是不是也是这样,在烈日下,一步一步,将东西方的货物和文化来回运转?peter快活的奔跑着,丝毫没有受到天气地形的影响,迅速如风,矫健如龙。阿潘说,边牧的天性便是喜欢跑在队伍的最前面,好像牧羊一般。我们听了不觉失笑。


好似低配版疯狂麦克斯场景
走哪儿瘫哪儿
跑真快

跑真快too


终于到了扎营的地方,是在一座背风的高高的沙丘之下的一大片空地,早有一个能容纳十数人的大帐篷已经搭好。整个营地只有我们四个游客,加上导游和工作人员,一共是8人1狗。歇了一会儿后,我们几个在阿潘的带领下,搭起了自己的小帐篷,这就是晚上我们睡觉的地方。

此时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快接近日落时分。我们又辛辛苦苦爬上最高的沙丘,等待日落。连绵的沙漠尽头,太阳已经褪去中午的酷烈,变得和蔼起来,天边的晚霞有着油画般的柔橘色,我们看着它一点点缓缓下坠。

长河落日圆


风依旧在吹,沙子呼呼打着我。此情此景,我忍不住跟优优说:不行,我都到这儿了,不装回逼发朋友圈我真对不起这几千里地。我要在沙丘上看着夕阳喝一杯,我必须要哇!

于是,平日里我这个以懒出名的人,又不惜提着罐啤酒和一把椅子,在沙丘陡坡上又跋涉了整整一个来回,喘得跟peter一样。(注:但peter跑的比我快多了,蹭蹭蹭,它该取别号叫沙里飞。)

容易么我


道具就绪。我把椅子腿埋沙里,刚刚是骑在窄窄尖尖的沙脊上,我小心翼翼地正襟危坐,生怕一后仰就连人带椅子滚到底下去。然后我打开易拉罐。噗嗤——啤酒冒出了一声偷笑,细密的泡沫宣示着它兴奋的心情,沾满了我的手心。

我和优优碰着酒,一起对着夕阳干杯,敬着日复一日的朝升暮落,敬着无所事事的充实,敬友谊,敬活着。

bilibili!

乾杯 []~( ̄ ̄)~*

乱发

夕阳想是酒量不好,这才半杯不到,它的脸就越发红了,晕晕乎乎地要回去睡。

然后一起哈哈大笑,继续喝着酒,用相机拍下它不胜酒力的样子,在优优的提议下一起唱着歌送它回家:

许巍,旅行。

总是要说再见,

相见又分离,

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能蹦哒的都是年轻人


这夜的晚饭是沙漠烧烤和沙漠火锅。我不知道是阿潘的手艺太好,还是说沙漠两个字,就是一味非常独特的调味料,普通的食物加上去之后,也会变得格外美味起来。(又注,peter依然吃的是狗粮,狗眼汪汪地看我们吃肉,可怜可怜!)

夜色四合的时候,我啃着带着沙子的烤羊肉串和鸡翅,喝着沉淀着沙子的汤,心说这顿饭应该是补充不少矿物质了。

烤得很认真

夜聊

Peter


夜已经全然地到来,风越发大了,合着黄沙,发出呜咽。除了大帐里的灯光,四面八方的黑暗一点点侵入我们。

看见北斗七星了吗

夜晚的影帝


抬头几点星子,许是不够晴,没看到灿烂星河。我看到远处另一边的沙丘镶了一道淡淡的光晕,心想,山那边的地平线处,许是一片城市的灯火。于是,怀着看沙漠边陲小城夜景的心情,我和优优一起,冒着风沙再次一步一个脚印地去爬另一座山丘。

天黑,却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许是月色,许是帐灯,许是我们用另一双眼睛在看。

越往上走风越大,像察觉到危险的野兽,发出低低的咆哮。沙子吹到脸上更疼了,像一蓬蓬小针,不少沙子还吹进了眼睛,让人只能流着眼泪觑着眼睛,迷朦里向前。我脚上只穿着凉鞋,只觉得每一脚都似乎趟进了冷冷的河中,脚上磨破的伤口也涩涩的发疼。

我忘记在风中的我们说了什么,许是鼓励对方一定要爬到顶吧,因为那时是那么想放弃阿。

我们终于气喘吁吁地走到最高处,一抬头不约而同的“哇”了一声,那一刻我们见到了此行最美最难忘的一瞬:巨大的银白色的月亮,低低地悬在广袤的沙漠上方,散发着柔和而夺目的光芒。月下的沙漠,有着静谧而优美的轮廓,像一片凝固的温柔的海浪。

我居然忘记了,原来月亮比人类城市的灯火,更加盛大辉煌,这片月光,浩浩荡荡,极度慷慨地倾泻在我们身上,几乎令人战栗。我以前对什么去趟西藏净化心灵,一向是嗤之以鼻,但那一刻,我只能用“净化心灵”这个俗气的词来形容。在过去的岁月里,我无数次仰望过星空,但唯有这次,唯有这次,唯有这次。

风沙依然很大,我们说着几两散装的话,也沉默。并肩站着,也拥抱。发现沙丘另一面的沙子,原来是暖的,还带着太阳的余温。

我跟优优说:我想起李宗盛的那首山丘——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挺悲伤的。我也怕我辛辛苦苦越过山丘后,没有人等候。

但现在觉得,无人等候就无人等候吧。山丘后还有这样的月亮啊。

山河风月,天地壮丽。人本来就有身为人类的幸福。尽情去,有什么好怕呢?

月亮在我心中
永远升起

又冷又兴奋地发抖,于是在沙丘上,我对月撒了泡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浪且漫。(又又注:温馨小提示,尿尿时请注意风向)

下来后,一群人玩起了狼人杀来,一直玩到凌晨一点多才尽兴,各自回帐篷睡下。

两人的帐篷很小,无论如何整理,沙子在我们都睡袋、头发、衣服里都随处可见。风呼啦啦得吹的很吵,就好像peter一直在挠帐篷,要跟我们玩耍。我一直到快天亮时,风小了点才迷迷糊糊睡了会儿,但心中一片安宁,毫无怨尤。

第二天早晨,我起得最早,比peter都早,但依然错过了日出。天亮得明晃晃,温度却还清凉。接下来的景点和活动于我来说,都已经如同风吹过沙,只留下淡淡的影子,我宛如进入了精神上的“贤者时间”。唯一在意的,便是要弄点纪念品带走。

学个火红的萨日朗

日出起床啦

大茧子


然后返程过安检时,这些纪念品也得到了重点关照:

安检员:你包里的瓶子里,装的什么?

我:……沙子。

安检员:你屁股兜里硬硬的是什么?

我:……一块石头。

安检员露出一脸看傻子式的宽容微笑。

我心里默默为自己辩解:你不懂,这是一小片腾格里沙漠。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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