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代磊

        夏天的傍晚，残阳如血，它不但染红了天际的层层白云，也顺带着染红了那座叫名山的山堡，还把余下的颜料倒进宽阔平静的长江，弄得半江瑟瑟、半江红。在长江的北岸、名山的脚边，曾经是一座有着两千年历史、以“鬼”闻名的丰都县城，十多年前，因为三峡截流蓄水而沉入了江心。而今，一座崭新的巴渝都市与之隔江而望，路桥飞架，高楼林立，聚集和生衍着从鬼城搬来的十万“鬼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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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那沉没的丰都老城，曾是九龙捧圣之地，有皇帝打算在此修建皇城，但地仙失算，少数了皇帝这条真龙天子，错失宝地，被阴间的王抢先在此修建了阴曹地府和十八层地狱，“鬼城”的名号由此传开。这当然只是传说，实际上，绝对高度不过300米的一座小小名山，千百年来修建了近百座庙宇，还建有一整套传说中属于冥界的鬼门关，黄泉路，望乡台，奈何桥和天子殿等建筑，每年三月初三办庙会，组团进香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这里还流传着二仙飞升，九蟒复仇，阴君娶亲，钟馗嫁妹，目连救母，唐王游地府，白蛇救许仙等等光怪陆离，引人想象的故事，让丰都给人以神秘奇幻的印象。

        丰都鬼城的搬迁，搬走了城市和人口，却搬不走记忆和习惯。神奇的丰都城，神奇的丰都人，他们在饮食方面也有着十分神奇的地方，那就是三大“几乎不能吃”的美食。

                    （一）糊辣壳包面

        丰都的地方口音和周边区县都不同，他们把“钱”说成“情”，把“黑”说成“哈”，把“年”说成“银”，还把“面”说成“命”。所以，跨江而居的丰都人，走进路旁的小面馆、小食店，对老板喊一句：“二两糊辣壳包面！”就可以了。这里的“包面”，大略等同于北方人喊的“馄饨”，南方人喊的“抄手”，用面皮包裹肉馅，沸水煮熟，捞出来，加上老汤、时蔬，佐以油盐味精，就是丰都人最为习惯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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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最为特殊的一点在于，满碗漂浮着一味神秘的佐料——“糊辣壳”。看外形，黑乎乎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闻味道，确实是什么东西烧焦了，老板过来说，对的，这就是辣椒烧焦了。什么？烧焦的辣椒还能吃？这几乎就不能吃吧！

        老板说，客官您别着急，看看四周这些目瞪口呆的人，都把您看着呢，你可以到厨房瞧瞧去。那，我们就一探究竟吧！原来这糊辣壳包面可是丰都的一大美食。它的配方独特，尤其是糊辣壳的制作，更是神奇。首先，老板精选个儿大饱满的上等干红辣椒，在烧红的铁锅里翻炒掉水分，直到用手捏时有硬脆的感觉。然后，用砂钵或者铁盆装好，拿铁杵将辣椒碾磨成碎片或粉末。最后，老板会根据各自的经验，在糊辣壳里加入少量香油之类，翻炒烘干，以备客人吃面时酌量添加。

        看了这糊辣壳的制作过程，您还敢吃吗？这“糊辣壳”，不是就炒“糊”了的“辣”椒的“壳”嘛！但是您如果能鼓起勇气，挑起面条和着这黑乎乎的糊辣壳，吃进嘴里，您会发现，除了时蔬的清香、小面的劲道、老汤的香醇以外，还有一股辣椒的浓香，那种恰到火候的辣，带着烟火的气息，吃进嘴里，挑逗着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辣味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香味又让人觉得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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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看丰都大街小巷的面摊面馆，大人小孩儿，但凡吃面，必定有吃糊辣壳味的，看来这糊辣壳的神奇吃法，已经成为了丰都一绝了。不如，您也放开胆子，试试吧？

                    （二）斑鸠叶豆腐

        斑鸠？叶？豆腐？这究竟是动物、植物，还是食物？初次接触这种美食的人，都会满脑袋问号。淳朴善良的丰都人早就料到您会这反应，他们憨厚一笑，卷起袖子给您现做，尝尝，您就知道了。

        丰都属于丘陵地貌，山林间常有一种阔叶灌木，叶子扁平呈橄榄形，光滑碧绿，看起来比较特殊。当地人称这种叶子叫“斑鸠叶”，但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叶子和斑鸠究竟有没有关系，我们也干脆不深究了吧！他们采来新鲜的叶子，盛放在竹篮里清洗，透过三遍水之后，用手或者砂钵把叶子碾碎捣烂，直到叶子变成了一盆绿色的糊糊。这，是要吃叶子汁么？

        别急，更可怕的还在后边呢，他们从土灶口抓一把柴火燃烧后留下的灰烬，叫做“草木灰”的东西，直接掺进叶子糊糊里！这是要吃灰吗？看到这里谁也不会想到这东西好吃吧？他们说，好饭不怕晚，要耐心等待。叶子糊糊加草木灰，搅和均匀之后，他们拿一张洁净的纱布，滤出残渣，留下汁水，这时的汁水是绿色牛奶一般的状态，然后，静放半小时，奇迹就发生了。汁水凝结成了豆腐一样的形状，所不同的是，这斑鸠叶豆腐是绿色晶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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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家像切凉粉一样切一盘斑鸠叶豆腐，浇上泡菜汁，撒点盐，端上餐桌，招待贵宾。看着这豆腐，倒是碧绿透亮挺好看的，但想起那制作过程，这东西能好吃吗。菜已经上桌了，您不如尝过再说。夹起一块来，盈盈跳跃着放进嘴里，清凉沁脾，爽滑润喉，如同加上酸咸佐料的果冻，又比果冻好吃得多。这夏天里来一盘斑鸠叶豆腐，清凉消暑，好吃！嗯，不能说太多话，大家抢着吃呢！

                    （三）仙家豆腐乳

        做哪行稳赚不赔？做豆腐。做硬了是豆腐干，做稀了是豆腐脑，做薄了是豆腐皮，做没了是豆浆，卖不了搁臭了，还能做成臭豆腐。这是之前网络流行一个段子，实际上很多人都知道，臭豆腐有臭豆腐的做法，它不是搁久了变臭的。那么，豆腐搁久了会变成什么呢？答案是，豆腐乳！

        丰都的特产仙家豆腐乳，就是这么来的。传说以前丰都城里有家做豆腐的作坊，老板叫杨三，每天做了豆腐就挑到临近集市上去卖。为了得个好价钱，杨三要挑担子翻过名山，到很远的地方去卖。一天早上他翻过名山的时候，看见路边松树林里两位老者在下棋，他一好奇，就放下豆腐担子坐在一旁认真观看。两位老者仙风道骨，沉吟不语，棋局紧张风云莫测。杨三看得痴迷，等看到棋局结束，两位老者收拾东西准备离去，杨三才猛然发现，山中已经是红日西沉，一看豆腐担子里的豆腐，都生了霉了！杨三懊悔不已，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两位老者安慰他说，还能补救，你回去往豆腐上边撒点灶灰就可以了。杨三回到城里，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照两位老者的方法做了，第二天掀开豆腐担子的罩布一看，那些长了霉的豆腐更多霉了，变成了一个个毛茸茸的小球。这，能吃吗？杨三挑起一小块，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一尝，还真的挺好吃！他把这霉豆腐拿到集市上卖，很快就被哄抢一空。他认定那两位老者就是神仙，为了纪念这次奇幻的经历，他给这霉豆腐起名叫做“仙家豆腐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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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丰都仙家豆腐乳的神奇由来，要说这制作工艺，也许真的就是做豆腐做过了头，放得太久生了霉。但谁曾想，这发霉的豆腐味道更是一绝呢！切成小块小块的豆腐，经过储藏发酵，生长霉菌，让豆腐经历一系列化学反应，就变成了鲜香扑鼻，味道芳醇的豆腐乳。

        仙家豆腐乳，是居家饮食不可或缺的佐饭佳肴，也是大厨们做菜经常用到的调味良品。您要不要来一块尝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