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媛

这是一个装潢考究的客厅，两个人相对而坐。

年老的，是这家的主人。他是一位和蔼的老人，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微微下陷的眼窝里， 总是闪烁着慈祥的光芒。

年轻的，是来拜访的客人。他西装革履，意气风发，从头到脚都是用钞票包装起来的名牌。

桌子上摆放着一块“玉石”，说是玉石，和普通的石头比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在河边的卵石丛中也可觅到相似的几块。

老人家拿起“玉石”，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起来，过了一会儿，老人才小心地将“玉石”放下。

“一点儿没错，这块儿玉石就是几年前我想在你手里花十万买的那块。”老人高兴地说。

年轻人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说：“现在你给我5万元，我就卖了。”

老人家抬起头，摘下眼镜，看了一眼年轻人，吃惊地问：“你想通了？”

老人是一位收藏家，家里珍藏着很多珍奇异宝。

两年前，家里的小孙子学习成绩不太好，老人就在大学里给孩子找了个家教，这个家教就是这个年轻人。

有一天，孩子看到年轻人脖子上戴的“玉石”，就非要让他拿下来看看，他没办法，只好拿了下来。上完课后，走的急，就落在了老人家里。

当老人来给孩子检查作业时，发现了躺在地上的这块“玉石”。老人蹲下身子，捡了起来，看了一眼，就愣住了。那是一颗用红色的细绳穿起来的石头。老人以前下乡当过知青，在河边总是能见到这样的鹅卵石。这些鹅卵石在数万年沧桑演变过程中，饱经浪打水冲，在碰撞摩擦中，打磨掉了不规则的棱角，成为一块漂亮的石头，这和人生颇有几分相似。他捏在手里，反复端详。

他知道城里的孩子脖子上挂的不是金银珠宝，就是玉石玉佩，是没有人会把石头挂在身上的。老人一想，就知道是他家家教的。他看中这个家教也是因为第一眼。

那天一进门，老人就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身体清瘦，高高的个子却穿着极不合身且破旧的衣服，说话很有礼貌，老人想：贫苦家出身的孩子一定是能吃苦，懂感恩的。于是，老人留下了他，既为了小孙子，也为了给他提供个工作。

第二天，年轻人来的时候，老人把“玉石”递给了他，他接过“玉石”，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像是捧着一块挚爱的宝贝。老人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眼晴有些红了。

老人说，你这块石头真漂亮，我是个收藏家，要不你买给我吧？

年轻人坚决地摇了摇头说，这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我不能卖！

老人吃了一惊，又接着说，我知道，他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稀世珍宝，说吧，你准备多少钱卖给我?

“老人家，你看错了，这只是我们家河边普通的一块鹅卵石。”年轻人抬起头来，看着老人说，“无论你出多少钱我也不会卖的，这块石头对我来说就是家的象征。我上学时，我爹把这块石头交给我，并且对我说，看到这块石头就知道自己是山里的孩子，就应该努力学习。我爹为了给我凑学费，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身体也残疾了……”

老人的心猛得被刺痛了，说，这就是一块上好的玉石，你现在正需要钱，我给你十万，你卖给我吧！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卖！说完，年轻人就进屋和小孙子一起学习去了，老人独自一人坐在客厅，似乎听到了山里花开的声音。

此后的两年，老人一直匿名给这个年轻人捐款，后来年轻人也因为学业忙没来给孩子上课，他们从此没在见面。

但今天这个年轻人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并且要把那块石头卖给他！

老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年轻人做出这样的决定，他问道：你为什么舍得卖了呢？

年轻人笑着说，以前我觉得这块石头是我父母的眼睛，是家人的爱，我舍不得卖。现在，在城里生活久了，才发现，钱才是最重要的，没有钱，我就找不到好工作，没有钱，就没有女孩看得上我。既然您愿出高价买这块石头，就卖给你！

老人的心又一次像被扎了一下般的疼痛。他问：你爹的身体好了？

“没好呢！先解决我的问题，等我稳定了，再带他出来看看，现在让他再忍忍……”说着，又拿起那块石头，“您看，这玉石……”

老人长叹一声，说，这石头我第一次看就知道它不值钱，那时我想买，是因为我觉得石头的主人是块宝贝，值得我伸手拉一把。现在，我知道，这块石头才是宝贝，它是一块试金石，能检验出一个人的人品。

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硬币，扔了过去，“现在的你就值这么多！”

年轻人羞愧难当，悄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