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蓝衫长剑碧血寒

    林清雪听萧齐修所言，仔细定睛向山谷下看去，只见那二十来个大汉面露怒色，皆是气得胡子发抖，而那蓝衣男子则手握长剑，气定神闲，却是挡住了大汉们的去路，原来他并不是被围困，反倒是困住了对方一队人马。

    大汉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赤膊着上身，两臂刺着左青龙右白虎的图案，看上去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此时正横眉怒视蓝衣男子道：“姓沈的，你这混蛋从惠州一路跟了老子二十天了，已经杀了我擎遥派二十个弟子，你他奶奶的到底想怎么样？”

    蓝衣男子约二十多岁年纪，剑眉星目，身材高瘦，鼻子高挺异于常人，更显得俊美无俦，闻言嘴角一勾露出一丝诡异笑容道：“盛南天，你当日垂涎惠州第一美人李碧环，而李姑娘已有了未婚夫，你就率领手下弟子杀了李家和她未婚夫陈家一共四十五口人，还将李姑娘掳进擎遥山强迫了她与你洞房花烛，害她第二天就跳湖自尽。我沈知一向一人一剑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既知此事绝无袖手旁观的道理。我说过要你们擎遥派血债血偿，就说得出做得到。”

    盛南天脸色惨白，手下众人握紧兵器，咬牙切齿。一个留着胡子师爷模样的人开口道：“沈少侠，你。。你要杀要剐就来个干净。这二十天来你每天远远跟着我们，每到午时就上来挑战，言明我们可以一起上，也可以派人与你单打独斗，但每次你都是杀了我们一个弟子就罢手，第二天继续再杀一个，如此往复。这。。这又是何故？”想到这一路的惨状，他话未说完就身子一颤。

    沈知哈哈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眼中却杀意尽显道：“你们犯下这滔天大罪还想我给你们个痛快？当日李家和陈家的人手无寸铁，也不会武功，他们是如何苦苦恳请你们放他们一条生路？你们可曾手下留情？你们怎么让他们受罪，我必十倍百倍奉还。每日杀一人是要你们好好反省自己的罪过再死，省得死得太早，倒白白浪费了我的一片心意啊，懂了么嗯？少说废话吧，今日是一起上，还是谁单独来送死？”

    人群中有人大喝一声道：“我龙三来会会你这臭小子！”话音刚落一个大汉排众而出，此人三十多岁年纪，腮上一丛虬髯，在擎遥派年轻一代中可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了。他纵身上来，向沈知劈面便是一拳。沈知侧头让过，龙三左手一拳跟着打到，拳劲颇为凌厉。

    沈知等他左拳打到，右掌突然飞出，在他左拳上一挡，五指聚拢，抓住他拳头，顺势向后一拉。龙三收势不住，踉踉跄跄地向前跌去，脚下一空，跌入了山中一处小溪。他从溪中仓皇爬起，浑身湿透，见各师兄弟齐齐望向自己，几十道目光中有的鄙夷，有的关心，登时羞得满脸通红，回身扑来。

    沈知站着不动，待他扑到，转身后仰，右掌五指成排倏地伸出在龙三心口刺入，龙三胸腔被刺穿，登时口吐鲜血，眼珠爆出而死。沈知满手鲜血，似不以为意地在抓着龙三肩膀，右手在他衣襟上擦去鲜血，这才放手，龙三身子缓缓倒下，眼睛兀自睁着。

    众人看到龙三半刻之间已从一个活生生的高手变成一具死尸，皆是面如土色，抖如筛糠。一个苍老声音嵌满悲痛道：“沈贼，还我儿子命来！”一个五旬老者满面是泪，手执狼牙棒向沈知头上砸来。沈知退后一步，拔出长剑直指对方面门。那老者年纪虽大，身手却极灵敏，即刻倒转棒头，向他胸口要穴点去。

    沈知往左一步，躲开棒头，却见那棒头极沉，一棒击在地上，地下石块被击得粉碎。沈知手腕一抖，长剑挥出，剑势极快，向狼牙棒削去。老者仗着狼牙棒的精钢之坚并不在意，挥棒挡去，只听“当”地一声，棒上狼牙登时被削去几根。其他人并不觉得怎么样，老者见兵器被毁却脸色煞白。跟着面露愠色，棒法突变，横扫直砸，棒风越来越大，似成一个大圈，将沈知罩住。沈知仍是面不改色，长剑剑走轻灵，在棒缝中见缝插针，招招不离敌人要害。

    转眼之间，两人已拆了四五十招，众人皆看得目不转睛，林清雪观战片刻已是目眩神迷，不自觉地向崖边踏去，被萧齐修拉了回来，轻声道：“阿雪姑娘，你再往前一步，就要加入战局了。”林清雪笑着吐了吐舌头，道：“那沈知剑法真好，不知是什么门派？”萧齐修摇头不语，向谷下看去。

    想来是那老者久攻不下已是焦躁不已，横杖扫来。沈知左手伸出，两根手指在棒头上一弹，喝了一声“放”，老者顿时大叫一声长棒脱手，沈知右手长剑直刺，嗤的一声，老者手臂被刺破一道血痕。众人疑云顿生，不知他为何手下留情。老者也是惊疑不定，正要问话，刚一开口却是一声惨叫，向前晃了两步就倒在地上，一声再一声惨叫不断溢出。

    众人大惊，拔足奔上前去查看，只见他臂上伤口渐渐结出冰晶，伤口周围变成青紫色，渐渐整条手臂皆呈紫色，老者此时已无力惨叫，只冷得瑟瑟发抖，牙齿不断“磕磕”碰撞。盛南天皱眉一阵，当机立断挥刀斩下他受伤手臂。众人怕血液喷溅都纷纷退开三步，谁知伤口处并不见鲜血，仔细一看，手臂断口血液竟也呈冰霜凝固状，手臂断后被冻住的血液才渐渐融开，慢慢从断口处溢出。

    众人目瞪口呆，盛南天面如土色，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道：“这。。这是什么妖法？”

    沈知拍了拍袖子，将剑还鞘道：“什么妖法？不过是我吟雪剑的伤口罢了。被我此剑所伤之处便会被寒气所侵，血液冻结成冰，也亏得你反应快替他断了一臂，否则他全身都会渐渐冻成冰柱而死。嗯，这倒可惜了，我每日只杀你们一个人，得留着他明天死才行。”说罢晃了晃脑袋，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少年一般。

    盛南天咬牙切齿，气得浑身不住颤抖，却知也不是对手，只得怒道：“好，你既步步紧逼，我们今日不死也总有一日要死，那么我们一齐上吧，今日就决一死战！”说罢二十个弟子在他身边围成一圈，手持刀剑向沈知严阵以待。

    林清雪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听沈知所说擎遥派作恶之事，她早已恨不得亲手为这位素未谋面的李姑娘报仇雪恨，如今见沈知被二十多人围攻即刻就要飞身跃下，只望与他同仇敌忾。却又被萧齐修拉住衣袖，在她耳边轻声道：“慢着，我看他不需要你帮忙。”林清雪感觉他男子气息在自己耳边散开，不由小脸一红，停下脚步。

    只见沈知呵呵冷笑一声，见二十余人手中刀剑向自己劈来，他眼中精光大作，抛开吟雪剑，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剑，剑尖颤动，剑法迅捷无比向每人眼中点去。只听得“啊！”“哎呀”惨叫声不断，二十多人的四十多只眼睛瞬间被刺中，手筋脚筋跟着被挑断。顿时山谷中回荡着惨绝人寰的哀嚎声，众人皆捂着眼睛，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涌出，登时满地鲜血流向小溪，竟把一条清澈的湍急溪水也染成了殷红。

    林清雪见此情景不由咂舌，需知二十余人前后奔来速度不尽相同，要用剑同时刺瞎四十多只眼睛，还要挑断他们的手筋脚筋，可想而知用剑之人出剑何其神速！饶是她也武功卓绝，此时也不禁大惊，心想：“换作是我，我做得到吗？”细细思来，虽也能刺瞎这二十余人，却未必能如沈知这般迅捷，不由心下大骇，又是大感佩服。抬头向萧齐修看去，只见他面色如常，右手轻轻摩挲着凌霄剑的剑柄。林清雪心想：“听闻大将军王剑法如神，看他这样气定神闲，想必他在中寒冰化功散之前也能做到。这二人的武功当真深不可测！我定要为王爷寻得玉莲花让他早日恢复内力。”

    沈知去溪水之中洗了洗剑尖，仔细擦干归鞘，对地上打滚哀嚎的盛南天道：“盛掌门，我本想再留你十几二十天的性命，让你好好反思己过再去黄泉向李姑娘等人致歉，如今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不过我现在不想动吟雪剑杀了你们了，你们这些年来在惠州也为非作歹够了，如今双眼已盲，武功尽失，我会放出风去，你们就等着仇家上门吧！”说罢仰天哈哈一笑，笑声响彻山谷，几只山雀被惊得扑棱棱地飞起逃命去了。

    说罢沈知再不理那一派人，抬头向萧、林二人方向瞥了一眼，但见午日阳光刺眼看不清，于是转身离开山谷。

    擎遥众人仍是惨叫不绝，又惊又怕，痛得个个在地上打滚，想要站起却没了脚筋，想要互相扶持却没了手筋，只得爬着出山谷，身下地上留下一条条血路。林清雪见众人惨状，却也有些许于心不忍，叹了一口气坐在石头上发呆。萧齐修瞧她半晌不说话，将她水壶递过去，道：“擎遥派一向作恶多端，如今有此结果也是咎由自取。阿雪姑娘不必太过伤感。”

    林清雪喝了口水，点点头道：“王爷说的是，想到那投湖自尽的李碧环姑娘和她未婚夫两家人生前所受苦楚，比擎遥众人此时之苦只怕还要惨上千倍万倍。”

    萧齐修瞧她一眼，道：“你我二人已是经历多次生死，阿雪姑娘还要叫我王爷这么生分吗？”

    林清雪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道：“你不也还是喊我阿雪姑娘这么生分？以后称我阿雪即可，我喊你萧大哥，可好？”

    萧齐修也不言语，只微微一笑以作回应。

    林清雪继续道：“萧大哥，我很好奇一事。这蓝衫剑客沈知的那柄剑好生奇怪，被它伤到竟然会伤口结冰？我从未听闻有此兵器，你听过吗？”

    萧齐修摇头道：“结冰的剑我也从未听过，倒是有一把宝刀叫赤焰，被它伤到会伤口灼伤起泡，如同被火烧伤一般。” 林清雪道：“竟有如此宝刀？真想见识见识。”

    萧齐修仿佛想说什么，瞧她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

    林清雪歪头思索半晌，继续道：“还有此人的武功也是招式怪异，萧大哥可曾看出他的武功出自何门何派？”

    萧齐修看向沈知远去的方向道：“此人武功招式迥异于中原武林人士，看不出门派。”

    林清雪点点头道：“我也这样想，不过以此人的年纪，和他武功之高、剑法之精应该早已在武林之中赫赫有名，再加上这柄神兵利器如此怪异，怎会毫无名气？倒是好生奇怪。”

    萧齐修转头向她看去，只见林清雪坐在野花丛中，一身红色衣裙在春风之中翩翩之姿像一只红蝴蝶，道：“阿雪你也是武功卓绝，不也没人知道你的名号吗？”

    林清雪心想：“我故意隐瞒身份行走江湖，谁又能知道我的名号了？只是这也不能与你多说，省的你告诉我父王。”当下笑笑道：“我初入江湖，还是个无名小卒也是正常啦。好啦休息够了，咱们离阳州还远着呢，这就走吧？”

    萧齐修点点头，站起身来，两人两马离开山谷，继续往阳州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