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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后来，林一雪问姜兰：“如果能回到当年，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北上追随他吗？”
姜兰听了一愣，就愣了半天，没有回答。
林一雪说：“这个问题很难吗？”
1
林一雪第一次去北京，是参加大表姐的婚礼。
大表姐在北京工作几年，自是辛苦，也没有大幅的升职加薪走上人生颠峰，就那么过着；就好像许许多多平凡的北漂青年，最后可预见的结果大概是撑不下去了，回到十八线小城，或者彩头好些，拼了自己的老命和全家人的老命在北京供下一个小房子，后半生慢慢享受这酸爽的受虐感。
但是大表姐选择了，或者说恰好遇上了另一条路，那就是嫁给一个北京土著。据大表姐的说法，这位表姐夫家里也就一般般，并非什么大富大贵，在三环就两套房，一套分的，一套自己买的，郊区再有个小楼，如此平平无奇而已。
“平平无奇？”林一雪当时也是醉了，“北京土著的平平无奇都是这么高水平的么？”
“可能也不尽然，应该也有差一些的，也有为房子发愁的，”大表姐略微思索了一下说，“——吧。”
大表姐说的“应该也有”很快就灵验了，林一雪见到了一个为房子发愁的北京土著，此人是林一雪大学时的学长徐安阳。
2
姜兰是林一雪的高中同学，两人的关系那真真是极好的。高中毕业后，两人上大学也是在同一个城市。姜兰的学校距离市中心较近，而林一雪的学校在郊区，于是姜兰偶尔以亲近自然为名来找林一雪玩。
刚上大学那时候，林一雪延续着高中时就常做的某些事，比如写些小诗，写些文艺范的装x句子。她一不小心就把某些作品发到了学校论坛上，又一不小心被当时的文学社社长徐安阳看中，然后徐安阳就跟大家研究决定了，把她拉进文学社。林一雪这才意识到还有文学社这个存在，当时就作诗一首，表示自己很高兴能加入文学社。
回想起来那时候真是太年轻太天真，要是现在看到当年的那些小资诗文，林一雪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心。
当时徐安阳十分欣赏林一雪的才情，引为知己，常常找她谈论文学。文学社中渐渐有人称这两个为金童玉女，在社团活动中一言不合就起哄调侃。林一雪暗想这样下去不行，有必要离社长大人远点，不然以后误会闹大了不好收场。
然而林一雪的这个打算很快就宣告失败了。
那天徐安阳又单独约她去图书馆，她拒绝了，说有朋友要过来玩。徐安阳不服，说你都拒绝这么多次了，现在又说有朋友要过来，会不会给人一种感觉，就是在找借口？
林一雪说，绝对是真的有来，不信你可以跟着去看看。
徐安阳见到了姜兰。
姜兰自从认识徐安阳后，来郊区的目的就从亲近自然变成了亲近徐安阳。她跟徐安阳不熟，所以来的时候都求林一雪约徐安阳出来。文学社的各位暗中称姜兰为小三，却都不明说。
就这样，林一雪当了好长时间的电灯泡。终于有一天，徐安阳对她说：“为什么每次姜兰来找你，都要拉上我？”
“你不想跟她一起玩？”林一雪问，“那你怎么还每次都答应出来？”
徐安阳看着她，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什么，改为伸手挠挠头。
3
林一雪的那个打算终于还是宣告成功。
一次在送姜兰去车站的路上，林一雪突然想起了什么，指指旁边的徐安阳对她说：“对了，其实你来找我玩，可以不用叫上他。”
“为什么？”姜兰一脸真诚地问，又转头看看徐安阳，徐安阳正表情古怪地愣着。
“他说如果他不来的话，我们姐妹可以更放开了玩。”
“我知道。”姜兰点点头，表示他的说法确有道理。
“你知道？”徐安阳脱口而出，“那这么久了为什么每次还要叫上我？”
姜兰上前抓着徐安阳的双肩，踮起脚尖，勉强能与他的眼睛平视，她双手叉腰，怒道：“那这么久了，你还没发现我喜欢你啊？”
一米远的旁边，林一雪手中的雪糕一滑，在脸颊上抹了一道。然后，她感到心中蓦然一松。
自那次说破之后，姜兰就开始常常单去找徐安阳。
后来林一雪渐渐对自己之前的那种小资诗文无感，索性退出了文学社。姜兰自从缠上徐安阳，与林一雪的来往也渐少了。然而徐安阳这种风云人物，他的情感状况也难免会传得广些，据说他一直不肯接受姜兰的追求，一毕业就跑回北京去了。
那时姜兰对林一雪说，她毕业之后也要去北京。
4
北京，林一雪在一家咖啡馆见到了徐安阳。
“姜兰她，还好吗？”沉默许久之后，林一雪开口道。
徐安阳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落地窗上映着的自己的虚影，良久才说：“她……可能要离开北京了。”
“为什么？”林一雪歪了歪头，看着落地窗中徐安阳的幻像，“这么多年没把你追到手，她要放弃了吗？”
“一开始她到北京的时候，找工作租房子都不容易，我是看她孤零零的一个女孩子，挺可怜的，就帮帮她。后来……”
林一雪点点头，见徐安阳没有说下去，就接话道：“后来你就真的爱上她了？”
徐安阳把眼神从落地窗上移开，转头看向真实的林一雪，沉沉地点了点头。
“然后呢？”林一雪追问。
徐安阳端起杯来喝了一口，没有接她的话，却说：“我是北京土著。”
“哦。”林一雪点头，“那就是土豪了。”
徐安阳苦笑摇头：“我家那个地段可能是风水太好吧，一直没有拆迁。现在父母就一套小房子，我在外面租房子住。”
“哦。”林一雪又点头，“姜兰嫌弃你了？”
徐安阳抬眼打量林一雪，又无奈地笑了：“林一雪，你还是那么年轻。”
林一雪不解，露出真诚的疑惑表情。
徐安阳说：“你可能还不懂，爱情不可能解决一切。姜兰到北京来，本身就顶着很大的压力，我们奋斗了这几年，却还是平平无奇，看不到未来。”他顿了顿，又把头转向落地窗，突然神情一变。
“怎么了？”林一雪问，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外面的女孩呆呆地站在那里，正直直地看向这边，长发披着的肩膀娇小瘦弱。
林一雪感到有些熟悉，正要辨认，女孩却已转身离去，留给她一个背影。这时徐安阳即刻离座追了出去，又留给她一个对面的空座位。
那是……姜兰？她留长头发了？
5
大表姐的婚礼过后，林一雪收到了一条短信。
自毕业后天各一方，与故友们的联系真是渐渐少了。姜兰，这个人，到底是陌生呢，还是熟悉呢？
短信上说：“原来他一直忘不了的那个人就是你。我本来就打算回家相亲了，找个稳定的工作，朝九晚五，远离北京的一切，远离他。现在好了，有你陪伴在他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林一雪看完短信一跃而起，就要立马回信表示自己跟徐安阳不是那种关系，但又转念一想，还是算了，真要对此解释倒显得欲盖弥彰。
临离开北京的那天，林一雪思来想去，还是把这两天的困惑跟大表姐说了，并问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幼稚？成熟的人是不是都很深沉，懂得很多的那种？”
“拉倒吧！”大表姐上前拧一拧她的脸蛋，“那哥们说你还小很多事不懂是不是？记住姐说的，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一定要继续幼稚下去哦，姐支持你。”
“那他是喜欢我吗？”林一雪问。
“管那么多干嘛。”大表姐又揉了揉她的头，“我问你，你现在是想留在北京还是想回去？”
林一雪脱口而出：“当然是回去了。”
“那就回去，那哥们爱谁谁。”
成年人的世界套路太深。林一雪抬头瞄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转身离开了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