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罪与瓜亚基尔的救赎

《真与梦象的篇章:一》

——虚无梦痕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荒郊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一个消瘦的囚犯站在简陋的狱中,透过如老树脱皮一般露出红砖的水泥墙顶部的铁窗,仰望着被一根铁栅栏遮住半边的孤独的圆月。他是一位诗人,也是瓜亚基尔的新狱友。

昨天那个阴云密布的午后,瓜亚基尔的老狱友被毙了,或许,下一个就是他也说不定。他见自己在生命的尽头又遇到了这么一位奇怪的朋友,于是好奇地问道:“你不是诗人吗?诗人也搞独立?”他为一个诗人也会被关进这种特殊监狱而惊讶。诗人背对着他,一心一意地注视着深邃夜空中那轮孤零零的白骨般的圆月,没有回应。瓜亚基尔自讨没趣,心想:“这是一个古怪的诗人。难怪他会被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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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瓜亚基尔接过警卫从狱门的铁栅栏外递进来的早餐——一碗粗劣的米饭和一盘卖相很差的青菜。他默默地埋头吃起饭来,吃着吃着却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新狱友。诗人这次不再遗世独立地站着了,而是坐下来,一粒米一粒米地细细品尝着,大有吃完饭可以知道自己吃了多少粒米的架势。

“得了!”瓜亚基尔嘀咕一句,“我若是胡乱插嘴,得到的定然是‘我想要品味出每一粒米的不同’,这样的诗人我见闻多了!”他无聊地躺下,闭上双眼。

瓜亚基尔有好些天没做工了,没人来通知他也就意味着他的日子快到头了。只是,不知道还剩多少天呢?他已经按耐不住地要去吃自己的践行宴了。不做工只待在这狭小的狱室里让瓜亚基尔感到没趣、厌倦,他捉摸着自己是否要从诗人身上找点乐子,以便缓解一下这狱中度日如年的空虚。

拿定主意后,瓜亚基尔就各种搭话挑逗轮番上阵,诗人却瞧都没瞧他一眼,不动如山面不改色地数着进嘴的米粒。瓜亚基尔有些抓狂,他打算动用武力来戏弄一番面前弱不禁风的诗人。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这样做就和外面的人没什么两样了,和别人一样可是违背自由党的原则的,绝对不行!他摇了摇头,自己否决了自己。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他只好翻来覆去地另想它法……对了!昨天诗人说了句什么来着?我、孤月、给你、街——街道?荒郊……留住?

瓜亚基尔回忆起了个大概,开口了:“朋友,你留不住我的。”他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反对政府组织,表面上大义凛然为了群众,一但危及到他们的利益,就立刻摘下面具,用獠牙把人像虫子一样碾碎。我恐怕只剩一个星期的活头喽。”

诗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停下手中的动作,终于说道:“你的不在就像无奈的石碑,将会使许许多多个黄昏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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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亚基尔闻言身体颤了一下,疑虑地盯着诗人,问:“你在说我吗?”

诗人又沉默了。但他不再吃饭,而是一个人倚在墙壁上,望着狱外的天空发呆。瓜亚基尔唤了他几声,他却一语不发,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仿佛从未说过话似的。瓜亚基尔无奈地坐回自己的床上。

“你在关心我吗?”他也不在意诗人是否会搭理他,自顾自说道:“我没有家人,死刑离开了也不会有人伤心。再加上这洗脑的政府,兴许还会有人拍手叫好呢!所以说,我这人活得特别失败,老子——我干不过这约束自我的时代。”

诗人漠然地瞥了他一眼,一声嘶吼突兀地传来——

“喂!里面的!你们的碗呢?快放到门这里来!”

警卫来收碗筷了,诗人看了看穿着制服一丝不苟的警卫,没有吭声,像看一只卑微的蜗牛一样。瓜亚基尔收回了伸出门外的手,兴致盎然地看着僵持的两人。良久,他发现警卫眼中有恼意在酝酿,忙急步走到诗人面前夺过碗筷,跑过去递给警卫。警卫接过碗筷,向二人站着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大摇大摆地离去。诗人看着警卫的身影和黑暗融为一体,回到自己床上,斜眼瞅了瓜亚基尔一下,然后托着腮帮神游天外去了。瓜亚基尔不明所以地挠了挠脑袋。他也坐下来,开始寻思诗人刚才说过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现在越发好奇诗人到底犯了什么罪呢?

转眼到了第三天,吃晚饭时,瓜亚基尔又按之前的方法同诗人搭话。“我的不在应该就像一座墓碑,许许多多个凄凉的黄昏被人掘出尸骨来鞭笞。”

牵扯到诗人说过的诗,他果然接话了,他看着瓜亚基尔,眼神放空,有些超然地开口说道:“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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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亚基尔再次陷入困惑。“和诗人说话可真是费脑筋。”他想,“你永远也不会理解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他不停地纠结,而另一边的诗人,却早早地躺回床上,闭眼休憩了。这个时候,瓜亚基尔突然得出了一个奇怪的不算结论的结论——诗人一次只说一句话。这是不是意味着诗人对同自己交谈很走心,每次都要苦苦思索出一句简洁明了的话来应对呢?他不无自恋地想。但他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不对不对,正常人才不会这么做!

在监狱这种地方,是没有时间概念的。特别是到了有乌云的晚上,透过天花板下的铁窗远远望去全是黑暗,仿佛从瓶口看里面浓稠的墨水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瓜亚基尔隐约听见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一束白光从狱廊深处照射而来,巨大的影子——哥斯拉步履蹒跚地接近这里。瓜亚基尔神色凝重地站了起身,来到铁门前,双手环住两根铁柱,注视着黑暗中渐渐逼近的影子。

他先是看见了熟悉的囚服,然后是一双破旧不堪的粗布鞋。接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进入了他的视线。

男子的两鬓染上了白色的手电光,脸部在黑暗中随着手电的晃动时不时地显现出来,他从一路斑驳陆离的光影中走进瓜亚基尔所在的狱房里。警卫重新锁上门后就离去了。新来的男子站定,整了整褴褛的囚服。醒着的二人四目相对。

“你是怎么进来的?”新囚犯抢先问道。瓜亚基尔从男子的声音里听到了亢奋,不由得惊讶起来。随后,他简短地叙说了一下自己入狱的经过,最后总了一句:“时代一直在压抑着自我,我很倒霉,我的自我恰巧和时代的需求相违背。”

“这么说,你也是独立党了?”新囚犯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惊喜。

“现在我们改叫自由党了。”

“自由党——”新囚犯嘀咕了一句,继续说:“这位兄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也是自由党。我灵魂的自我也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所以我做了很多他们看不惯的事,七年前就被关了进来。”

“三年前,这里的狱房进行大调换,我迫不得已离开了原先自己住了四年的狱室。对了,那里——有我打的密道!”说到最后,新狱友压低声音,得意一笑。诗人的眼皮在二人的视线之外跳动了一下。

“你打算越狱?!”瓜亚基尔捂住张大的嘴巴,惊呼出声。他的脸色同一时间变得异常惨白。

诗人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二人看见后却没有多大的反应。

新囚犯点了点头,继续轻声说道:“毕竟这个时代不接受我,我也不属于它,越狱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过是件‘叶落重生灯再红’的事情而已。我已经想方设法地买通警卫,换了很多次狱房了,终于让我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地方。”

“就是这里?”瓜亚基尔小声问道。

“没错!”新狱友眼中闪射着精芒,“这位兄弟,你既然也是独立党,不如今晚随我一同逃离这个压抑之地?”

瓜亚基尔睁大的眼睛和铜铃一样圆,他仿佛受到了强烈的惊吓,口齿不清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考虑考虑……”新狱友点头应允,反正时间还早,再者,他也需要熟悉一下多年不见的密道,以便做好万全的准备。

瓜亚基尔目瞪口呆地看着新狱友走到诗人面前,友好地伸出一只手,说:“你好,我是‘你的影子’。”诗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淡漠地看着新狱友,或是说新狱友在的空间。

瓜亚基尔忍不住问道:“你的影子……不会是那层意思——这是一个隐喻,对吧?”

新狱友别有深意地回头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次意思。”

“我想的那层意思?”瓜亚基尔愣了一下,问:“你知道我想的什么?”

“不知道。但就是你想的那层意思啊,还会有错不成?”新狱友非常自然地耸了耸肩。

瓜亚基尔彻底糊涂了。

一层乌云的外衣褪去,孤月️露出一角洁白的肌肤,夜风温柔地抚摸着那一处圣洁的凝脂,月不胜娇羞,忙披上又一层云衣,收起那刹那间令天地失色的光华。夜风怅然若失地从大地上走过,一路凄冷一路落寞。

夜是人的影子,人是夜的曲子。孤月,是风的妻子;风,是月的私语。像樱花国度的物哀,你的影子,是人即将过时的旧爱。诗人颂赞着无言的生,也不过是变态了死。

一座普通的监狱里,交换着生死的诡秘。

狱房。

瓜亚基尔真的要疯了。

新狱友把手放在了诗人的胸口,扭过头来对他说:“这里就是我的秘道。”

瓜亚基尔脑里混沌一片。到底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什么到底是什么。他感觉世界出问题了。

新狱友一遍又一遍地问他离不离开,像一个在Commentary area里的老式复读机。诗人被别人这样触摸着也毫无反应,仍双目无神地盯着新狱友,恍若沉睡了四万年之久的奥兹。

其实瓜亚基尔早就有了决定。新狱友见他一直没有反应,终于情绪爆发了:“你算什么独立党?你只会想想而已!时机就快过了,你到底走不走?”

瓜亚基尔怯懦地摇了摇头:“还、还是算了吧……”

“你不走也活不了几天!”新狱友几乎要怒吼出声,只是怕惊醒外面的警卫,所以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和情绪。瓜亚基尔沉默了。

这是一个多云的夜,月亮的银光一会儿被云层吞没,一会儿又吐露出来,显得捉摸不定、难以预测。

“我知道自己快死了,我也不想继续活着。但临死前,我想要遵守一次这个世界的规则。”瓜亚基尔如是说。

新狱友愤愤地独自离去了,他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做你的世俗大梦去吧!”

瓜亚基尔悄悄地看了看诗人,发现诗人的双眼已恢复色彩,却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似乎,他全然不知晓刚才发生的事情。难道对诗人来说,新狱友是不存在的吗?是了,犹如影子,被人忽视……但不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瓜亚基尔至少对诗人没有和新狱友一样要逃离的举动,松了口气。

诗人一如往常地返回自己的床上,平静得令瓜亚基尔感觉脊背发凉。太诡异了!他想,诗人会感觉不到新狱友?这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科学。那诗人伪装的意图又到底是什么呢?他若想从这里出去的话,刚才完全可以和新狱友一起离开,为什么选择留下,假装看不见新狱友呢?难道他有别的图谋?

瓜亚基尔在疑惑中有了倦意,随后倦意慢慢恣长,将他整个人给裹挟起来。每一根毛发、每一滴血液,还有每一次呼吸,都是那么异常地乏力。瓜亚基尔无意中瞥见了窗外那轮变得血红的圆月。他感觉有什么改变了,但来不及他多加思索,梦境的大门已经打开又闭上,把他关在了里面。

第四天。

清晨的阳光洒进来,落在瓜亚基尔惺忪的睡眼上。他的额头已经有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皱纹,衰老已在不知不觉中渗进了又一个无罪的生命。

警卫来了。他使用恰当的力度打开铁栅栏的门,发出恰当的金属转动的声响,然后恰当地通知瓜亚基尔换一间狱室。瓜亚基尔看不透警卫古井无波的表情,也没有问什么,似乎这一切都是恰当、应该如此的。警卫叫醒诗人后,直接把他们带到了新的狱室,给他们送上往日的饭菜,然后平静地离去。

整座监狱都没有产生任何关于新狱友越狱应有的骚动。瓜亚基尔到现在也不知道新狱友有没有成功、是生是死,以及此刻会在何方。他就像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只是在担心自己是否会受到牵连,却没有对发生的事进行真正的思考。他现在对自己的生或死没有丝毫感觉,他唯一在意的是世人对他的评价。他开始考虑自由党不屑一顾的事了。

他陷入了沉思。直到被诗人盯得发毛。

他惊惧地看着诗人。诗人说话了。

在那做梦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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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亚基尔僵了一下,突然朗声笑了起来。准确的说是狂笑。譬如压抑多年的维苏威火山在爆发之后使庞贝作了埋葬千年的古城遗迹,他也在一瞬间突然收获了一种颠倒一切的力量。这股力量可以把生死代换,可以书写历史,可以改变命运,可以救赎一切的毁灭,可以命名高尚的信仰,也可以主宰所有在它可控范围内的生命或非生命。他不再纠结诗人说的有什么意义了,因为那股无上的力量告诉他,他拥有了资格和权利,他需要去救赎诗人的罪。

瓜亚基尔用了一天的时间来诱导诗人说出诗人自己曾犯下的罪恶。但诗人闭口不提,即使瓜亚基尔用那股力量与诗人争斗,也还是没有进展。毕竟诗人一个人在世界上生存了那么多年,又总是步入河流中逆行而上,还兴之所至地时不时搭一座他自己喜欢的独木桥,自身的力量已经不容小觑了。所以瓜亚基尔也没有太失望,一切,应该都算是在预料之中吧!再不济地说,诗人现在也还没有逃出那股力量的掌控……

到了第五天下午,瓜亚基尔进一步采取了行动。他对诗人说:“朋友,我这几天做的都是为了你好。我已经一无所有,而且命不保夕,但你不一样。你还有希望。你有机会从这里出去,离开这座囚牢,去过没有危险的正常生活。”

诗人一直没有答复。直到云层彻底消散,轻幽的皓月一丝不挂地在世人面前袒露真身。这时,他才略带疲惫地深吸一口气说:“所有的人都从生活中得到了一切,但是大多数人自己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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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瓜亚基尔心想,“这诗人在自己的路上走的太远,拉不回来了!”但他不想就这么放弃,毕竟,这是他被处以极刑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一定要圆满完成才行!

奈何诗人一天都没有理他,第六天天刚蒙蒙亮,他就立刻推醒诗人,为诗人讲述怎样做才能得到从这里出去的机会,以及出去后的生活怎样美妙。他说:“你最好凭借你写诗的才华去争取一份工作,监狱也好社会也罢,至少你的才华一直都会被人接受。然后你就可以赚钱,钱就是你为社会做贡献后的证明,这份证明可以让你享受社会对你的回报,往往很公平,但你也可以动些脑筋,以便用最小的贡献得到最多的证明。这也不困难,几乎每个时代都有很多这样的人才,他们只需献出少量的才华,就能得到众人的追捧。献才华这事儿讲究个度,少则碌碌无为,多则曲高和寡。你只需要弄明白社会到底需要什么,之后顺着它走就行了。一辈子衣食无忧,怎样?是不是很简单?很容易?”

诗人无动于衷。

瓜亚基尔继续说:“虽然这个时代不合你意,这个世界不合你心,但你要试着原谅它。否则,你只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莫不要等到它把你抛弃、给了死亡,你再后悔。”

瓜亚基尔话刚说完,沉默就即刻袭来。这让他感到很是忐忑。诗人的反应太平静了,仿佛他和瓜亚基尔不在同一个世界似的。似乎,他和这个世界都选择了把对方无视。双方谁也无法改变谁,谁也无法说服谁,只在通过瓜亚基尔这个媒介进行最后的较量。而瓜亚基尔已经隐约感到了这一点。他觉得惶恐,他不希望看见任何一方把自己扔进深渊,那会让他生不如死。因为,他已经不再算是可以忽视别人看法的自由党成员了。

在这沉寂吞噬一切的时刻,一阵脚步声把瓜亚基尔从深渊里拉了上来。警卫手捧一本仿羊皮纸的书,提着两份用塑料袋装在一起的盒饭走了过来,嘴里念念有词:“……一般人都不是他们想要做的那种人,而是他们不得不做的那种人……”书的封面上,用隶书写着“月亮与六便士”六个大字,蚕头燕尾,气韵生动。


保罗·高更《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什么?我们到哪里去?》

“喏。你们的早餐,自、自——由党?”警卫说着说着就愣住了。瓜亚基尔接过白色塑料袋的手也顿住了,他的脸突然变得通红,像被什么打了一巴掌。警卫把书往怀里藏了藏,只露出实在藏不住的“月亮”二字。警卫转身匆匆离去,离开前他看了诗人一眼,眼里满溢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瓜亚基尔一日无话,他神色低落、面色苍白,再无颜面开口,而诗人,本就对这些俗事视若无物。

第七天,瓜亚基尔迎来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从地上游的、水里飞的、天上跑的,到绿色的石头、坚硬的花草,应有尽有。瓜亚基尔很开心,愉悦地哭着说:“真的,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对了朋友,你到底犯了什么罪呢?”

诗人清冷的声音在狱中响起:“我犯下了一个人所能犯下的最糟糕的罪行——我过得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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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黄昏。

狱室的门被打开了,警卫把没有气息的瓜亚基尔拖了出去,并把诗人释放了。诗人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扭头看了眼自己在那座世界死去的身体,心想:

今天所记忆的,就是明天会遗忘的,就是未来无从追忆的。所以,清醒恐怕是另一场梦,梦见自己并没有做梦,而梦不过是夜夜归来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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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亚基尔躺在大理石筑的行刑台上,子弹穿透了他的太阳穴。世界静了下来,就连时间流逝的声音也消失了。不知过了多久,瓜亚基尔恢复了清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他很困惑,被处刑之后的他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他想起了自己的两位狱友,又看了看对自己开枪的警卫,似有所悟地抬起头来,望着上空的大地,低语:“突然间黄昏变得明亮,因为此刻正有细雨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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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警卫都来到瓜亚基尔面前欢呼雀跃着,他们赞颂瓜亚基尔的救赎,那向这座世界洗刷了独立党罪恶的功德。他们都愉悦地嚎啕大哭,场面很是喜庆。他们来到了一家酒馆,像忠贞的清教徒一样宣传着瓜亚基尔的功德无量。众人叹服。

有些人看起来疯了,其实不然,他们只是看到听到一些别人感受不到的东西。

他们推翻了独立党,唱诗班的孩子赞美着铅云和血月……

梵高《拉努伊特咖啡厅》

瓜亚基尔终于救赎了诗人的罪恶。


〖The end〗


致敬——博尔赫斯


注:斜体字 均选自 博尔赫斯 的诗集


达利《记忆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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