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眼睛之前,黝黑的夜空里挂着一颗明亮的星,很仔细的分辨,才能看到它附近,那些淹没在漆黑里微弱的星光。
看着看着,视线模糊,好像置身在黑色的海面上,四周是遥远的灯塔,而那最明亮的一盏灯,就是我的方向。
意识漫无目的的漂浮,无形无状,慢慢地沉下去,好像回到了远古的时代,在那个生命还没开始的地方,一片鸿蒙。
睁开眼睛时,只见一抹嫣红,从那最远处一栋建筑的顶端爬上来。
没有早霞,四周静悄悄的,天空一片灰蓝,就像是睡了几十年的被单,被一位老太太甩上竹竿,微风从老人的皱纹里逸出,栖息在被单上,老太太静静的微笑,被单轻轻的摇晃。
躺在床上默默地看日出,看不见日出移动的脚步,但是它确实由缺变圆,一眨眼,已经高高的挂在了建筑的上方,散发出万丈光芒。
我心里诧异,这其中一定有魔法,我明明全神贯注的盯着它,怎么完全看不见它的步伐?
记得小时候,心里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一个人坐在一个四面都是镜子的屋子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老去?
后来明白,这世间本就有魔法,你看不见叶子变黄,它确实在风中飘落,你看不见花开,它确实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在你眼前,你看不见的很多东西,在它们的世界里悄无声息的发生,等你发现它的存在时,忽然发现,你错过了过程,你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你只能接受最后的过程。
我从床上爬起来,以一棵倒在地上的树,重新站起来的姿态,从黑夜中醒来,站在阳光里。
盘腿坐灰蓝色的毛毯上,面对着山岚,沐浴着阳光,倾听着鸟叫声,以及来自四面八方苏醒的声音,听着车轮摩擦着地面的声音,还有车喇叭叫喊的声音,听着风里此起彼伏人潮声,就好像是冒烟儿的火锅里,开始一样一样的扔东西,渐渐形成一个大杂烩,热腾腾的翻滚,香味儿肆意。
然后,我也下锅了,背着包,拿着钥匙,关上门,走进波光粼粼的人群里。
卖包子的那家隔壁,每天在门外都坐着一位老人,我匆匆的瞥他一眼,不忍心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看起来有一百多岁,浊黄的皮肤上长满了老人斑,眼睑张开,露出里面白里透红的肉。
每天,他都会在门外静悄悄的坐着,就好像一截枯木,目不转睛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给人一种既凄凉又肃穆的感觉。
和他相反的,是前面的一个小学,大多数的时候,从校门前经过,就会听见孩子们潮气蓬勃的喧闹声,以及活泼的音乐如同海底的海藻一般,在空气中随风摇曳,那是向新的一天招手迎接。
每个清晨,从这里经过,心里都会镀上一层阳光,新鲜的、热气腾腾的、纯净而柔和的光。
黑夜让人获得宁静和智慧,白天让人感受热情和生命。
戴着耳机,走在上班的路上,头顶上的羊角花从绿叶中挣脱出来,绽放出鲜红,风很轻,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一片一片的花瓣摇摇晃晃的飘落,如同一只只小船,在时间的海里慢慢驶向海湾停泊。
老人推着小孩儿,年轻人牵着狗,我从他们之间穿过,阳光落在我身上,也落在我心间,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