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身下的列车颠簸了好一阵子,才终于稳定下来。原来站立在车厢中的乘客也在刚刚颠簸形成的慌乱中开始变得正常,左右倾斜的身体回正,趴在前排座位上的胳膊开始收回到属于各自的座位上。

软硬交织座位上的人群是一个世界,板凳马扎望天长啸的人也是一个世界。只不过有的世界界限分明,容不得半点糊涂与打量。而有的世界则是一缺三的热闹,纸牌与亮光的屏幕交织一块,欢声笑语连续不断。

当然也有另外一部分人穿着相同颜色的衣服,推着手里的补给站时不时出来溜达一下,很快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在他们走后,人群还是是刚才的人群,只是多了一些包装精美的蔬果饭菜而已。一个人手中总要有点事情做着才行,不然这穿山越岭的行程,不说话,就难免生出孤独的心态,哪怕周围已经人满为患。

车窗外面是匆匆一眼扫过的群山峻岭,也有密密麻麻生长出来的树木,因为过于密集,反倒是只在心里留下了山的样子,绿色的海洋也只是属于山。密林的存在感真低。也有整个冬天未曾见过的雪,混杂在雨水中,打在树叶上,湿漉漉的,让原来的绿色更加深沉了。只有在偏远一些的山上,才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白。原来这雪,已经落下来很长时间了。

2

方云霏一动不动靠在座位上面,她的头也是一动不动的贴着窗户。也不能这么说,列车的颠簸仍然存在,她的脑袋也有轻微的摆动。因为是随着列车的一起摇摆,从某些方面说,是形成了共振,那么作为当事人的她们,也就可以算的上是达到了相对静止。

她就是在这既热闹又安静的车厢中,一个人专注地看着窗户外面的世界。她有一个完全隔绝了车厢里面吵闹的世外桃源,感觉不到周围的任何动静?并不是,如果她真的关注着自己心里面的那个理想世界,也就不会不时对周围的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意。她如果愿意呆在那样的世界里,也就不会冒着风雪,踏上这趟生死未知的行程。

她现在就身处热闹的车厢中,也没有完全拒绝和周围的人进行一场交流,那就只能顺明。她对周围的这些吵闹并不排斥,也可以说是适应了这种环境。周围的热闹声仍在继续,只是在没有人打搅她的时候,她就沉浸在一窗之隔的世界里,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窗户外面是逐渐连在一块儿的白色,各种雪花开始在这干燥的世界中争夺最后一块领地。只是它们从来不明白,其他的雪花,到了最后,也有着同样的模样。就像是,她今天要抵达的那座城市,需要见到的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儿。

她似乎也叫做方云霏?或者并不是,她只是在临出发时匆忙看了一眼接头人的资料,名字没有印象,长相却不可磨灭,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亲人,能够轻易在自己脑海中勾勒一个人容貌的,就只剩下了当事人自己。她看到了接头人,也就等于是看到了自己,因为她们有着一模一样的长相。

身边同行的人开始在不同的站台下车,车厢里面的热闹终于也有了一些退场的味道。看着那些等候在不同站台上面的屈指可数的人影儿,她觉得在前方等待自己的站台,说不定人要多一些,毕竟,那也算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城市。

从停止到重新开始前行,列车的速度总会让人意外,她觉得需要十分钟的时间,却在自己的视线收回来的刹那消耗完了。自己下车的是一个大的站台,却没有看到一个等车的人,也是奇怪。她在心里想着,又不敢有丝毫懈怠,拉着行李箱跳了下去。

脚下是一层薄薄的积雪,眼前是空无一人的站台,除了间断传递信号的工作人员,她只会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可是名字是完全一样的,她没有办法,只好寻找着出站口。

3

白色的雪在方云霏的脚边凹陷下来,只有一点点活力的候车大厅,终于变成了一个沉默在身后的景物。她抬头看着眼前通向四处的道路,心里不免有些感慨,这座城市果然与众不同。天空仍在下着白色的雪,可是除了靠近建筑的地方可以看到没走融化的白色之外,所有的道路,就算是没走一个人经过,一辆车驶过的街道上,也是看不到一丁点儿的雪。

难道是因为这座城市的道路有着自带的加热功能?不然为何每一个从上面经过的人都要快速抬起自己的双腿?心中的主意已经打定,她也就不再考虑接头的事情,将自己沾了雪花的脚收回来,向着这个神奇的城市迈了出去。

远处的公交车混杂在各种颜色的出租车里,缓缓向前走着。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的地方,脚下的街道和其他地方的没有区别,除了本该存在却并没有存在的雪,她迈出去的每一步,都是和过去完全一样的。在向前走出了一段距离后,她也就失去了刚才的兴致,开始寻找着此行的目的地——一栋白色的教堂。

在她仅存的记忆里,那个女孩似乎专门标注了教堂的位置,就在身后站台的不远处,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很快找到。

天空的雪似乎已经停了,她将手中撑开的伞合上,收进了袋子里。因为冷风还没有消失,她又紧了紧自己有些松散的衣领,这才开始寻找着此行的目的地。周围都是一片浸泡在黄色里面的建筑,也有一些绿色的,因为个子不高,所以也就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白色白色,她在心里念叨着,眼睛不停地在各种建筑里面跳动。在躲开身后疾驰而过的摩托车后,她的眼前一亮,真好,在一片黄色墙体形成的包围圈里,她看到了那个期待的白色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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