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花开三两朵,在心里,在生活里。

坐在电脑前,我的眼睛干涩,内心寡淡,于是目光投向窗外,见下方车来车往,应接不暇。

北京的春天悄然而至,虽然并未见一滴春雨落,也还不见冬天的树绽放绿意,仿佛沉酣旧梦,一时不愿醒转。

我想是因为深居城中的缘故,不知山外青山楼外楼,此时此刻的花,是否开到一醉方休。

只让我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

工作是一样的朝朝暮暮,内容是一样的有所循规蹈矩也有天马行空;

办公室外是一样的有时天高云淡,有时“雾霭”重重,不变的是高楼大厦,千篇一律地没有任何新意。

只是隔着悠长又未必悠长的时光长廊回望,总愿意将彼时的魂不守舍,或者因循守旧渲染提炼出几分浪漫。

比如写剧本写得泪落不止,因为是独立的办公室,自然无有人看得到,然后等待那阵「入戏太深」的柔软情绪蒸发干净,生怕有人突然造访,误会我何至于此;

比如在东湖某家肯德基的露台上远眺水波潋滟,和好友T吃着一大盘蔬菜沙拉,我只觉得味同嚼蜡,偶尔抽一支烟,因着湖面徐徐吹来的微风,那袅袅烟气便将她「围追堵截」,她便表露嫌弃神色,但依然舍得包容,我们相见,只觉得无需言语点缀,她是那种会让人觉得不必赘言的人,我始终青睐这样的朋友,像是一面湖,看似波澜不惊,其实落花枯叶,全在里头,而露台之下,是灼灼其华盛放的木芙蓉伴绮丽茶花,我总觉得一贯酷爱黑色衣履的她太过寡淡,便打趣,若是摘多花簪在鬓角,一定很美,她说你戴,我去采,我给她一个白眼;

比如在楚河汉街川流不息的人影里穿梭,一边浏览着玻璃橱窗里的「衣光食色」,一边口中含着味美无比的煎包,怡然自得,至今我仍惦念那一口,不知今时今日,她是否还有这样浓厚兴致。;

比如在一个微雨淅沥的日子遇见你,像造化貌不惊人却满含深意的一个奇迹,至今我依然这样解读我们故事的开端,无管岁月是否潜藏了其它的苦心孤诣。

我们在那里相遇,又在这里重逢;我们在这里分道扬镳,又在那里藕断丝连。

请原谅我刻意埋没它们的名字,因为这全是不重要的,又或者这通篇,都是无关紧要的。

但或许对于一些人而言,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是紧要的。

毕竟,在望梅止渴的回忆里,我又捕捉到丝丝安慰,我又看到自己,如何磕磕绊绊,坦坦荡荡走过来。

那样醉人的风,那样娇艳的花,那样多汁的煎包,那样合衬的好友,那样的猝不及防却又恰如其分的你,此后人生,不知能否重遇,再相会时,又是以怎样的言语寒暄?

我当然知道,没有所谓回不去的城市,更无所谓见不到的人,我们所无法企及与拥抱的,不过是灰飞烟灭的回忆,被冥冥的造物主私藏,那把钥匙握在自己手里,也像是无有。

如果回忆风声鹤唳,或温柔朗晴,我也感激,我们曾共过那场霏霏细雨。

一个人会和怎样一个人相遇,只是寻常,一个人会让怎样一个人盘桓停留,却言近旨远。

造化一声不吭,造化却诉尽万有。

我们行在万有里,像宇宙中两颗星辰,交汇的时刻,会在彼此的眼眸里,看见光芒。

无论曾经,不问此刻,抑或以后,我们终逃不过各自曲折,来日方长,我们会蜕变成何种模样?

不必去想,亦无法揣摩,命或者运,都高深莫测,我们只是扔下石子,听见那一声“咚——”。

就像许多年前,那个性情时而孤僻,时而烂漫,言语时而猖狂,时而天真的我自己,那个写着浪漫缱绻的古风小说,完全出于兴趣,全不知道以后会与文字结缘,且情分菲薄,甚而以此在一座城市立足的我自己,回头看向T的一刻,又怎么知道,我们的交集,会绵延,绵延至今。

那篇小说终究没有写完,如今更是不知身在何处,故事里爱恨痴缠的公子王孙,仕女碧玉,终于灰飞烟灭。

没有完,一如我们的故事,没有完的。

我和你,就如那高山峡谷里奔腾的河流,时而汹涌向前,时而遇见巨石阻隔,但终究是没有完的。

就如那枝头窸窸窣窣开放的花儿三两朵,彼此独立,高低不齐,各有因缘,却共一抹车水马龙与冷暖无常。

我又记起哪本书里写的,当你发觉无论何时何地,彼此都走在生活里,所谓离合聚散,便不再狰狞。

想到这里,我再凝望窗外干瘪的春色,不由领悟——

其实春意何曾阑珊,更无所谓消逝,一直细细密密,婆婆娑娑,摇曳在心里。

一如我们,来来去去,聚聚散散,但那一面三秋,一问悲欢,细细密密,全错落在心里。

在心里,在生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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