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21:01，拖拖拉拉地终于走到电脑前，把手按在键盘上，开始写下一排字。

从第二份工作的开始，生命就一下子就打开了另外一扇门。生活宽松得不想话，我脑袋里被砖石混凝土掩埋的生活理想又开始潜滋暗长。没有酒肉烟云，没有烈日当空，没有经理跺着地板冲着电话里发脾气。辞职那天还在小心翼翼地担忧着自己的何去何从，太阳一出来，阴霾散去，生活变了另外一副模样。

我开始要宠坏自己了。从郊区搬到了距离上班地点很近的地方，花很多钱继续学着一听就想打瞌睡的英语，开始学着珍惜时间，开始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倒得满地都是，有了一块自己的地毯，厚厚的窗帘渐渐也挡不住窗外的阳光，周六周天可以开心地跑到办公室发呆走神，找文青朋友画幅画，装裱在画框里，正儿八经地挂在房间。我买了一口自己的锅，准备正式做一顿自己的饭，抽时间做一点除了煮面之外的东西。以前我一直喜欢最简洁的生活，任何时候都可以提起一个双肩包就去闯世界。现在的我好像变了，开始迷恋上除了生活必需品之外的没用的东西，手变得越来越白，胃口变得越来越挑，牛嚼牡丹一般喝下各种各样味道的茶，大言不惭的讲一些自己都不懂的话，对着自己的脸“啪啪”打两下，告诉自己要惜福惜福，这一切都不是梦。

此时的灯光很柔和，因为房顶是我最喜欢的牛奶一般乳白色灯罩。白色的台灯站在四方的桌子上，抽屉里是我想看的书，桌子上摆着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像是小音箱、工具盒、几本要看还没看的书，身后还有一个大大的椅子，虽然此时不能带着它跑到阳台上晒太阳，但把暖和的东西铺在上面，整个人就能想一只小猫一样，装作很单纯的样子，腆着大脸在椅子的软垫上蹭来蹭去，就差没有“喵喵喵”地叫出来，我不想养猫，但此刻，我的心里一定住着一只猫。

生活就这样，顺利到让我常常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想要的最好的环境也就不过如此了，但成长这回事，却不是如方便面一样十块钱就能吃半晌。二十五岁的我，光溜溜的，就像只刚从村子里顺着大路跑到城市的小土狗一样，什么都不懂。曾经我以为，已经想明白了生活这块骨头应该怎么啃掉吃下去，直到我见到了一群大人。他们每一个动作都是我未曾见过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完美，一颦一笑惹得我不能自拔，我好吃惊啊，生命广阔到完全没有边际，感觉自己的人生都是白活。于是，我就学着大人的样子走路，跟在身后学着他们说话的样子，像一个大人一样对待着身边的人，努力努力，然后一下子泄气，成长的样子好难学，左脚迈开，右脚不知放哪里；嘴一张，没有声音却像在呱呱叫。我害怕，多想跑回自己柴火堆里的小黑窝，用所有能用的东西堵住进来的门，大声喘着粗气，然后说，外面的世界真可怕，我再也不要出去。

可是，第二天，我依然是早早把这只小土狗从窝里拖出来，跟它好好讲道理，“你总不能遇到一点困难就认错躲起来，什么都不经历怎么对得起这暖暖的窝和窝边漂亮的花？”，成长要来的总归不能逃得掉，有的小狗变成了人，有的人活成了狗，有的上天花开见佛，有的地狱中堕成一摊烂肉，总不能来来往往这么多次，最后临了，都是一声叹息，看到了过往所有的一幕幕，却依然每一天都活不好。

人是不止两面的。我有时走在路上，常常对着自己说话。一定有一个我不高兴的从身体里冒出半边身体，一只手指着身体叫骂，嚣张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顽固自负；另一边一定是颤颤巍巍的小男生，哆哆嗦嗦的把手藏在长长的袖子里，把裤腰提高直到盖过全部的腹部，脑袋低着，眼睛盯着脚尖，一边哭着一边嘴硬的跟对面的那个反驳。时间过了好久，嚣张的那个一直在那里，又是跺脚又是要上天；只是脸红的小男生如今也敢抬起头对着人讲话了。虽然一张嘴有时候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总归是开始敢睁着眼说瞎话了，我喜欢他，有长进。

缘生缘灭，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事。偏偏不讲，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