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我想我会记得你（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记忆这件事情成了负担，很重，那些陈年旧事积累在心头，时光冲刷不走，说实话有碍观瞻，让人不大愉悦。兴意去往天鹅堡的时候已经是在德国11月的深秋里，秋风煞人，并不是适合旅游的时节。
只是想起来旧人对于天鹅的心心念念，对于这个迪士尼作为原型的天鹅堡有着久远的想象。记忆里年少的人搭着从北京开往哈尔滨的火车，穿越过山海关的风雪，在充满俄式建筑的城市里，想象着柴可夫斯基和天鹅的悲怆，少年有着不自觉的自恋。
那些无比自恋的日子都随着成长而被证伪，我们并没有那么独一无二，不是么？
去往天鹅堡，如果不是自驾，一般先飞到慕尼黑，再搭火车到福森即可，车上路程两小时上下，不算太远，欧洲乡村风光也足以打发时间，地广人稀，入目都是大片大片的草地，河流，阳光好的天气里，即使冬日看起来也是满满的温暖。
在德国有两条著名的旅行路线（旅游局官方8条旅游路线大概），一条是以格林童话为基础的，穿越过黑森林的“童话之路”，另外一条则是以新旧天鹅堡所在的福森为起点的——“浪漫之路”。如果只是听起德国两个字，刻板印象里被塑造的都是那个工艺领先的国度，以严谨闻名，童话应当交给北欧，浪漫丢给邻居法兰西就可以了。
陪伴着一代人又一代人的格林童话，正是诞生在德国中西部。德国旅游局以格林童话创作为基础，开发了这条串联起德国65个城镇，长达600公里的旅行裤线，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睡美人……格林兄弟跟安徒生，在记忆里混成了一团。
而浪漫主义，在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欧洲大陆上兴起，德国是代表国家之一。贝多芬、舒曼、门德尔松，那些我们能说的出的音乐家的名字，很难想象来自于刻板印象中的德国。而新天鹅堡的诞生，就不得不说一下路德维希二世与瓦格纳的故事。
“我不爱女人，不爱父母，不爱兄弟，不爱亲戚，没有任何人让我牵挂，除了您！”路德维希二世在宗教与性取向之间挣扎了短暂的一生，虽然和鼎鼎大名茜茜公主有着亲密的友谊，但是直到自杀前他一生未婚。后人能够谈论只有这位中二少年与瓦格纳的故事了——新天鹅堡是路德维希二世献给瓦格纳的绝世城堡。
这位在18岁就登基的国王，一直以为自己是瓦格纳歌剧中的“天鹅骑士”，新天鹅堡的之中，无论是水龙头的设计，还是装饰摆件，到处都是天鹅的元素。而城堡内部的雕刻绘画，全都出自于瓦格纳的音乐作品，丝毫不理会上帝天堂，魔鬼地狱，即使被人称为“疯王路德维希”，他硬是在主流的欧洲社会中扯开了一道口子，那是千千万万游客到这里朝圣的原因：极致的纯粹，放肆地浪漫。
新天鹅堡的内部并不允许拍照，据说中二的路德维希设计了一个满是奇怪符号的房间，只有本人跟工匠知道什么意思，而工匠被要求保密至死。这个由他亲自设计，离自己童年乐园高天鹅堡不远的新天鹅堡，是能够想象的所有浪漫元素的集合。庸常的生活里在德国童话小镇相逢的人们，总能挽回一丝对生活的热爱。
所以出发的目的大抵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找明天，一种是寻过去。人们跑到天鹅堡，想象着中世纪的爱恨情仇，找几个在冷酷时代里依然能相信感情的理由。或许最让人羡慕的状态就是明日有梦，昨日有情，这样的人不知道世间能有几个。
旅行攻略里也许不会讲路德维希与瓦格纳的说不清道不明，但是一定提到了新天鹅堡的最佳拍摄地，从天鹅堡出来步行15分钟左右，就可以到达两山之间的玛丽安桥，已经被世人公认的最佳取景地。
在两座山峰之间悬挂着窄窄的桥，并不是那么稳固，风大的时候仿佛整个桥体也在随着晃悠。在桥上能够真切地看到天鹅堡的全身，而不再是她的局部，我们对于城堡的想象，已经告别了王权的威严，能想到的也都是王子跟公主的故事，我们感情不如路德维希充沛，所以想象贫乏。
写明信片时心里想着的人早已经沧海桑田，还好天鹅堡依旧没变。
相隔不远的地方就是高天鹅堡，是老国王的一处行宫，也是路德维希二世童年长大的地方。路上碰到一位大哥二刷天鹅堡，带着摄像头要拍一湖两堡，发现了如同吕克贝松镜头下纯净的蓝。相比于天鹅堡常年的络绎不绝，阿尔卑斯湖较之之下可以说是人迹罕至了，深秋初冬，在阿尔卑斯湖徒步的游客并不多，环湖一周也不过遇到10个人左右。
不用走到湖畔深处，约摸半小时之后，就能隔着湖找到所谓的一湖两堡的角度。新天鹅堡跟高天鹅堡已经在很远的地方，消失了居高临下的宏伟感，湖中据说会有许多天鹅，并未遇见，只能看到阿尔卑斯的雪山在天边，两座城堡宛如柴可夫斯基音乐中的天鹅，唱一支时代的挽歌。
湖畔的周边森林浓密，靠近傍晚的时分也显得有些阴森。适合于周末闲暇的徒步，不适合旅客的匆匆，环湖一周就算是疾步行走也需要快两个小时。好在去的时候正是晴天，在森林的茂密之中有光线的斑驳，逃离感总能带来一点儿欢愉。
宁芬堡位于慕尼黑的西北郊，旧时可以跑马打猎，是历代王侯的夏宫。天鹅堡的缔造者，路德维希二世就出生在宁芬堡。与其说宁芬堡，不如说是宁芬王宫，从建筑外观上看，并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外墙的雕饰并没有宫廷常见的繁复，近似平面的白色墙面与红瓦屋顶，很难让人第一眼就惊艳。
而宁芬王宫的内饰缺极尽奢华的浮夸，以洛可可建筑风格而闻名于世，无论是穹顶的笔画，还是内墙的雕刻，雕饰以及巨大的水晶灯，从而来定义什么是富丽堂皇。宁芬王宫坐西朝东，两翼向南北向展开，所以结构扁平，缺少纵深。对于中国游客来说，是能在宁芬堡里发现中国之阁，无论是画作还是家具，一律是中国的式样，倒也少见。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宁芬堡的可玩之处在于宫廷之外，作为狩猎跑马的夏宫，宁芬王宫占地面积极广，平坦处是宫廷的园林，往深处走是如同大自然的密林，林中有湖，常年有天鹅在宁芬王宫的各处，虽然距离市中心有一些距离，但是游客在一天的时间里并不间断。
当然，如果不是宁芬王宫，身在欧洲发现自然风光的旖旎都并非难事，工作原因住在靠近机场的城郊的酒店，属于周围方圆3公里只有一家麦当劳的那种荒芜。晴天出门散步，反而发现了比宁芬堡猎场里更美的风光，湖水清澈见底，水面如镜，天空与湖边的树林与倒影形成完美的对称，让人难辨真假。绕湖一周也只能见到行人二三，在阳光反射的角肚里看，世界金灿灿的一片。
再来说说慕尼黑这座城，慕尼黑跟法兰克福是德国最大的航空港，国内飞德国最常见的转机就在这两座城市之间。除去转机之外，两次拜访慕尼黑都在11月份，天气已经需要穿上大衣来御寒。地形所处正是巴伐利亚高原，阿尔卑斯山脉北麓，不需要出城，在慕尼黑市政广场的眺望塔就可以看到阿尔卑斯山的绰影。
慕尼黑所在的州为拜仁州，机场地铁随处可见拜仁队的周边店，那些鲜红的颜色大片地铺展，这个同样因为啤酒节而颇负盛名的城市，足球与啤酒搭配起来，可以酝酿最狂热的情绪，慕尼黑应有着跟德国其他城市不一样的气质。
慕尼黑是奥运之城，承办过第20届夏季奥运会。作为曾经巴伐利亚帝国的古王都，是一直以来的商业中心，宝马、西门子的总部就在这里。以至于airbnb的房东评价慕尼黑的人的时候，觉得慕尼黑人做事情更加实际，有时候看起开非常snobbish。
旅人匆匆很难体会房东在反复的日常里得到的感悟，我却在慕尼黑漫无目的游走的时候，碰到了歌迷纪念MJ的“神龛”。MJ 1999年在慕尼黑慈善演唱会跌下舞台，背伤严重的情况下依然坚持完了演出。09年MJ去世之后，在慕尼黑他曾经住过的酒店对面，作曲家Orlando di Lasso的雕像下，堆满了歌迷们的蜡烛、海报和鲜花，是MJ歌迷的朝圣地。
因而我很难同意房东说的这是一座功利的城市，房东家的wifi密码是温哥华，他们一家每年都要去温哥华度假，也算是印证了昆德拉古老的书名，生活，在别处。那些城市生活里的市井，总在我们逃离又归来的栖息地，想回也回不去的故里家乡。所以旅人能记得总是异国他乡里忘记烦忧时候的明亮片段，是风吹水浪粼粼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