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刚入宫那年，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我裹着单薄的披风一步步踏上那雕栏玉砌的石阶，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中，住进了金碧辉煌的慧心宫，成了人人都想成为的敏贵妃。

在世人眼里，我一介江湖女子能得到当今圣上如此厚爱，当真是麻雀飞上枝头当了凤凰，踩了狗屎运了。

麻雀也好，凤凰也罢，这都是别人的评价，我无需在意，也不会去在意。

只是这偌大的慧心宫，金丝彩锻尊贵华服美味佳肴应有尽有，婢女侍卫成群，可我依然感觉不到一点快乐。

别人都不知道这皇宫于我而言就像是一把沉重的枷锁，生性爱自由的我，如今如笼中鸟一般生活在这红瓦高墙之中，似浮萍随波，没有半点寄托。

正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便是如此吧。

                        （一）

皇城的雪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了。

立于城楼之上，寒风裹挟着碎雪飘在我的发间，我下意识地拉了拉领口，便听见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的柔儿担忧道:“娘娘，风雪更大了，您还是赶紧进屋里去吧。”

我望向天空，发现空中的铅灰色似乎又比昨日浓了些，这雪没个几日，大概是不会停了。

“今日这风雪倒是像极了我进宫时的那场，时间过得可真快。”

我转过身，微笑着对柔儿说道。

柔儿很久没见我笑过了，她先是一愣，随即开心地接话道:“娘娘，终于见到您笑啦，您笑起来可真好看。”

“还是柔儿的嘴甜，我们回去吧。”

柔儿过来搀我的手，被我拒绝了，虽然入宫已有数年，但我还是没有习惯被人伺候，能够自己做的事，我都是自己独立完成。

因此，第一次去给太后请安时，众姐妹都笑我，说我没有一点娘娘的样子。

“自己能够做的事，为什么要别人来伺候呢？”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妥，自然是要反驳的。

“敏姐姐，自己能够做的事，自己来做当然是好的，但是您是娘娘啊，要是我们都自己来做事的话，那还要奴才干什么呢？”

说这话的人，是王贵妃，当今丞相的千金，比我晚一年入宫，却也跟我一样，一入宫便封为贵妃。

不过，她封为贵妃朝野上下无人有异议，不像我，朝野上下极力反对，那段时间，皇上的公案上堆满了奏折，一半以上都是反对我为妃的。

皇上瞧都不瞧一眼，就将它们扔到了一边，见皇上没什么反应，大臣们又私下去拜见太后，他们认为皇上刚执政没几年，对很多事情还停留于儿女义气，并且皇上封妃乃皇室之大事，切不可如此草率……

我也不明白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明知道我不想待在这深宫之中，却一意孤行力排众议，最终说服太后接纳了我，并在大寒那天隆重地进行了封位仪式。

许是皇上强行将我留在宫中，觉得心中有愧，每次他来慧心宫，都表现得极为温柔，而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总是一脸冷淡，久而久之，他来慧心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起先我还有些失落，后来也就无所谓了，只是我越发地怀念起身在江湖，自由逐日的岁月。

我暗中掂量王贵妃的话，她说的不无道理，可我就是不想搭理她。

“是啊，敏妹妹，不管习不习惯，你既已入宫为妃，就得尽快适应这宫里的规矩，宫里不比外面，你需要学习的还多着呢，要慢慢学起来。”

皇后微笑着看向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皇后虽掌管后宫，然而我与她却并没有什么交集，她从来不会过问我的事，也不会因为皇上对我格外恩宠而有什么反应，她永远都是一幅娴静淡然的模样，偶尔也会差人送我一点礼物，她送的礼物很特别，不像其他嫔妃每次送的都是奇珍异宝，她送我的都是一些民间集市上的小物品，听宫人说，皇后娘娘是一位来自草原部落的公主，平时爱骑马涉猎，每年秋猎时，她都要跟皇上一起去围猎。

由于我不爱去猎场，皇上便把这几年的秋猎都取消了。

即便如此，皇后也没什么怨言，她照样差人给我送各种各种的小礼物，有时候还暗中对我施以援手。

虽然我明面上从未对她说过什么，但心里却对她充满了感激，她是我在这无情的深宫中唯一的温暖。

“是，皇后娘娘说得对，静敏日后定会注意，事事以宫规来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

皇后笑了笑，太后开始了新的话题，王贵妃与几位不太面熟的妃嫔们似乎因为与我有关的这个话题结束的太早而有些扫兴。

但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心想的是，从今往后在人前要有娘娘的样子，人后就遂自己的意。

                        （二）

连着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

皇上兴致勃勃地邀我去看雪。

我穿戴整齐，来到皇上面前，看得出来他今日很高兴，澄澈的眸子一如我们初见时明亮，他拉过我的手，笑盈盈地说:“静敏，我们一起去城墙顶上看雪吧。”

我点点头，由他牵着走在长长的慧心宫街道上，雪在我们的脚下“噗噗”作响。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皇上说完将我的手放到嘴边，哈了几口气，“现在暖和点了吗？”

那深情的双眸和俊郎的面容还是那么迷人，可我早已心如止水了。

他身为一国之主，操心着一国之事，有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这我是能够理解的，因此我从不过问他朝堂之事，也不干涉他做的每个决定。

每每看到他因我而落寞的背影时，我都会生出一丝心疼，因为他也才二十几岁啊，他肩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我为何还要惹他不开心呢。

记得我与他初遇时是在民间的集市上，那年我十五岁，和师兄一起去街上替师傅买酒，因为那日正巧赶上桃花节，街上人山人海的，他不小心打翻了我一坛酒，可又没有钱买酒赔我，于是就提出帮我干活抵酒钱的要求，我想想还是算了吧，就让他走了。

第二次跟他见面是在我们的小木屋里，那日师傅急匆匆地抱着一个受伤的少年回来，让我赶紧去打水。

等少年脸上的血迹洗净，我才看清原来是他，他说他叫柳镇锦。

柳镇锦伤得很重，在山上养了好久的伤，在他养伤期间，我和他还有师兄的感情日渐深厚，我们一起逛街市，一起看日出日落，甚至一起劫富济贫，因为他不会武功的缘故，师兄每次都让我关照他，我无法，只得处处护着他了。

因为他，师兄时常把我们丢在半路，确切地说是我把师兄跟丢了，我从小跟师兄一起长大，除了师傅，我最黏的人就是师兄了。

师兄蓝俊希是彩云镇上有名的美男子，镇上很多姑娘都对他芳心暗许，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成了那些姑娘们的专属送信使者。

我每每将那些信物交给师兄，他都是接过来瞄一眼就随地扔了，因为他扔的太多，又不注意场合，很多信物都被姑娘本人捡到，她们误以为我没将信件交给师兄，于是派家丁对我进行围追堵截，我虽功夫不错，但毕竟寡不敌众。

鼻青脸肿地回到小木屋，师傅正在院子里喝茶，他见了我没有什么太大反应，我和师兄从小跟他一起习武，这种狼狈的样子他见太多了，早已习以为常了。

倒是师兄，心疼极了，看在他又是抹药，又是给我做好吃的份上，我才不跟他计较了。

不过总得解决那些姑娘的问题吧，这师兄也真是，要么不当一回事，要么一鸣惊动全镇人。

他在镇上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承蒙各位姑娘小姐的抬爱，在下已有妻室，请各位不要再打扰了。

                                      蓝俊希

很快就有很多回条，回条都在问他的夫人是谁，要是他不给个回复，说明他就是骗人的。

师兄原本白皙的面庞此刻已经变得铁青，他没想到那些姑娘如此执着痴迷，便只好使出最后的绝招，把我的大名给搬了出去。

这下好了，我又是一顿鼻青脸肿，他自然又要给我当牛做马好几天。

不过，从那个时候开始，师兄还真是自由了，再也没有姑娘给他写信了，而我的“仇敌”却越来越多了，师兄怕我又会被揍得鼻青脸肿，每每我去集市给师傅买酒，他都要明里暗里地保护我。

我可不需要他的保护，自从上次吃了亏后，我吸取了教训，人少的时候，我就轻松上阵，把他们一个个打趴下，人多的时候，我就跑，反正他们也追不上我，要知道师兄的轻功都没我好呢。

柳镇锦来了之后，一向寡言少语的师傅有了些许变化，从前一直不肯出门的他，竟然自己开始到集市上去买酒了，而且每日必早出晚归。

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师傅突然说他要出一趟远门，让我和师兄不要牵挂他。

记得小时候，他经常跟我们讲，江湖人四海为家，随遇而安。

师傅说本来他早就要去闯荡江湖的，奈何我和师兄太小，他只能作罢，而如今我和师兄大了，他也该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在那个黄昏，他拿着自己那柄生了锈的破剑，一步三回头地走下山去。

我哭着追了他很远，还是没能将他留下。

师兄将我拥在怀里，安慰道:“有师兄在，静敏别哭啊。”

柳镇锦也在一旁安慰我，那个时候，我和师兄叫他小镇，小镇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将作好的书画送到镇上的店里去卖，因为画技高超，慕名而来买画的人就多了起来。

一日，店家带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客人到小木屋来找小镇，当时我正在为小镇研墨，他看到那位客人时，手中的笔顿了顿。

小镇说，静敏，我有点渴了，你能为我去小溪边打点水来喝吗？

我应声去了。

等我回来的时候那位客人已经走了。

我问小镇，你认识这位客人吗？

他说，不认识，他是来定画的。

看他说得如此轻松，我也没多想。

过了几天，那位客人又来了，我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却听到茶杯落地的声音，我赶紧冲进屋里去，却看见那位客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碎片，他歉疚地对我说道:“不好意思姑娘，不小心打翻了一只茶杯。”

我笑笑道:“不碍事，再买一只就是了。”

小镇也附和道:“没事的，您的画我过几日再给您送过去。”

说完，接过客人手中的碎片，将他送出了门。

师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说他在镇上看到了很多侍卫，应该是有什么大人物光临彩云镇了。

我笑笑说，就算是当今圣上来了，也跟我们无关。

师兄看了小镇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镇低着头，我没有看清他的表情。

第二日早晨，木屋外站了两排侍卫，从侍卫中间走来两个锦衣华服之人，其中一人便是那客人。

他们二人在小镇面前跪下，请求道:“老臣恳请皇上回宫！”

小镇板着一张脸，杵在那里不为所动。

那老臣又声泪俱下道:“皇上，请您回宫吧，太后娘娘为了您，都已经病倒了，边境战事近来频频告急，请您赶紧回宫去吧，就算老臣求您了。”

小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我和师兄道:“你们在这等我，等我处理了宫中事务就来找你们。”

说完，他就坐上马车走了。

看着那一对人马走远，我还是没有从小镇的身份里缓过神来，倒是师兄一脸淡定坦然的样子。

小镇走后的第二天，镇上就开始征兵了，听说北境新崛起了一个部落，那个部落人强马壮，屡屡挑起事端，现已攻占了边境好几座城池。

他们新晋的首领骁勇善战，杀人如麻，令人闻风丧胆。

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热血男儿前去应征，其中就包括师兄。

师兄去边境的前一天，小镇来了，他是来接我入宫的，我自然是不愿意，但师兄却说，我跟着小镇是最安全的，这样他也放心。

他还说，你先在宫里等着我，等我凯旋归来，就去皇宫接你。

我记着他这句话，跟着小镇来到了皇宫。

在皇宫的头几个月里，女扮男装的我过得倒也十分开心，小镇对我很好，师兄也给我写了几封信，他说边境虽然艰苦，倒也没想象中的糟糕。

他还说，他看见师傅了。

我很高兴，给他写了好几封回信，我的信寄出去之后，却再也没有收到他的回音了。

小镇告诉我，入冬以来，边境气候寒冷，除了八百里加急的快报之外，其他的书信都会在第二年入春时送来。

我想也是，这么冷的天，人和马都是受不住的，便不再提回信的事了。

即便我每日小心谨慎，还是有人知道了我的女儿身份，宫里本来就人多眼杂，不一会儿太后和皇后都知道了。

她们倒并没有把我怎么样，只是找我谈了一次话。

太后说，听哀家一句劝，这皇宫不适合你，你还是早点离开吧。

我说，我现在还不能离开皇宫。

太后问，为何？

我说，我在等我师兄，他说过，等他凯旋归来就会来接我的。

皇后问，你说的是蓝将军吗？

我点了点头，皇后眼中闪过一片复杂之色，随后请求太后道:额娘，看在蓝将军的份上，就让她留下来吧。

太后沉思了一阵，点了点头。

恢复女儿身的我因为和皇上走得近的缘故，遭到了其他妃嫔的记恨，她们屡屡欺负我，都被我强悍地还了回去。

面对她们的哭哭啼啼，皇上自然是不理的，只要皇上不发话，谁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后来她们也不敢明着惹我了。

只要她们不惹我，我也不会去惹她们，一切都相安无事。

只是我一直在等待，等待师兄来接我。

我每日站在城墙上眺望，期望能见到班师回朝的军队，见到师兄。

师兄没有盼到，却听到了小镇要封我为妃的消息。

我找到小镇，跟他说，我并不想做什么妃子，我只想等师兄归来。

小镇说，我知道。

我说，你知道为何还封我为妃？

小镇不说话了，良久才说道:我心意已决，就这么定了。

就这样，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我一袭红衣拽地，成了慧心宫的主人，也成了他名不副实的宠妃。

                        （三）

手上传来一片暖意，但我并不贪恋。

我说:“暖和多了，谢谢皇上。”便把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你还是叫我小镇吧，这个皇上听着生疏了很多。”

我面无表情地笑了下，没有理他。

“到了，我们上去吧。”我望着顶上的城墙，轻轻一跃，就飞了上去，脚边踩下成团的雪屑。

“静敏，快来带带我呀，我还没上去呢。”

皇上在城墙下喊着。

我冷笑一声，心中一阵酸楚，柳镇锦呀柳镇锦，到现在你还瞒着我吗？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说，那我就当不知道吧。

我又下去，将他带上了城墙，他挨着我坐下，跟当年我挨着师兄，他挨着我一起看星星时一样开心。

他说，我们好久没这样坐在一起了。

我说，是啊，好怀念在小木屋的日子。

他说，静敏，我知道你又想蓝师兄了，其实我也很想他。

他说完，哽咽了起来。

我没有说话，眼里的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

前几日柔儿与王贵妃的贴身丫鬟小竹因一件小事发生了口角。

小竹说，你有什么可豪横的，别忘了你家主子可是一介布衣，身后又无人撑腰，你跟着她迟早要完蛋的，不像我家娘娘，父亲是当朝丞相，哥哥又是边境大将军，看谁敢跟她叫板！

柔儿说，边境大将军不是蓝将军吗？什么时候成了张大人了？

小竹得意地说道，这等朝堂之事，你自然是不知道，包括你家娘娘也不知道，蓝将军已战死几年了，恐怕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我听着柔儿声泪俱下地说完，决定去找小镇问个清楚，可小镇无论如何都不肯跟我说实话，无奈之下我只好潜入档案室查找师兄的档案。

师兄的档案显示，他已于几年前与敌军首领同归于尽，而敌军首领的名字却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连成如，那是师傅的名字，原来师傅所谓的四海为家，就是回到自己真正的家——北境。

我心如刀绞，原来师兄早就知道了一切，他知道师傅要进犯边境，便主动应征去前线，因为他知道，以师傅的实力，南国没有几人能与他制衡，现在唯一的希望就落在他的身上。

他怕他不在之后没人保护我，就把我托付给了小镇，并让小镇保护好我，等他回来后再完璧归赵。

但小镇却违背了他当初的承诺，他以贵妃的名义将我困在宫中。

想到这里，我痛苦地哭了出来，哭声惊动了守夜的侍卫，他们将我堵在胡同里，我的手臂因为中了一剑，无法再用力，我已经想好了对策，等他们再靠近一步，我就自己了结了自己，可没等他们近得身来，我就被一个身手敏捷的蒙面黑衣人救走了。

那黑衣人带我越过城墙，踩着灰瓦，轻车熟路地回到慧心宫，他将我送至寝殿，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不一会儿，锦衣卫就派人前来排查，在千钧一发之际，小镇及时赶来为我解了围。

我知道，其实小镇就是那名黑衣人，原来他并不是如他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瘦弱单纯，而且他与我们的相遇都是他精心安排的，为的就是引出师傅这条大鱼，他通过与太后赌气离家出走，制造出朝堂混乱的假象，让师傅以为时机成熟，便回到北境出兵攻打南国。

那一晚，我觉得小镇很陌生，他把一切都算计得这么好，而我还天真地以为他跟史籍里记载的君主不一样。

想来真是可笑，能成为一国之君的人岂是泛泛之辈？

真正单纯善良的人是我，可笑可怜的人也是我。

小镇伸手想要擦去我眼中的泪水，被我躲开了，他愣愣地缩回手，声音酸楚道:“静敏，对不起。”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道:“皇上无需跟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只想求皇上一件事，放我出宫。”

“你要去哪？”皇上有些急了。

“随便去哪里都行，只要不在这深宫之中。”

皇上没在说话，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静敏，这么些年来，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情分吗？”

“没有。”

“哪怕一点也没有吗？”

“没有，”我不耐烦道，“我只想尽快出宫，请皇上答应民女的请求。”

皇上愣了半晌，才哑声道:“好，我答应你，放你，出宫。”

“民女欧阳静敏谢过皇上。”

说完，我跳下城墙，头也不回地走了。

                        （四）

送我出行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柔儿早已哭成了泪人。

我安慰她，“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哭了呢？以后你去了皇后娘娘那，一定要尽心尽责地服侍她，她是一个好人。”

柔儿边抹眼泪边点头。

马车快要驶出城门时，皇后娘娘来了，她送了我一个礼盒，让我出宫后再打开。

我接过礼盒，跟她挥手道别。

当高大的城门在我身后越来越远时，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更多的是一种荒芜的惆怅感。

“你将我送到南阳城就行了。”我对帘外赶马的车夫说道。

车夫点了点头，他戴着一顶斗笠，肩背瘦削挺拔，看起来却有点落寞。

到南阳城街头，我掀开帘子下来，他低着头，恭敬地立在扶手处，我下了马车，看着南城热闹的街市，有一种恍若隔世的疏离感。

“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可以回去了。”

来不及等车夫回答，我就提着皇后送我的小礼盒来跑到一家马厩，挑了一匹最快的马，前往边境一个叫绿洲的村庄。

皇后说，在那里我能见到我最想见的人。

皇后还说，那人没了一身功夫，也彻底忘记了我。

我笑着松开了指尖的信笺，黄色的宣纸在大漠里随风越飞越远，很快就消失不见。

没有一身功夫了，没有关系；

忘了我也没有关系，只要是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