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妻子姜兰怯生生地坐在沙发上,心里翻江倒海,面部却异常平静,她羞于启齿,因为她深知可能出现的严重后果,把自己送上法庭或是殴打一通,也许还有其他什么,可肚子却等不得了了。
六点半,最晚不超过七点,丈夫一准儿到家,餐桌上冷清的要死,姜兰没有准备晚饭,将所有的力气留下来,来面对情感亦或是肉体的摧残。姜兰只觉得心跳要比秒针的跳动快上好几倍,接下来只觉得气息越来越急促,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夕阳携走窗上最后一抹余辉,屋子里暗淡下来,七点的报时声刚刚响过,姜兰起身从玻璃望下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区大门,丈夫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姜兰一边思忖着,今天丈夫为什么没有按时回家,一边往门口走。
还没等用力推,门却“嘎吱”一声訇然中开,姜兰吓得一激灵,顺势退了两步,右手划向裤兜,食指碰触防狼神器的瞬间,对方开口了:
“阿兰,你没事吧?放心不下你,过来看看。”
“吓死我了,谁叫你过来的?真是添乱!”姜兰没好气地嗔怪,马上又补充,“他今天没回来,不晓得去哪里了。那那.....改天再说吧。”
走到楼下,姜兰扫视了一圈,还好夜幕降临,没人看见,拽着方杰平快步离开,却不料被丈夫的视线撞见,此时方杰平的手还在自己的腰间,姜兰有些不知所措,双唇颤颤巍巍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不准备做多余的解释,只是闭上眼睛,静待眼前这座活火山喷发。
“遗憾”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平静而又异常,亦如这黑夜一般。
02
律师是社会的一面聚焦镜,人生百态、世间冷暖和社会矛盾都会在这里强化凸显,不幸的是郑伟彤就是其中一员,虽然他师从行业“大咖”,但却毫无建树,年近四十还混迹于三流律师队伍,律师费低得可怜,业务却把日程塞的满满当当,师父瞧不上的小案子都甩给他,而他乐于承接,忙得不亦乐乎。
郑伟彤经常机械式地套用法律条款为为当事人辩护,而姜兰这一出却始料未及,他没法套用任何条款,也不想这么做,因为延续婚姻意味着寡淡无味,也许是看惯了人间冷暖,郑伟彤显得异常平静。他只有一个要求,把六岁的女儿留在自己身边。
本来那晚要说出口的好消息,如今只能烂在郑伟彤肚子里,经师父介绍,他接到了一桩报酬不菲的诉讼,当事人涉及数量惊人的财产纠纷,当事人的丈夫在一年前车祸中丧命。
孙夏冰,35岁,带着儿子孀居至今。郑伟彤拨通了孙夏冰的电话,约好见面时间,放下电话后,郑伟彤低头沉默下来,眉宇紧锁,转而扬起头,靠在转椅靠背上,刚才那一幕似曾相识,即使十年之后仍然历历在目,心中小鹿还能撞起来。
电话那头孙夏冰的声线和姜兰十年前简直一模一样,连ByeBye都是一样的升调,既甜美又令人遐想无限,语气中毫无桎梏感,“许是姜兰的突然离开对自己的打击太大。”郑伟彤安慰着自己。
郑伟彤专门为这起诉讼配了一位助理,其实是没有底气,撑撑门面而已,孙夏冰领着自己的儿子来见郑伟彤,亮晶晶的高跟鞋将孙夏冰挺起,胸脯上下跳来跳去,显得格外生动撩人,眼里水波荡漾,让人不敢直视,声音依然能让郑伟彤牵唇一笑。
从孙夏冰口中得知,她无意去分什么财产,只想给儿子留下足够的教育经费,可就是这样的要求也得不到家族的支持,相持至今,无奈只能对簿公堂。随着了解的深入,郑伟彤有些害怕了,孙夏冰老公的家族根基深厚,势力了得,怪不得这么高的报酬师父给了自己,怪不得孙夏冰对我这样一个三流律师如此毕恭毕敬,原来是烫手的山芋没人接啊,都他妈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郑伟彤酗酒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到后来算是嗜酒如命,他拒绝了师父抛来的所有案子,满脑子是悔恨,是不甘,没人知道他是否能走出阴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样的日子绵绵不绝,望不到尽头,郑伟彤认定自己就是《圣经》中坚韧耐劳的约伯,但不会有他那样美好的结果。在酒醉迷离之际,姜兰,不对!是孙夏冰的声音时不时地在耳旁回响......
孙夏冰还是付来了律师费,郑伟彤不解,紧接着孙夏冰的电话打过来。
“明天是六一儿童节,带上你的女儿,我们去城东游乐园玩吧!”
“好的,我开车去接你们。”
郑伟彤觉得自己桃运亨通,扔下手里的酒瓶,兴冲冲地回家了。
03
姜兰接起电话,脑子嗡嗡作响,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此时她的肚子隆得老高,怎受得了这般折腾,方杰平赶忙扶起姜兰,姜兰没吭声,兀自出了门。
姜兰唯一的女儿死了,就在六一儿童节这天,躺在姜兰面前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她不敢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不忍心看女儿面目全非的样子,可又想亲眼证实那不是自己的女儿,是医院搞错了。
“郑先生,对不起,我们没能保住您的女儿。”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床前对刚刚醒来的郑伟彤说。
“怎么可能?我们三个坐在一辆车上,我女儿坐在后面,我们都没事,怎么就......”郑伟彤说话的同时,身体像泄了气的气球快速瘪下来,瘫软在病床上,声音渐渐钻回嗓子眼里,只剩下无力地望着医生,又准备说什么,胸口却被硬物狠狠地击中,这两拳打得他一口鲜血喷射而出,简直比死还难受。
“你这个杂种,害得我丢掉了孩子,怎么死的不是你!”方杰平坡口大骂。要不是大伙拦着,怕是要出人命的。
六一儿童节这天一大早,郑伟彤载着女儿等在孙夏冰楼下,却只有孙夏冰一个人出来,说是儿子生病了,现在看来是孙夏冰祖上积德了,算是躲过一劫。
04
郑伟彤和姜兰躲在屋子里吸食着大麻,烟雾缭绕,两人表情时而痛苦不堪,时而超脱入仙,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毒品能暂时麻醉情感神经。
对于姜兰来说,这两个孩子,不管爹是谁,可却是实实在在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
这次换郑伟彤请律师来帮自己辩护了,师父就坐在他旁边,沟通着,记录着,专业而且舒服,因为自己支付着不比别人便宜的费用。
师父走之前交代:“伟彤,这次你凶多吉少了。”
作为律师的郑伟彤怎能不知,他对孙夏冰的儿子躲过一劫耿耿于怀,把这当成是孙夏冰算计自己的阴谋,最终,他在酒精和大麻的作用下开车撞死了走在路边的孩子。
郑伟彤唯一遗憾就是没能杀了孙杰平。出轨的生活重新建立起新秩序,没有他人只剩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