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非村。
从小区出门右转，过两个红绿灯，是一片老底子的居民楼。水渍形成的黑色痕迹沿着土黄色的墙面一路往下，最终和临街早餐铺里窜起的烟火气汇聚于一处，氤氲不清。
三楼的女人试了三次，才把推拉式的窗户完全打开，一边注意着底下来往的人流，一边贴着墙面将插线板缓缓放下。快触底的时候，有男人从单元门里出来，顺势接住，利索地对着电瓶车插好，掸掸手便排到一旁买油条的队伍里去了。
买油条的人向来很多，轮到了谁，谁就跨步上前，拿起长筷，自行翻动油锅里的油条。你只管机械地翻，火候一到，在旁边面案上忙碌着的男店主便会喊停，这时候你得赶紧将油条捞出，在铁架上沥个几秒，付钱装袋。这场约定俗成的买卖就算做成了。
“其他地方的烧饼油条都涨价了，就我们没有。”男店主微胖，说起话来腼腆无害。
“涨了价，看还有没有人帮你炸油条。”正对着油锅忙碌的老太太带着笑嗔怪，男店主便也憨憨地陪着笑。
“真是赚不了什么钱，真的。”女店主利索地把一片炸好的里脊肉放在鸡蛋饼上，翻动裹起，递给客人。然后把眼光落到后一位，一边将煎锅上的边角料铲落，一边噙着笑问，“美女，你要什么？”
我路过时，也不由地笑一下。夫妻开店，从来都是热火朝天的。
但今天想好了要吃拌面喝豆腐脑，所以得继续往前走。选定一家，店面很小，勉强放下了两排桌椅，左右各三。拉开简易的塑料凳坐下，抽一张纸将略显油腻的桌面擦一遍，瞄一眼纸上的黑色，和小乙哥对着笑一笑，并不真往心里去。
坐定后，右前桌的男人示意要从我们桌上取点辣酱。他的手越过小乙哥的头，从白色的瓦罐里挖了一勺，收回时怕辣酱掉落在小乙哥头上，便特意放低，又用手在下面虚兜着，弓着背慢慢往回走。
吃到一半，来了一对母子和我们拼桌。男孩子穿着杨凌子学校的校服，手机里放着很重的广场舞音乐，身体还随着音乐大幅度地左右摇摆。人们皱眉抬头，正欲发作，在看到他的校服和面相后，怒气又倏然掩去。
男孩的母亲没有吃东西，一味地盯着男孩看，额头的皱纹都温润了几分。我却吃得紧张，害怕小乙哥当着她的面问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所幸一直到吃完，他的注意力都在拌面上。
回去的路上，我问他，有没有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大哥哥。他很平静地回我，杨凌子学校的，就在我们幼儿园旁边，上下学经常见到，你和我讲过的，因为生下来就不是太聪明，所以需要在学校学习各种本领。
最后还问我一句，你说，他们会不会100以内的加减法？
会不会我不知道，反正你只要知道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情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