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手记》|Vol 8 日隐没 暗夜生

3.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清修,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你说”

“姑妈投资的电影送审受阻,被扣下。”

“不是已经打通天地人脉关系了吗?”

她摇摇头,“只打通了底下的关系,上头现在雷霆大怒,责怪底下人办事不利,底下的人为保地位,于是扣下底片,姑妈的心血要付之一炬。”

他听完,陷入思考中。

“姑妈早已知其事,只是不肯告诉我,她是倔强不肯轻易求别人的人。”

“方先生那边怎么说?”

“他的家财都投在妻子的事业与女儿的教育上,哪里帮得了姑妈,再说,他来找我,就已经证明他的态度:舍姑妈,保妻女。这是人之常情,我并无意见。”

片刻,他说:“我倒是有人脉和方法解决这件事,只不过要花些时日。”

“你真的肯帮?”

“傻瓜,我既然决定与你成婚,自然你的事情我要倾尽全力。”

她感激他,欣喜的一直紧抱着他。

他忽然凝视着她,像是初次遇见她一样。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暗夜问。

“我觉得你有些变了”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你现在懂得为她考虑了,我想,这是件好事,暗夜,你在逐渐变得越来越好,你知道吗?”

“那你千万别摧毁因为你而愿意变的更优秀的我”

“我已经摧毁不了你了,你站着,我坐着,这样本身不平等,我又如何将你一推而就?”

她笑起来,他既是知音又是情人,上帝选了这样一个别致的男子给她,她有时会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得如此厚爱。

她这样问他。

他的回答简单丰富,“我觉得你特别特别好。”

“只有这一样?”

“这一样已是最好的恩赐“

他的确摧毁不了暗夜,她是个有棱角并且做事有杠杆,不被集体潮流所堙没的人,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想尽管有一天他会因为腿疾而过早离世,她也会凭着本能活的漂亮和骄傲,这无关爱情,她身体里与生俱来这种能量。

方景生打电话来,言语里掩饰不住的欣慰和感激,

她回:“这是我应该做的,这也是我欠她的。”

“暗夜你并不欠你姑妈什么,你已有了自己选择的余地。”

她笑了笑,“她养育我二十年,这些不都得要一点一滴还么?这只是开始而已。就算现在出了这种事,她也未曾来请我帮忙,她与我之间,始终亲非亲,疏非疏。”

“我知道你是冷面热心”

他说完的时候,妻子Vivi正巧抱着Frieda进来,看到他在打电话,脸上先是一怔,很快情绪反转,笑着说:“我可打扰到你?”

“无妨,没什么重要的事。”

“那,我先出去了。”

“Vivi”他叫住她

“嗯?”

“电影上映完之后,我们还是移居到加拿大生活吧?以后不回来了。”

“怎么突然做如此决定?”

他偏过头,并没有回答,一半的脸埋在阴影里,另一半则被大厅里奢华水晶灯光温柔包围着,似一个两面人,不过,正反都英俊端正,保养的丝毫看不出来已是四十岁,准确的说,他更像是比沈清修大一点的哥哥。他是如此温润的男人,他比任何明星都要适合代言阿玛尼的男装,无怪乎流韵与Vivi,此生挚爱他一个。

陪伴他多年的Vivi已猜出他心中的意思。

“是因为流韵吗?”她直面这个问题,毫不怯懦。

“Vivi,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面对她的时候,无法不想起我和她过去的点点滴滴,表面装的再波澜不惊,内心依旧做不到。”

“于是你要落荒而逃吗?”

气氛凝固在这一刻,她的话像一把矛刺进他的心里,冰冷沉重,正中要害。

“因为,我想要你和Frieda永远在我身边。”他走过去,抱着她们,像是守卫国土的将军,不容任何人侵犯越池一步。

电话他忘记挂掉,暗夜无心听到了他们的全部对话。

这些话字字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精明强势的姑妈击的溃不成军,这一生,只有方景生是她的软肋。

2.

参加完一场时装周走秀活动,深夜,他在豪华酒店里出没,穿过铺着红毯的酒店长廊,岸西走到其中一间房门前,拿出房卡,放在感应器上。一个年轻嫩模倚在旁边看着他,涂着烟熏妆和大红色口红,带着醉意和原始欲望。

开门,暖黄色灯光和干净优雅的大床,像是一块吸铁石,勾引出人类最性感原始的爱。

岸西褪去上衣,露出好看结实的古铜色肌肤,他将她压在身下,鼻息里传出他急促的热浪气息,嘴角向右边扬起,带着俯视一切的轻蔑。

他这样俯身看着她,眼睛里忽然失去焦距。他想念暗夜。

身下年轻的嫩模娇着声音,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准备迎上他的嘴唇。

被他一把推开。

他起身,“你走吧”

“你干嘛啊?”

“我叫你走!你没听见吗?”说完,他拉开了门。

女模捡起衣服,气狠狠摔门而出。

客房里陡然安静下来,他张开手平躺在床上,他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海,一直往下坠,深海底部寂静荒凉,再无人间繁华,没有暗夜陪伴,他就始终都是寂寞孤独的。

过了许久,他起身,打了一个电话给她的姐姐-东裳。

东裳是他唯一的姐姐,和他一样拥有蓝色眼睛,像是两颗海洋,干净、深邃。她是国际航班里的空姐,高挑瘦削,说中文,英语和德语,每天穿梭于世界各地,成年之后便是如此,没有家的概念。

他请她帮订一张去往欧洲的机票。

“这可以理解为你是要来看我吗?”她说外语说惯了,每次说中文都像是翻译过来的一样。

“当然,除了你,谁还值得我漂洋过海。”他装作轻松地回答。

“说实话”

“我想去国外散散心,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旅行过了。”

“你一个人?”

“是”

“这不像你,你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呢?”

“她们最后都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我不可以耽误人家,大家彼此有过开心就无憾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都瞒不过你”

“自然,我是你姐姐。”

“你依然是一个人?”他问

“我们都是相同的命运”她话语里忽然有些伤感。

“这个世界上,喜欢我们的人有很多,但却没有我们准确喜欢过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也会无法适应我们这种生存方式,就像淡水鱼无法自由呼吸在海里。”

挂完电话之后,他接到导演的电话,通知他明天参加电影首映仪式。

第二天的电影首映式上,他穿的格外正式,黑色的Armani修身西装一套,跟往日花花公子形象全然不一样。

导演开他玩笑,问他怎么改了性子。

他说:“这是暗夜的姑妈投资的电影,我自然要下一番形象包装的功夫,以表明认真对待的态度,明天媒体新闻报道时才有东西可炒作,这不就是你们说的公关营销么?”

导演拍了拍他肩膀,“你不会是喜欢上暗夜小姐了吧?”

他没说话,转身面对着前方拥挤的媒体记者和摄影机器,应付自如,款款而谈。

忽然远处一阵轰动骚乱,媒体记者转而蜂窝似拥上去。

那架势绝对不亚于去抢钱。

暗夜代表生病的姑妈前来参加,旁边是沈清修和方景生。

媒体对于暗夜的身份和家世非常好奇,而且加上暗夜的职业神秘,他们对她提出问题穷追不舍。

她皱了皱眉,她一向不喜欢这种被人群拥挤着的感觉,回答都是简洁、保持距离的。

沈清修出面解围,耐心好脾气地替她一一回答,媒体记者转而被这个身有残疾,却英俊不凡的人吸引,不少女记者在低声惊呼:天啊,他长了一张男明星的脸。

岸西从后面一把拉过在人群中的暗夜,“跟我来”

暗夜看了他一眼,她相信他,于是选择暂时逃离这个嘈杂拥挤的人群。

“今天怎么穿西装?”

“这样不会比较帅一点吗?”他说话的时候,正了正挺括熨帖的衣领,两只眼睛像猫一样温顺可人。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我要去旅行了,向你告别。”

“什么时候?”

“首映式结束之后。”

“这么快?”

“暗夜,我想吻吻你。”他眼神里萦绕着真挚,期盼,像小时候期盼得到一个新年礼物一样。

她没有正面回答,潜台词是拒绝了他,她是不想再给他任何希望的,她明白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他低下头看着她,表情委屈又任性,“你忍心这样拒绝你的男主角吗?”

她笑起来,“这部电影把你的演技天分都给挖掘出来了”

他走过去,揽住她的腰,烙了一个吻在她的额头,他的下颚刚好抵住她的眉心,他闻到她浓密头发里的花香味。

她推开他,“你好大的胆子。”

他笑,“我就爱你这生气时候的样子。你们写作者中有一位叫杜拉斯的法国作家,她写了一句叫做:与你那时的容颜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我想,换成‘与你那时的容颜相比,我更爱你现在恼羞成怒的面容’会更符合现在。”

“什么时候也爱看书了?”

“遇到你之后。不然你高谈阔论的时候,我什么都接不上,岂不是显得我蠢蠢的?”

她摆摆手,“你应该有更好的人在你身边。”

“你确定你会一直深爱沈清修吗?”

“我确定。”

“那对你,我也确定。”

暗夜被他这一番话弄的无法回答,她看着他,他是个浪漫主义至上的男子,而暗夜则是理智,冷静,A型血的人,他们注定会像流星一样平行陨落,永无交集。

“暗夜”沈清修在三米开外的地方叫了她一声。

她冲他打了个招呼,准备介绍他给岸西认识。他礼貌向岸西点了个头,然后离开。

“他似乎生气了,回去和他好好解释下,我要回去了。”

“岸西”她叫住了他。

他回头。

“祝你玩的愉快”

说完,她便转身去找沈清修,再也没回过头,自然也没听到他的祝福。

“祝你新婚快乐”

他说。

3.

首映式晚宴过后,沈清修独自回到别墅,没有开灯。

漆黑如墨的眸子像是深沉的海,蕴藏的情绪坠入光怪陆离的万米海沟,只能窥见夹隙中的光亮,那是唯一的海面出口,却遥远不可及。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决定来找他,打开门,只见漆黑一片,拧开灯,光亮次序蔓延开来,整个大厅白亮如昼,她看见他坐在椅子上,孤独落寞的姿势,她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你和他”他嗓音低沉。

“所以呢?”

“他拥抱你,他亲吻你,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她讶异他怎么会如此想她,“我与他不像你想的那样,清修,你难道不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我们要结为夫妻了,我难道没有办法让你待在我身边感到骄傲吗?”

“你不是不相信我,你是不相信你自己。”

他一下怔住。

“清修,你的敏感脆弱一面就是现在,是我引发了这样一个你,但我不想你一直都这样压抑内心,你需要敞开心扉,面对以往的失去和缺陷,白璧的离开依然在你心中隐隐作痛,与常人不一样的缺陷让你敏感多疑,我现在必须要和你直面说出这些问题,才能让你清醒。”

他握着香槟杯的手在吱吱作响。他有些颤抖。

“清修”,她上前,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他推开她。

明月夜下,一阵的黑色潮水漫过她的心间,她眼里的泪水忽然流下来,毫无征兆的。

“对不起,暗夜,请你理解我,我需要时间。”

他离开了大厅,这皇宫般的城堡犹如一座牢笼,她和他,画地为牢,他们都走不出去。

一个礼拜,两人都处在互不打扰的状态,准确说,是“冷战”。

婚期越来越近,沈清修依然统筹一切,没有丝毫敷衍。这是他做事的一贯态度。

电影进入各大影院上映。流韵在听完方景生带来的消息后,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由于之前的送审受阻,导致大众对此部电影颇有微词,再加上同期电影制作大佬的档期排挤,上映效果不尽如人意。

影院见风转舵偷票房的事也屡见不鲜。

她投资的五千万顿时犹如打水漂。

方景生向她道歉。她因为过于相信他,公事私事混为一谈,难免出现这种困境。到了他们这种年纪,每一步都不容错,一步错,半生的心血都可能灰飞烟灭。

“可有办法挽救?”她说。

他摇摇头,“你我的流动资产全算在里面了,再无任何可抵债的,除非抵押不动产。”

“变卖房子?”

他不忍回答。

“我会尽力承担这一切”他说。

“你有妻子、女儿,怎能没有一个家避风躲雨?”

“我可以回加拿大,这里的房子要不要已经无所谓。”

“你要回加拿大?你以后不打算回来了?”

“基本上算作移民过去。”

“不,景生,你犯不着这样,还是有其他办法可以解决的。”

她为阻止他离开,把事情往身上揽,采取拖延战术。

如果形容爱一个人爱到一种醉了的境界,那在她这里便是‘厚颜无耻’才能形容。不管荣辱,无论风雨,只要能陪在身边就好。她并没有从四年前醒过来。

她申请银行贷款,银行以归还存在风险因素为由拒绝,只能抵押房子。

媒体拍到她神情憔悴出入银行,大肆报道,占据金融报整个版面,一时猜测四起,更有谣言说成是某某知名女金融高管包养小白脸,挥霍无度,奢靡成性,旁边居然还放上了她投资这个戏中的男一号—岸西。

幸亏他去国外旅行了,否则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掀翻这些媒体的老巢。

她年轻时经历过不少这样的大风大浪,对此,神情笃定,视而不见。

暗夜阅读报纸,自然看到了那条新闻。

“是不是我不问起,你就准备永远不和我说这件事?”她在电话里问流韵。

她什么也没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暗夜,我需要你和沈清修的帮忙。”

这是她第一次求救于暗夜。

她的傲气与倔强,和暗夜如出一辙,这一方面她们像极了母女。也是在这一刻,她的所有这些棱角,如蜕化的蝉壳,一点一滴从身上剥落。只是为了方景生。

沈清修在筹备婚礼的间隙,听到这个消息,“暗夜,目前来说叫观众走进电影院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自己掏钱买下所有的票,一来,给外界营造假象,保住你姑妈的颜面,二来,弥补亏空。”

“要多少?”

“她投入多少,就需要多少。”

“我将我全部稿费拿出来,不够再凑”

他摇摇头,“我来出”

“这不是小数目。”

“所以,一旦如此,会急需大量流动资产,我们的婚礼就不能如期举行,只能从简或者延后。”

“我不介意”

“那便好”

他转动轮椅,准备回房。

“清修,我们去欧洲旅行结婚吧,不要这些华丽包装的婚礼,只是我们两个人。”她叫住他,一身墨绿色及踝长裙,长发微卷,中分,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像是出水的美人鱼。

“也好,我也该面对我的腿疾了。”

“你如何想通的?”她好奇。

“你都可以放开一切帮助你姑妈,我怎么能比你更胆小不敢面对呢?”他笑。

“你永远都不服输。”她笑。

“在你面前,我服输。”

一个礼拜之后,暗夜与沈清修飞往欧洲。

方景生并没有返回加拿大,这是暗夜上次帮他忙的时候,与他的约定。

有他在,虽然不能在一起,远远看着,姑妈心里也是欢喜的,这对于暗夜和她来说,已然足够。

这是她对于姑妈的第一次温柔的成全。

那天忽然下起了雨,空气中有些微凉,看看日期,原来才知道是立秋了。

她来机场送暗夜的时候,忽然哭了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吧?至少在暗夜成年后,她就没有在暗夜面前哭过。

暗夜的鼻子中有些微酸,她推着沈清修,陈伯在一旁照看着两箱行李,到时间,换登机牌,去往一个新的旅程。

4.

午夜沉寂,机舱内的人宛如等待疗伤的人,年华一瞬,在忧伤和欢乐之间交错,阅历感伤,处处奔忙。

在飞机阅读灯下,暗夜在读茨维塔耶娃的诗集,她的诗歌细腻、凌厉、激情丰沛、痛彻简洁,和她的人一样。

看久了,眼睛酸涩,合上书,沉沉睡去。沈清修在一旁替她盖好毛毯,依然在处理着公事。

她跌落一个梦境。

她叫日没,没,第四声,读起来有种在光现中隐藏,消失的感觉。

父亲是大学的法文教授,气质儒雅,谈吐风流,专攻学问。

母亲是剧院舞蹈演员,擅长表演民族、古典、芭蕾各种形式的舞蹈,柔美大方。

十岁的时候,日没在一次童装模特走秀大赛中,凭借良好的艺术熏陶和优美身姿,夺得冠军,人生因此星光熠熠,顺风顺水。

二十岁,成为时尚杂志的宠儿,父母放松对她的管教,开始任由她选择自己生活的方式和人生价值。

第一次试水,她便差点“溺亡”,这个社会其中一面是坚硬,嶙峋的,轻易就可以割伤她,因为她柔软,善良,纯粹,这样的人注定一脱离保护层便要经受磨难。

花样年纪,在大学校园,像是初晨的露水,轻盈美好,晶莹剔透,带着万物新生的朝气,吸引了一大批男生趋之若鹜。

课堂上,林荫道上,图书馆里,到处都有异性投来的爱慕眼神。

唯一让她停驻脚步的,只有名痕。

名痕带她去豪华酒店吃饭,去商场买名贵衣服珠宝,当然,是她刷卡,他在一旁充当鉴赏者。他不愿意也无力负担这种高额消费。

他有灵敏的时尚嗅觉,天生的,他可以把廉价的衣服穿的很有简洁大牌风,他身形挺拔风流,喜欢穿单边耳洞,和紧身亮片衣。

她喜欢他这种放荡不羁的性格,这大概对所有从小被管制严格的富家小姐都有着致命的诱惑。

相恋不到一个月,他带她去酒吧喝酒,跳舞,接吻。

灯红酒绿,浓烈的妆容,金属摇滚声,穿行过的人群脸上,带着堕落在黑暗中的嗤笑,他们享受并且无所顾忌地张扬这种极致的沉沦。

有穿着性感短裙的女生,在和健硕性感的男子跳着贴身舞;有旁若无人深情接吻的拉拉,她们都有美好的身姿;有坐在角落落寞抽烟,看不清面貌的人。

她第一次画着浓妆,坐在这里抽烟,烟蒂上还隐约可见红色的唇印。

名痕笑着拉她到酒吧一角,抵住她的身子,和她接吻。

暧昧的气息混夹酒精味,嘈杂的世界,只有两颗心炽热碰触的声音。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推开他,说要去洗手间。

他不放。

她撒着娇,然后,佯装生气,他只好作罢。

她把自己独自关在洗手间里,用力地洗掉脸上的浓妆,画着厚厚的眼线,很难用水洗净,在睫毛根部晕成一道乌云,一眨眼就下起雨来。

她出来的时候,有喝醉酒的男子拦住她的去路,嘴里说着一些肮脏的调情话语,日没厌恶地走开。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足以把她纤细的手骨捏碎,他凑上前欲吻她,她闻到他嘴里浓烈的烟草味,觉得恶心极了,她喊了一声名痕。

片刻之后,听到拳头挥过去的声音,那男子已被他撂倒在地,他嚼着冰块,指着那男子,“你若敢动她一下,我要你的命,你不信现在就可以试试!”

那人擦过眼角的血渍,留下一句愤恨的话,“你等着”

果然,十分钟后,酒吧里被围的水泄不通。

“看来,遇上黑社会了。”他依旧一身轻松地笑着。

“那我们如何是好?”

“打出去,我一个人同时单挑他们五六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你趁乱逃走,不要回头。”

“为什么?”

“怕你看到我的脸被人打的场面。”他笑起来。

她受他感染,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

月夜下,他拉着她的手一直在跑,离酒吧越来越远,也离追喊的声音越来越远,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像是在与他私奔,放逐在天地间。

三个月之后,她与名痕开始一起同居的日子。

父母知道这个消息,雷霆大怒,她反抗,离开家,拒绝他们所有物质上的供应,如此一来,两人的感情像失去房基的楼盘,摇摇欲坠。

她不知道能不能与名痕一起挺过去。

是的,她没有信心。

暗夜忽然醒了过来,内心有涌动着的未知惆怅。

这样一个朦胧模糊的故事,像是她小说里的人物,又像是一个镜中月的虚幻,没来由地像一段记忆闯进她的世界。

她不知道日没何时会再出现,她觉得日没就像生活在她身边一样,是另一个意识层面的觉醒和延伸。


作者的话:其实这部长篇我早就写完了。会慢慢更新出来。希望你会喜欢。也希望你以后经常来这里看我。手比爱心,爱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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