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什么努力，只要自己努力了，即使没有做到，也能被原谅。那只是在撒娇而已。

没有成果的话，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东京女子图鉴》

写字正在逐渐毁掉我周末的睡眠，也渐渐影响到我工作日的睡眠。

我爱焦虑，可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偶尔为了写字而焦虑——因着停止了将近四年后再次提笔，我很害怕搁置以后再也写不出什么来，所以每个周末都逼迫着自己。

很多时候，很累也很想放弃，但是竟也暂时没有，只是最近略有害怕周末的到来。构思寻材和写字渐渐占据了大部分时光，原本清闲的周末早已不是慵懒而冗长的，加之熬夜导致的生物钟紊乱，有时竟不如平日里繁忙的工作之余睡眠更足。

要怎样形容现在的状态呢……我原本打算一直写我的小情小爱，可是前提是我有人可情有人可爱。无情无爱倒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怕生活单调文思枯竭，写出来的东西不但不会再让自己能够从中得到力量和勇气，怕是从此都不会有人愿意读了。

生无可恋也就罢了，怕是突然回忆起曾经，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成长为一个庸俗的女人。

好在写作只是爱好，我是继续当着我的菜鸟码农，跟计算机交流起来确实不容易，可是我不在乎计算机的感受，至少远远不及在乎我自己。这样说来，写字的压力就算有一点，也实在不足挂齿，更不想说什么“怕我配不上自己曾经受过的苦难”了。

想来这几个月再次提笔写字的初始动机，还是因着心里惦记很多年来关于展冰的一点点情谊。连这个《不关风与月》文集，都是当时特地为了写他而建的。

只是这里很久不更新了，我也很久都没有再想写他了，我都快忘了曾经想他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子。

上次想起他是什么时候呢，是上周看完《罗曼蒂克消亡史》以后，当天夜里莫名梦到了他的婚礼。醒来以后只觉得甚是扯淡——这么严肃的文艺的悲壮的影片，为何会用这样的方式和他的婚礼扯上半点关系。

后来写关于罗曼蒂克的文字的时候，写到最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思虑再三终于忍不住还是加上了梦到他的桥段，虽然与整篇文章格格不入。

每次写完字，我总烦扰我的朋友老砂锅阅读。他原先就调侃过我：“读完你的文字，我都快爱上展冰了。”这次更是笑话道：“这电影片子本身就超越时代了，文章也不太好下笔，可是你这写的，让我读到最后，竟又出现了展冰。关键是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我说：“你不意外，可是我还挺意外的。我特么都快把他忘了，上次联系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我当时问他我给他带去的巧克力礼盒吃了没有。”

老砂锅说：“也许有些人就是心里的幽灵，不想的时候感受不到，但冷不丁地就会跳出来一下，让你又回忆起他的存在。”

后来我突然回忆起，《罗曼蒂克消亡史》刚刚上映的时候大概是12月19日，我还在国内，当时看了很多影评，加上想跟展冰找话题，确实就发了一条微信：“有空啊你可以找人一起去看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我看到很多蛮好的影评，想着抽空自己也去看一看，只是马上也要飞回米国了。”

当时展冰回复说：“恩等我忙完这段去看看。”

如今都三个月了，我终于找时间看了这个电影。只是估计你大概不会记得我跟你提起过它。

昨天用了一晚上时间刷了日剧《东京女子图鉴》。一方面是因为读了各种好评于是好奇，另一方面也是通过那些剧评描述，觉得或许能找点共鸣，写出一些东西。

水川麻美在这里面的演绎，就比《失恋的巧克力职人》里面讨喜太多。我和冷血才女萧淳见面时候还讨论过，日剧比韩剧现实很多，思想观点也和我们中国女孩子的生活比较贴近，不会像美剧英剧那样前卫出格。想来萧淳这样生活在北上广的小资才女大概能体会出《东京女子图鉴》所写一二，而我这样莫名逃离了中国车水马龙纸醉金迷流光溢彩的大城市，跑到荒无人烟的米国村庄修行的乡土女人，大概这辈子也想不明白东京女子的梦想会是什么样的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来了米国。

我只记得啊，当年高中时候，两年，我一直在展冰的同校邻班，心心念念的除了高考全是他。只是爸妈工作变迁，我就只能跟着他们转学到另一个城市。再后来，或许是我觉得，两个城市的距离，和整个地球的距离，没什么区别的缘故，于是更加干脆地跑来美利坚的土地了。

顺便说一句，现在夏令时了，我和展冰又变成12小时时差了，比冬天时候13小时的时差，短了一小时。

13小时与12小时，可以说有差别，却也似乎没什么差别。

那么，从两个城市到地球两端，12小时时差，白天与黑夜。

会有差别么？

“如果女人选择的都是有钱的男人，那么男人选择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一无所有的女人——没有自己的梦想，也没有理想，只是天真烂漫地支持他的梦想的女人。”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上次回国探亲，临走前我跟展冰发短信矫情不想离开家人不想离开中国：“哎又要走了。你说我一个人跑到米国去干什么呢？” 展冰回复说：“去实现你的梦想。” 我说：“我哪有什么梦想。” 他回复我一串省略号，说：“还是要有梦想的，有一个个小目标小愿望，也是好的。”

想到这儿，我突然似乎大彻大悟了。

——哈，展冰，你看你这样，让我怎么办。看来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也不考虑选择我的啊……

你不选择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这么认真地劝我，成为不被选择的女人的类型？

昨天下午和我的老板诺拉聊天，我对她说我搬家以后的新室友，是一个很好的老太太，她单身了一辈子，没有子女，喜欢高尔夫，性格也很好。

诺拉问：“难道她没有猫么？”

我说：“没有啊，为什么问猫呢？”

诺拉说：“因为单身女人一般很喜欢养猫啊。这个是事实，而且是个很普遍的笑话，大家调侃单身女人们的时候，就说她们总是和猫在一起。”

她继续说：“单身女人们需要友谊和陪伴，而猫很容易照顾，不像狗。狗总是需要你的各种注意力，你要训练他们，陪他们转弯，给他们洗澡。”

我问：“这个是美国笑话，还是世界性的笑话？”只是诺拉转移话题聊起比我小一点的同事阿曼达的狗，没有回答。

于是我转而问我的同事和导师加布里埃尔：“诺拉对我说，美国人喜欢开玩笑，说单身女人总是喜欢养猫。”

加布里埃尔说：“是的 - 这个玩笑也有事实的成分在里面。”

想来是我工作太闲了，所以执着于这个话题：“可是单身女人不应该养猫啊。猫很冷血，一个人和猫待久了，性格就会变得越来越古怪吧。”

加布里埃尔定是被我问烦了，就给了我一个文章链接，说：“文章里面的一些观点很有趣，你读读看。”

我一面打开文章，一面继续喋喋不休：“我当然知道猫很好，我也知道猫的性格里面有一些特殊的地方。事实上我从十五六岁开始就知道猫很特别了。我甚至读过一些文章，说女人应该像猫一样有气质的。只是一个人，如果把爱都给猫这样冷血的动物，真的不是明智的选择……”

于是加布里埃尔也无视我了。我只好作罢。

其实我当然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对这个话题如此有执念，甚至变得不可理喻咄咄逼人——因为我反感它，我讨厌它，我更害怕它……

我不在乎孤独终老，可是我真的在乎别人怎么看我这样的孤独终老的女人。

我见过那些独身到老的女人，我也知道她们当中很多人真的养了猫。春夏秋冬，她们总是坐在长椅上，呆滞的眼神，破旧的衣服，无论身处何地，她们自身都会笼罩着那份格格不入的萧索气息。若有行人经过，她们就会抬起头来警觉却又似乎有恨意一样望着大家。

我生无所爱，亦不被爱……

连那些猫也不是温柔温顺的。若是普通的猫儿，哪怕多一点冷傲都没关系……可是她们的猫，像极了那些童话动画片里面巫婆的陪伴或者化身，带着冷漠，带着恨意，带着邪恶……

无数次，看到这样的画面，我都会匆匆走过，好像下一秒一只乌鸦就会嘶哑地交换着落在我的肩膀上，生怕多看她们一秒都会给自己带来厄运。

是啊，我曾无数次，觉得她们很可怜……

可是她们为什么要养猫呢？

万一一不小心死在了单身公寓里面，死后一个星期才被发现，那时候猫已经吃掉了半张脸，怎么办？

《东京女子图鉴》里面，有一段故事，是没有孩子的女性朋友们在一起八卦议论：“现在我很自由，挣的钱都可以去旅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真是无法想象有了小孩以后，没有自己的时间的生活呢。”

而和她们一样境地的主人公一直在沉默，最后面对着镜头说：“这些人的讲话也许是正确的，可是就是这样，不知为什么，听起来，总有点嘴硬不服输的感觉呢。”

你自由吗？你幸福吗？

她相亲遇到了并不帅气完美的丈夫，丈夫说“能帮老婆实现梦想就是我的梦想”。于是她结婚了，对自己说“我很幸福”。

只是后来，丈夫埋怨她因为加班回家晚，所以她慢慢疏离了工作。

丈夫带她去嘈杂的小店“吃好吃的”，她精心打扮后略失望却也毫无抱怨。

她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丈夫藏起来的“相亲指南”，发现他只是照着那本书，把自己包装打扮成“支持妻子的梦想的男人”的样子而已。她继续收拾房间，告诉自己：“就当没看见好了，因为，我果然……还是想有个家庭。”

哪怕为了这家庭，她改变了那么多。

茨威格说过：“任何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世间一切自由，都有代价。

她反复思量，终于到底还是离婚了。

若是你就这样下去，度过一生，这电视剧拍着还有什么意思。

——其实也还是很有意思，只是，哪里还会吸引我的目光，浪费我这么多笔墨。

女人啊，从小就是想要和别人拥有一样的，别的小孩子有的玩具，我也想要有一样的。就这样和大家并肩齐聚一同成长。

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呢。

我厌倦公司每年的圣诞酒会——大家总是穿着漂亮的裙子，化着精致的妆，和自己的“Plus One”一起出席，大家互相介绍自己的爱人，一起吃东西喝酒，在音乐响起的时候一起在舞池里跳舞。

我只在参加工作的第一年去过圣诞酒会。我坐在我的一个部门的同事们的桌子上，和他们一起聊天，当时很开心。

后来我旁边的同事出去拿食物，突然有个另一个部门的大叔坐在了我旁边，向我介绍他自己。

我不认识他，但是因着都是同事，我跟他礼貌地说话。

可是聊了几句，他突然胳膊跨过我的脖子，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把脸凑得很近。

我觉得恶心而又尴尬，想走开。可是我另一侧的同事显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我们，椅子牢牢卡在我的椅子旁边，我无法挪动，也不知道用什么借口离开。

我不知道那个大叔搂着我说了多久的话，但是终于能够把自己的椅子推开了。我说了一句出去拿东西以后，就匆匆跑掉了。

整个过程，整个桌子上的同事，没有人有任何反应，没有人为我说一句话。

没有人帮助我。

甚至很久以后，诺拉无意中跟我提到，酒会上的时候她男朋友安迪问她：“那个坐在Sherry旁边的人有点奇怪，他是不是跟Sherry说话说得太久了？”然后诺拉问安迪：“谁？没看见啊。”

我相信诺拉真的没看见。如果她看见了，定会立刻知晓当时我的处境和感受，她一定会帮我的。

只是她没看到。

后来我再没去过圣诞酒会。

最近的一次，诺拉强烈要求她和她男朋友开车带我一起。我推辞不过，说，好，不过我可以自己开车去的。

之后我跟一个同事聊天的时候聊到酒会，我说我自己开车参加，所以不能喝酒。

同事立刻很惊讶地问：“啊？你还没有结婚么？”

我说，没有，我是单身。

之后我对着刚刚订婚的同部门女孩阿曼达抱怨这句话让我很尴尬的时候，阿曼达说：“Oh come on，who cares whether you've got married or not. It is OK.”

我说是啊who cares, I don't care about it, at all.

我真的不在乎我是不是结婚了。

可是，你却完全体会不到，面对他们的目光的时候，我的感受啊。

加布里埃尔给我的文章链接，我真的有阅读。只是文章内容并没有让我觉得惊艳，大部分我也不记得了。但是读到的时候，却也特地摘出来一段话：

“We care about cats so much because (unlike babies) they really don’t care about us. Even their purring seems to be all about them. They are egotistical and self-sufficient, and not really house pets, and we like the sense that we’re more dependent on them than they are on us.”

——We like the sense that we’re more dependent on them than they are on us.

跟它们对我们的依恋相比，我们似乎更加依恋它们。

我不想依赖任何人，可是我又如此不坚强不独立。但凡我在任何状况下能够有一丝一毫依靠另一个人，我的大脑立刻就停止了工作，完全不再好好面对我自己的生活。

所以尽量，我现在不要让自己依靠别人吧。

我也深刻怀疑，我真的会依恋一只猫。

我对于猫的属性最早的认知，来自于小学六年级时候读过的一本书，是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者周昱的作品，叫《家猫与野猫》。

我读这本书的时候还那么小，我甚至还没有开始读郭敬明。当时的作者周昱，是个比我大不了多少，却让我觉得是在最好年华的高中生。

也或许正是因为，在什么都不懂的小时候反复读着这些文字，现在我才对这些内容有着如此深刻的记忆：

我做家猫做久了，看电视也看得多了，从那些雷同的剧情里，我觉得人类实在也没什么了不起。寂寞了要爱情，爱够了要自由，自由了要安稳，安稳了又要自由……

当野猫一时糊涂，他就成了家猫，清醒过来他还可以反悔要自由。

当家猫一时高兴，他就成了野猫，兴头过去他还可以反悔要安稳。

不管家猫野猫，过了一辈子穷苦日子或是过了一辈子寂寞日子，死的时候都只想带走这点尊严。

因为当我一个人等待轮回的时候，我终于知道，爱也好，不爱也好，最后的结局都是孤独。

《东京女子图鉴》最后一集，女主人公见到了自己刚到东京时候的爱人，感慨道：“小小的幸福，那时觉得这样的幸福太渺小而感到悲哀，于是放手了。现在已经懂得这样的小幸福多么得来不易。那以后，至今为止，所发生的每一件事，大概都是为了重新认知这个道理而绕的远路吧。”

她正要走过去，可是旁边的孩子一声“爸爸”，和他的妻子一起，挽着他的手，走向远方。

——一切都已经回不去，女主角只能自己回头走开。

看到这里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觉得她自作自受，很可怜吧。

只是在我看来，好在回不去，好在不能回头。

若是真的就这样，兜兜转转一圈，竟又回到原点，那会是多么大的嘲讽和笑话啊。

有些事情，有些路，走上了，就不能回头。

如同十年前，我转学，离开家乡，离开展冰一样。

我回不去了。

最后，展冰，我还是没有梦想。

也不知道下次再写你，会是什么时候了。

我说完啦。

祝好，祝你幸福。

——写于March 26th 2017 02:15AM EST. 图片来源于网络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