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黄昏,我竟有了赴死的心——记第一次“被”骑电动车

1

下班回家,依然还是蹭了同事露老板的车,开着一些天啊地啊漫无边际的玩笑就到了。

下了车,一股燥热无比的气流又扑面而来。

最近几天长沙的天气有点过分了,跟闷葫芦似的,你有脾气你发嘛,憋着多难受,而且都憋这么久了,从假期第一天就生气,到现在还不消气,小肚鸡肠。

上班的时候大家都说今晚应该会下一场暴雨,赶紧下吧,下了就凉快了。

我快速过马路,走往菜店,老板娘坐在水龙头旁择菠菜,我问她跟我同住的室友是否已经买菜回去了。

老板娘说今天人不多生意不忙,她都没参与卖菜,所以没注意。我一下子被她“没参与”三个字逗乐了,咋这么洋气呢,哈哈。

跟室友打了电话,她气喘吁吁刚到家,说已经带了菜回去。于是我乐呵呵往家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好多年前的一次的经历,也是黄昏,也是要下雨。

2

那是2008年我高考结束的暑假,姐姐在县里开了个十字绣店,就我姐俩经营打理,关键是生意超级好,因为我们俩小姑娘憨憨的挺实在,态度极其好,十字绣卖得便宜又实惠,好多公务员阿姨和漂亮姐姐来买,有的还非要给我姐介绍婆家。

有一天黄昏,往日里天还很亮的时候,黑云滚滚,风很大,眼看要下雨的节奏。

姐姐关上了店子,载着我往银光大桥的路上走,她说她打算去市里进货,让我待会自己骑着电动车回家。

我说姐你别开玩笑,我现在过十字路口还发怵,何况我又没骑过电动车,再说这么个吓人的天儿,你去我也不放心啊!

我姐也没继续说了,一直往前骑,嗯,她应该就是说说。

骑到了银光大桥,姐突然在停靠了很多大巴的地方停了下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上了去我们市的大巴车,大声告诉我慢慢骑回家,没事的,不敢骑就推着走。

姐,你是我亲姐吗?这种笨重型的电动车,你告诉我不敢骑就推着走?走不两步就砸车底了好吗?而且,万一我有个好歹,你怎么跟咱爸妈交代啊,我可是早上八点钟的太阳,国家培养了我这么多年,我还没开始报答社会呢。

载着姐姐的大巴很快发动,慢慢从我和电动车旁经过,我姐给我摆手,我两手用力抓着电动车,也没空给她挥手了,愁死我了,怎么把这庞然大物运回去啊?

3

眼看着黑云越来越密,而且远处隐约开始打雷打闪了,我最怕打雷打闪了好吗?小学老师就教过我们,雷电会劈死人啊!

也许就是那突如其来的一阵电闪雷鸣吓坏我了,对,一个大闪电劈过来了,雷声阵阵,我竟然没再犹豫,也忘了给我爸打电话求救,一屁股坐在电动车上。

车钥匙姐姐还挂在车上,我试着摸索一下车把上的小零件。天呢,一不小心拧到了右车把,车子竟然要往前走了,我赶紧松把,稳了一下情绪,嗯嗯,这是加油门的。

手刹我知道在哪,反正有这俩,一个主管往前走,一个负责刹车,出发!

沿着大桥继续往东走,还好路四平八稳,路线好记。

好多车子从我旁边经过,四个轮的嗖一下子就过去,三个轮的也很嚣张,妈呀两个轮的也超我车,大家估计都怕下大雨吧,但你们别留下我一个人啊,等等我,我害怕!

你们都不等我就罢了,关键是我真的很怕老天打闪打雷,尤其是我正好骑到大树下的时候,我说了,小学老师就告诉过我们打雷打闪会劈死人啊,而且电视里那些坏人都好像被闪电劈死了吧!

虽然我没做过很坏的事,但是我也捉弄过同学,小时候偷过妈妈在抽屉里放的钱,也给老师打过小报告啊!

学了那么多年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但那一刻无神论完全不救急啊,俺还是怕老天爷。看来学东西还是要学以致用,不能只停留在书本上,你看,遇到事儿就不行了吧。

所以,只要感觉快要打闪打雷,我就赶紧把嘴巴张开,这回是初中老师说的,张开嘴巴耳膜不会被震坏。并且我在心里不停想自己做过什么坏事儿,要忏悔,一定要忏悔,老天爷啊,只要放俺平安到家,俺绝对好好做人,绝对的!

4

走到大转盘的地方往南拐,就到了去我家的唯一一条路上,一路没岔道,就是有几个上坡和下坡。

上坡不用太担心,电动车是新的,而且就我一个苗条小姑娘坐上面,完全无压力。

我把右车把使劲攥到底,弓着身子往前骑,哎,好像我也骑得不慢了,虽然还是晕晕乎乎,心狂跳不已。

最怕的还是下一个大坡,初中三年每次骑自行车从这经过,都像赴一场生死劫,生怕从巷子里钻出一辆车,砰的一下子把我撞飞。万一一会儿刹车失灵......想都不敢想。

而且,这个地方发生过无数次车祸。小学五年级那年为了躲一个骑自行车的男生,爸爸载着姐把姐摔成小腿骨折;三叔前一年车祸摔得胳膊两处粉碎性骨折,所以你知道我有多怕吗?

关键是这电动车我没骑过啊。我也不可能推着走,雷公雷母阵势太大了,云越来越黑,路上都没人了,慢吞吞的不是法子啊。

雷公雷母看我犹豫,又开战了,咕隆一阵,哎呀妈呀吓死我了,冲下去得了!要死要活今天我的小命就交代这里了。

英勇赴死的精神看来惊天地泣鬼神了,我竟然顺利到达了坡底,马上就到大姑村了,哎呀,大姑村已经被我甩在身后了,哎呀又到我妹妹小学了,哎呀马上到我们村了。

终于,我看看路两边没车,拐进了村里,心里舒服了一点,至少看到了熟悉的房屋和道路,电线杆还有麦垛,我应该快安全了,虽然我们家在村最里头,虽然雷闪还在进行,虽然我的嘴巴还张着。

5

骑过一座小桥,终于到河东了,拐个弯五百米的巷子尽头就是俺家。骑到院外,我就一个劲儿喊我爸,让我爸赶紧出来接我。

哈哈,终于看到俺家大门了,没等我爸出来,我已经把车骑到过道里,我爸从堂屋里出来,看看车,看看我,再看看车,再看看我,问我姐呢,我说我姐进货去了。

我爸不信,走出大门,从巷口往对面望去,想看看我姐藏在哪里。我知道我爸不信,我在家里是出了名的胆小鬼和小笨蛋,有事情就喜欢往后缩,除了学习好,什么都白搭,怎么可能一个人骑回来,肯定是俩小妮子逗他玩儿的。

所以他站在巷口像侦察兵一样寻我姐时,我一点不奇怪,反而把身子站得更直了,是的,我在等我爸授予荣誉勋章呢。

果然,侦查无果的老爹很快笑成一朵花:可以啊,自己骑回来的,可别说我还真不信,看不出来啊,我家老二今天是咋了?走,赶紧回家,你妈今天包了大包子,今晚多吃几个……

仪式结束,我欢天喜地跟老爹回家了,哎呦我的心脏啊,哎呦我咋这么棒啊,哎呦原来我也可以啊,哎呦吓死我了,哎呦感谢老天到现在还没下雨,哎呦我一定要做好人......心里就是这几句反复念叨,念叨着吃了好几个大包子。

如今,我真的忘记后来那天到底下没下雨,因为记忆已经被骑电动车的惊心动魄充斥了,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如此鲜活。

终于到家了,室友已经开始在厨房里贤惠起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我大声喊传达我的感激之情,然后一边换鞋一边给她吐槽:怎么屋里比外面还闷热啊。

PS:后来我用一个月时间从科目二到科目四考完一口气拿到驾照,我老爹也很开心,大概我是最笨的,所以给他惊喜才是最大的吧,哈哈。

其实我不笨,只是我姐和我妹太心灵手巧,把我淹没了,到了大学,我发现跟别人比,我简直是生活小能手,可厉害了呢,哈哈。不过人被逼一下,好像真能逼出个模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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