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所有的事,也不能忘记你

         

这是阿袖见过最动容最真挚的爱情故事。李时迁和程素珍,大概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阿袖是一家杂志社的编辑,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进入这一行是因为阿袖热爱着文字,通过文字也能够写出很多有力量的文章。除了是编辑之外,闲暇时间她还喜欢捣鼓着相机,透过镜头拍下人世间的千姿百态。阿袖生性孤僻,不爱和旁人打交道。但这不影响她身上的才华,恰恰是这样让她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临近年末,上头让她去敬老院走访写一篇相关的文章。阿袖很乐意这样的差事,比起在饭桌上陪酒陪笑,她更喜欢独自一人。

敬老院在离阿袖工作的地方有点距离,来之前她也做足了工作。要怎么和那些老人们进行怎么样的文字才能真实记录他们身上的故事。说到底,阿袖还是有点忐忑,她害怕自己这样的性格不讨喜,带着这样的忧虑来到了敬老院。看着明晃晃写着敬老院几个大字时,阿袖会想象着她变成一个老太太的时候的模样,可能还会是一个脾气很怪异的老太太,可能还是从事着文字方面的工作。汽笛声响起,将阿袖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感叹自己真是傻了,明明大好年华的年龄却拥有着老人的心理。接待阿袖的人是敬老院的嘉禾,阿袖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大学生。

“嘉禾,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做义工呢?”

“因为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我们的到来能让这里的老人们开心,让他们笑,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闲聊时嘉禾还告诉她相关的注意事项。她们来到了敬老院的亭子李里,平常老人家们会在这里举行活动。大多数老人们都是行动不方便的,阿袖看着他们与旁人交谈,或者静静的看着表演。目光环绕了一圈,有一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众人的欢笑声里,她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眼里看似在观看这些,其实在思考着什么吧。阿袖觉得她身上一定有故事,多年来的工作经验让她觉得那双眼睛里故事。一双很有故事的眼睛。阿袖走上前去,在她旁边坐下。

“你好,我是阿袖。”

她转头看了看她,就这么定定的看着阿袖,嘉禾走了过来,在她耳旁说

“她是程素珍,今年九十了,和她说话要重复好几次,”

那天阿袖就这样坐在那里一个人说了很多的话,素珍也就这么的听了一个下午。当然是什么都没有回答。阿袖没有放弃,以后阿袖有时间就回去看素珍。就连嘉禾都说让阿袖放弃。但是,素珍开口说话了。

“你见过时迁吗?”

“没有,我没有见过他,但是你可以告诉我他的有关信息,我可以帮你找他。”

那天短暂的对话激起了阿袖的动力,素珍每一次说话很慢,很多事情要重复很久才能够完整,阿袖都是拿着笔记录的,这是第一次,阿袖知道了素珍和李时迁的故事。那个看似很远久年代发生的故事。

素珍出生于1916年,在苏州经营着一家店面,生活也都还算是小康的。家里有五兄弟姐妹,素珍排在第三,上有姐姐哥哥,下有弟弟妹妹。那个年代总得来说还算太平。哥哥还是参了军的,姐姐已经商量着终身大事了。唯有素珍还在念书,弟弟妹妹还尚小,不足年龄。素珍念得是女子学校,素珍喜欢学校,喜欢念书,每每回家,弟弟妹妹总要缠着她讲故事,她也会挑一些有趣好玩的告诉她们。素珍长的很美,大姐时常笑话她

“小时候那个假小子越发的出落大方了。”

这让素珍红了脸。女孩子总是会慢慢长开的。每当二哥回家时回家时,素珍总爱缠着他打听现在的局势,母亲也总会笑话素珍,说她一个女儿家,整天打听这些事。不过二哥倒还是会告诉素珍很多。

李时迁是二哥带回来的,说是上头派他去日本留学,借住在他们家一晚。那天素珍放学回到家中,发现自个的弟弟妹妹鬼鬼祟祟在房间门口,她悄悄走过去,本打算吓吓他们,却看到了坐在那里的二哥和李时迁。那一眼,素珍想起了同伴常说起形容男子的词“谦谦君子。”拉着弟弟妹妹想走开。

被二哥叫住“素珍,过来,给你介绍一个人。”

走进了些,打量着李时迁,不料被他瞟见,痞痞一笑,然后站了起来,伸出手。

“小素珍,你好。我是李时迁。”

那名字就像激流一样到达脑海,呆呆的回握住那只好看的手,很修长又纤细的手。光顾着看手忘了松手,传来笑声。

“小素珍,你可真有意思。”

顿时红了脸,想说出反驳的话语到了嘴边又不知怎么说出口。

“时迁,你可别小瞧了我这妹妹,懂的可多了”

“懂了,懂了,巾帼不让须眉”李时迁这样回答道。

后来素珍总会想,那般模样着实让人看不出来是军人。倒像是花天酒地的公子哥。没有互相交流很多,第二天一早,李时迁便乘船出国去了。从此,素珍会时不时和二哥打听有关他的事,明明不过还是个孩子,明明不过只是见了一次,却对他念念不忘。彼时的程素珍十五岁,李时迁二十。

转眼到了1934年,这三年发生了很多的事,大姐远嫁了商人,孩子也已经两岁多了,会偶尔来信询问近况,还附上丫丫的照片让阿娘阿爸看。二哥忙于前线的事,已经很少再回家,弟弟妹妹也都上了学。噢,还有李时迁漂洋过海寄给素珍的明信片。那上面的字苍劲有力。素珍已经念高中,不过班里的女学生少之又少,老师也都偏爱素珍,因为素珍确实很聪明。拿起报纸报道的都是“中国共产党开始长征、国民党对共产党实行围剿政、东北三省沦陷的字眼。”

这一年,注定是动荡不安的年代。由于前线战事吃紧,阿爸阿娘的店铺也关门了,素珍的学业也搁浅了。弟弟妹妹没有再去上学,每天素珍会教教他们。二哥来信说李时迁即将回国在他们家待一段时间,这让素珍真是期待。李时迁是三天后才落脚素珍他们家的。住在二哥的房里,素珍也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的。

小妹偷偷跑过她房间“阿姐,那个很漂亮的人在我们家。”

“小丫头片子,古灵精怪。”

小妹笑着跑开了。但却在素珍心里像是有个定时炸弹炸开一样,不过是一面之缘的人,让她牵挂了三年多。不知道再次见面该说什么好,将衣服整了又整,生怕哪里有褶皱。

看着镜子里的女子,素珍也不自觉的笑了出来。拿了本书到院子里坐下了。素珍在看书时李时迁就发现她了。他仔细打量,素珍也越发出落了,青春活力的少女。不由会心一笑。看书看的入迷了连他走近了都没有发觉。李时迁轻咳了一下,素珍转头才发现了他,急忙站起来,慌乱中手里的书本也掉落在地,他伸手去捡起递给素珍,看着红了脸像惊慌的小鹿。

不紧不慢的开口“不用紧张,听说你没有再念书了?”

“对,由于局势变得不乐观,家里的店铺也都没再开,想来再念书也会增加家里的负担。”

“看你这般爱看书,等得空我给你寄过来一些。”

“你这次回国是要到前线去吗?”

李时迁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素珍,这是我的使命。”

那一次的交谈让素珍越发的喜欢李时迁了。少女情怀总是诗,素珍和好友交谈时也会说起这些。好友笑道“你这怕是喜欢上那人了吧,我的好素珍,你就告诉我那人长得怎么样,家里是什么情况。”

每当这时素珍也只是笑而不语。李时迁虽说在他们家住上了一段时间,彼此见面的时间并不多,想来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也没有去打扰他。只不过弟弟妹妹倒是对他很有兴趣,会跑去问东问西。李时迁也都是耐心的回答他们,还捣鼓了很多小玩意给他们消遣玩乐。

他离开时很匆忙,道谢了素珍的父母,本着就此离开,想来想去还是得和素珍说一声。

“素珍,你睡着了吗 ”

“时迁哥,你等一下。”

房门打开,她看到李时迁脚边的简单的行李就明白他是要离开了。

“我要去广州一趟了。”

那一刻,素珍就怕他们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纠结了一阵子,头脑发热全说出来了

“李时迁,我喜欢你,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喜欢听你说起游学时的所见所闻,喜欢你身上的铁骨铮铮,喜欢你的一切。”

一口气说完,素珍没敢看着他,低着头看着地面。

只是李时迁哪里受过这么直白的表白,整天打交道都是男人,就算是女人也都碍于他长着一张花花公子的脸,觉得他不像个军人,又害怕这年代战争不知什么时候爆发,他这样的职业,让人不放心。看着眼前红了脸的十八岁少女,她哪里会知道,她大哥曾将她的照片给他看过,小小的她被她大哥抱着。后来有关她的一切也都从好友那里得知。未曾见面,却对她上了心。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准备抬头看看他时,被拥进了一个很温暖的怀抱。素珍哪里会知道,这些话语让李时迁的血液都沸腾了。哪里有这样的女子,这样的直接,也只有她会这样做了。

“素珍,前线战事吃紧,今天你这一番话让我有了更多的动力,倘若我死在战场上,你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否则,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

感觉怀里的少女在哭泣,抱着她的双手紧了紧。带着点哭声的嗓音传来

“李时迁,我等你回来娶我。”

李时迁的话语让素珍有了期盼。她喜欢的人,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素珍陆续收到李时迁差人寄来的书,这让她空闲时有事可做。书的种类很多,有些书里面还有他写的标注。素珍也渴望收到李时迁的信,但想了想,他那么忙,指不定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怎么还会有时间写信呢?还不如自己写来的直接,又怕寄出去了他已经离开广州了呢? 这一拖就是到了1937年,桌上的信件已经堆满,等的人却还未归。局势变得越来越严峻了,就连大哥也都托人将信件带回家中,信中说让他们避一避,因为,马上就要有变动了。随信来的还有一张明信片,只有寥寥几个字,写着素珍,莫等。

那天过后阿爹阿娘就在商量到别的地方避一避。弟弟妹妹年纪还小,不知道他们将要面临的状况。素珍打心底里就不愿意离开,她怕这样李时迁就找不到她了。苦恼了几天,素珍深知自己只能随家人避难,还是着手写了一封信,和往常大不同的一封信,信里说会等着他回来娶素珍的。信件写的是二哥的地址,让他能转交李时迁,因为不知道他如今前线何地。阿爹阿娘准备动身离开,素珍也收拾好东西。看着昔日生活的地方不知何时才能回到这里。罢了罢了,只愿李时迁能够好好的活着回来。

战火在七月一触即发,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意味着中日战争爆发。谁都不知道这战争会持续这么久,素珍一家也是东躲西藏的,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群。吓坏了弟弟妹妹。她看着有人就这样饿死在眼前,看着被日本人打死的同胞们,一切的一切都让素珍感到愤怒。中途只收到一次二哥的信,让他们自己保护好自己。倘若他死了,也是值得的。每当这时,她就会想起李时迁,不知他是否还安全。拿出不多的纸笔写下对他的祝愿和想念。就这样兜兜转转东逃西躲过了八年,这日子无比的漫长。

终于在1945年八月十五日迎来了日本人投降,中国抗日胜利了,八年了,素珍听到这个消息时,眼泪就就出来了。阿爹阿娘也都说战争终于结束了啊。又提心吊胆的等待了一段时间,他们就商量着回老家,因为,苏州那里肯定还乱着。期间素珍还写了信告诉二哥他们准备回去老家了。经过数日,终于回到他们的家,虽然已是破烂不堪。 但是,能活着下来就已经很好了。将随身那一丁点东西收拾好,又看到李时迁寄的明信片与信。心里还是难受的。

又过了一个月才收到二哥的信,告知他已经知道他们的安全,等过段时间会回来的。有一句是带给素珍的。说与李时迁断了联系,但当初那信还是托人带给他了。素珍表现的很平静。她相信,他会回来的。安定下来已经是几个月后了。阿娘也开始旁敲侧击问素珍是否有合适的人家,毕竟,素珍已经不小了。素珍只说了在等一个人回来。阿娘也就没再说什么了。这年素珍已二十八岁了。

这是阿袖上周最新更新的内容,底下的评论都在说快点更新,都想要知道李时迁和程素珍到底有没有在一起。阿袖拿起自己刚整理好的内容,他们的爱情故事也让阿袖动容,之所以发上平台也征求了素珍亲人的同意。

李时迁一直往那个地址寄信 ,因为相信着有天她会回来的 。可谁知 一封又一封的寄出去, 都是杳无音信, 离别前的话语少之又少, 唯一记得是她那双充满希望和期盼的眼睛。 如今局势好转了很多 ,他真的可以和她拥有一个小房子, 她烧水做饭 、他劈柴烧火 。乐此不疲 ,想来也是一副这样向往的生活。 谁知那一次的分别竟然是这么长的时间 ,倘若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无论如何 ,他也都会让她和她一起走的。 管她是战争还是死亡 至少 他们还是在一起 说好了要风风光光的娶她的 。如今也都变成了空话了吧 ,隔了这么久 再一次回到苏州地方 。回忆涌上心头 。仿佛还可以看到他们曾一起的影子。 可是打开眼睛再看看, 入目的不过是被摧毁的房屋。 罢了罢了。 就在此处等她, 来日方长  ,这现世也在慢慢恢复, 新的领导人也上台了。 天下啊, 终于太平了啊 ,可却了他心头惦记的事,那个叫素珍的女子,一见她,就着了迷。就在此处等吧,素珍总会回来的,她不来,他也会去找她的。

分别八年后,李时迁寻找到素珍了。在她的老家,两人都是有很多的话语想要说,他一把抱住素珍。

“我回来了,回来娶你了”

“好”

素珍哭的不行,她终于等到他回来了。战争让他少了一只手指,但抱着她的双手还是温暖有力的。

次年他们就结婚了,二十九岁的素珍嫁给了三十四岁的李时迁。兜兜转转,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他们一起看着新中国成立,看着时代的变迁,一起经历风风雨雨,恩爱如初的度过了几十年。素珍洗衣做饭,李时迁晒衣洗碗。这日子过得倒是悠闲。这也实现了李时迁的愿望,佳人在侧儿女双全。

在阿袖打完最后一个字时,心里都是感触,羡慕二老的爱情故事,那次只是见到了素珍一人,李时迁是后来见到的,来敬老院也都是二人要求来的。儿女们没办法,只能依着他们。阿袖看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眉眼间都能依稀看到年轻时较好的面容。即使他们都老了,可是彼此的眼里都是对方。即使现在的素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忘记李时迁,但嘴里总会喊着“阿迁,阿迁。”

李时迁总会牵着她的手说“我在这里。”

阿袖还记得素珍和她说“阿迁说因为爱上她,他渴望长命百岁,但素珍何尝不是这样,说到底,都是因为爱着对方,所以渴望长命百岁。

这是阿袖见过最动容最真挚的爱情故事。他们啊,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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