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
有人说,大多数情况下,生活并不给热爱自己的人带来多少同情和理解。海子写下这首充满祝福的诗后,却选择在冰冷的铁轨上结束自己年仅二十五岁的生命。
在这个世界上,天才与白痴总是少部分,平凡人才是这个社会的主人。
曾经以为自己是手持宝剑的骑士,不论自己经历了多少痛苦和磨难,自己总是掌握着命运之门的钥匙,但是后来才发现,哪怕是战无不胜的齐天大圣,走上西天取经的路,也要九九八十一难,最后也只不过是佛里最小的一个;写出《滕王阁序》的初唐人杰,却突遭横祸,早早殒命,像是初唐的一抹流星,灿烂但是短暂;呕心沥血的曹公,说着“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却等不到红楼的一个结局。
命运似乎很公平,它总是冷眼旁观,搅动着每个人的风云。每个人在得到什么东西前,总要失去些什么。就好像以色列民族为了复国承受了侵略,也发动了侵略;就好像中国在快速发展的背后,是繁荣下的隐忧;就好像每一个成功的人,总是身心俱疲。
可它似乎又很不公平,有时哪怕你命运的门已经关上,而命运的窗户似乎也从未为你打开,人生在世,众生皆苦,成功的人永远只是沧海一粟。
有人功成名就,有人一无所有;有人阳春白雪,有人下里巴人;有人风花雪月,有人汲汲营营。
人生就像一场战役,我们骑着战马横冲直撞,希望赢得自己的奖赏,最后或许不过是马革裹尸的结局。
就像梦想,你对其报以真挚的情感,可是它却不会回报你的深情。有人惊艳才绝,却终究江郎才尽;有人苦苦寻觅,却终一无所得;有人光芒一瞬,却又平庸一世。
也许我们穷其一世也一无所得,我不愿自己在蹉跎中丧失了曾经的热爱,也不愿自己因为自己的热爱蹉跎了青春年华。梦想是奢侈的礼物,并非人人都有,更不是人人都能实现。
所以啊,对于我而言最美好的事情,是才华配得上喜欢。但实际上,世界上多的是鱼和熊掌,少的是兼而得之。我喜欢琴棋书画诗酒花,最后却只剩柴米油盐酱醋茶。我恐惧的是,尼采凝望的深渊,所罗门王的虚空,以及生活反反复复的琐碎。
海子建造了一座海边的小木屋,好像把你的一腔喜欢都成全了似的。面前是大海,身边是诗。世外桃源之所以美好,正因为它不可能实现。我们为那个自己也看不清的未来拼命努力,仅仅只是为了现实能给梦想一点儿喘息的余地。
拼命与与我无关的事情牵扯,为不属于我的理想拼搏,为别人的故事热血沸腾,但最后发现,我在鸡毛蒜皮中苟且,在无意义中沉沦,我的大海,又在哪儿呢?
海子死前在想些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让他眷恋犹疑的呢?被混乱的精神和孤独的人生深深折磨,或许死亡才是他的那一片大海。曾经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抑郁不是因为无法从痛苦中抽离,而是因为无法感受到快乐。心灵的地图上像是被渲染上了层层黑白,留不下任何的色彩斑斓。
可我终究更加热爱生命,我穷其一生所做的努力,也不过是为了让我离那片大海更近一些。身边的人、感情、故事,大概才是我心中的大海。在《解忧杂货店》中看到这样一句话,“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感觉到痛苦”。痛苦感是证明我们存在的标志,缺少了痛苦,快乐也显得毫无意义。
在我的感受里,天堂如果是永远的快乐和惊喜,无异于地狱。
诗意有时候不仅仅是镜花水月、素手簪花,也可以是寤寐思服、求之不可。成全诗意的并非得偿所愿或是峰回路转,而是永失所爱抑或孤芳自赏。
人正是因为自己经历过的、感受过的一切才成为了人。
我们追求诗意的梦想,那么真实的世界呢?
牵绊我们前进的,永远都是真实,其实我喜欢四海为家,可有人说:“父母在,不远游。”其实我喜欢自由的空气,可有人认为自由的代价是漂泊。其实我喜欢沉默寡言地生活,可是有人认为那样不近人情。过于自我的人,因为定义别人,冒犯别人,过于无私的人,因为被人定义,被人冒犯。
我所认为的世外桃源,是内向不被强求外向,开朗不被希望稳重,是礼貌不被腹议做作,直率不被曲解,是孤独感能被满足的权利。
可是哪有世外桃源?你所做的一切,都会被定义,总是有人在要求你成为他们眼中的自己。并非每个恣意纵情的人,都有“天子呼来不上船”的能力;并非每个被贬的官员,都有“采菊东篱下”的权利;并非每个不被认可的画家,都能最终赢得赞赏。我们最终还是人间的驻客,不论愿意与否,我们最终还是不得不在人生中寻找自己的大海,尽管身如柳絮,飘飘荡荡,无所归依。
所以啊,承认吧,我的大海在人间。那里早已春风几度,一直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