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上摆放着许多久不翻阅而积尘一片的书,有些时间实在太久了,像闫真的三部曲,那是进入大学买的第一套书,确实是花了大工夫看完的,可惜彼时尚没有做读书笔记的好习惯,除了书名,一个角色都不记得,何谈情节细节;有些则是受了老师的推荐为买而买,课上课后草草看过几眼,直到最近读到师德才发觉这种变相推销的行为本身就该抵制,如此便给自己不再重读细读找了个完美的借口;另有一些就不可同语了,书的扉页上工工整整贴着一张便签,写着自己的名字和购买日期,翻开内页,页面边边角角有不少折叠的痕迹,间或还夹着签纸和摘录的金句,笔迹颜色不尽相同,可以想见这些书多是在手里过过不下三遍的,可惜照旧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读书笔记。这一类被好生收藏的爱书不止囊括了小说,一本本数过去反倒是散文杂文笔记比较多,比如当年最喜欢的巴金的《随想集》和《叶灵凤读书笔记》,喜欢的理由多到数不过来,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钦慕他们可以将纠葛不绝的爱恨离愁全部倾泻在笔下,那是最真实的他们。至今耳熟的依然是巴金在新记里说的话:我知道老是絮絮叨叨,不会讨人喜欢,但是有话不说,将骨头全吞在肚里化掉,我并无这种本领。学语言文学的人书架上少不得这些书,供人消遣的闲书自是避不开,有些思想光点的书也得想方设法留在书架上,留在日程安排上,那都是宝贝。
日生月沉,喜欢的作者和喜欢的书一天天多起来,私心也就膨大了,不仅是想瞧瞧母鸡下的蛋,更怀着强烈的八卦心思想透彻了解下蛋的母鸡,最好把他们传记里提及的大小人物都认识一遍。这是个非常耗时耗力的超级工程,在闭门造车之外,就少不了逛逛论坛看看帖子,如果别人的分析能为我所用也是不错的,但这显然是低估了不小一批门外汉的求知欲。经常能在论坛上看到各种寻求文学史学答案的贴子,他为什么爱写鬼故事,是在针砭时弊吗?他写的书全部是在拍马屁啊,为什么还有人喜欢他?这书太深奥了,看不懂,弃了。那本写得真直白,不怕请喝茶?写这些文章有用吗?为什么不直接参军?那个谁在前线还写诗歌?而且写得这么烂!为了宣传杜撰的吧?看到这些帖子真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够进化出过滤垃圾信息的功能,你们到底希望得到什么?莫非是指望通过一篇两篇作品的粗读就妄想画出他们的肖想?有问题是件好事,古近现当,谜题多如牛毛,个人短短的几十年能解决一个问题就相当厉害了,这还是极少数术业专攻学有所成的大学者才能完成的艰巨任务,而站在门口抱着本书就自视名家发问青天的小人,你们可有耐性面对着一册册文集书信札记端坐一个下午?
不只在一位大家口中听到过语重心长劝诫年轻人好好读书的名言警句,但是天底下的书何其多,就算花上一辈子的时光,恐怕连本国的古典文籍也消化不完,盲目读书不可取,最重要的还是参考自己的兴趣所在,但是兴趣绝对不是唯一动因。有前人说过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话听得人耳朵都起茧了,难道就没人想过在老师前面加上启蒙二字?难道知识分子就如此好当?难道他们纯粹是靠今朝有明朝无的兴趣维系自己和书的关系的?勿论何朝何代,看似最容易跃居高位的知识分子实是相当难做的一种专业,有理想的不计压力直笔抒怀,有担当的奢望持中守正端平一碗水,两样都没有的就练出一张嘴皮子防备猛兽一样防备所有人。令人费解的是,疏途竟也同归,不管他们的立场如何,不管他们的能力如何,总逃不脱来自各方的怒目街骂,要是火气难平愈演愈烈,最终也就成了一场你来我往的口水混战。
知识分子确实招骂,这就像树上的蜂巢惹人烦一般,嗡嗡嗡地飞来飞去驱也驱不走,但是有谁不爱他们酿造守护的甜腻蜂蜜呢?招人厌的不过是有刺儿的不留心就会蜇人的阻挠人轻易得到蜂蜜的蜜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