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金秋
小鱼聊书第二周，本周分享村上春树的新书《假如真有时光机》。
上周和这周一半时间我都在出差，有那么几个小时从地面逃离，得以想想现在的生活。村上春树在《我的职业是小说家》这本书里讲，关于怎么一遍一遍地修改小说----有一段时间，放一放，什么都不做的时间，也挺重要的。或许，我们每个人都需要这样的时间。
我在飞机上这段什么都不做的三个多小时，读了村上春树的新书《假如真有时光机》。
我们巴不得工作不要侵占生活。但是，现代人哪有纯粹的生活。索性，就不要管工作还是生活。我的意思是，像村上春树这样的作家一样，哪有完全分离的生活与工作。他曾在《我的职业是小说家》里坦言：“写长篇小说时，我规定自己一天写出十页稿纸，每页四百字。即使心里还想继续写下去，也照样在十页左右打住；哪怕觉得今天提不起劲儿来，也要鼓足精神写满十页。”
这既是他的工作，也是生活。好像和我们想象的艺术家不太一样。村上春树说，“所谓小说家，在成为艺术家之前，必须是自由人。在自己喜欢的时间，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对我而言这便是自由人的定义。”
“与其做个不得不在乎世人眼光、穿一身不自在礼服的艺术家，还不如做个普普通通、随处可见的自由人。”
我们原本也是为追寻做个自由人的。可是，邻家孩子从小就逼得我们放弃玩耍，钻进不愿意的题目里。也许人就应该扎堆，看别人如何生活，比照着安排我们的一切，才能心安。从小就要做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离开学校又要做一个努力工作的人。在人生所处的任何阶段，都有现成规定的“好”等着我们。不管愿不愿意，我们都无法真正摆脱，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有一天，你也许会想，那又怎样，我都快步入中年，为什么还要跟别人一样？
于是，你开始思考从未想过的问题，从一切要与别人一样，怎么变得与众不同。到后来，也不是非得与别人不一样，而是能够“在自己喜欢的时间，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一个随处可见、普普通通的自由人。
当然，我们无法像职业是小说家的村上春树那样工作和生活，过我们的每一天。因为我们大多数人赖以生存的基础，是被框定的朝九晚五换来的。我们认为的好的生活，依然是年轻有为，有房有车，财务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未必有诗，但一定有一个无可祈及的远方。
我们把自己固化在一个几尺长宽的格子里，努力地汇总和分析着各种数据，按计划进行着各项工作。每天按部就班，今天重复着昨天的故事，在一年少得可怜的几天假期里，急匆匆地想要奔向远方。仿佛这才是正常的生活。
在读《假如真有时光机》的几个小时里，我不仅知道存在着一种我向往的生活方式，还和村上春树一道，跟随他的脚步，去到我未曾到过的远方：比如查尔斯河畔的小径，比如有绿苔与温泉的冰岛，还有米克诺斯岛和斯佩察岛，也去了纽约的爵士俱乐部，富足的芬兰和贫穷的老挝。
在查尔斯河畔，有人弹着吉他唱着歌，狗儿追逐着飞盘狂奔，性情温顺的鸭子高声叫着。沿着河畔慢跑，回忆起沿途的景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那里有那个，这里有这个。”就像历历在目地回忆起生平第一次与恋人约会走过的路线。同时，还和全世界的跑马爱好者，感受了波士顿马拉松的魅力。
也好像亲眼看到了冰岛的极光。随处可见长着长长鬃毛、个子小小的马匹，没有尾巴的羊。在这个三十万人口的国度，驱车在郊区一路向前，既不会与车辆交会，也见不到一个人影。一天之中太阳只出来大约两小时，其余时间不是漆黑就是微暗。在漫长的黑夜里，人们待在屋子里，只能读读书，看看录像带。不是打麻将。在这个国家，看一个人是否有个像模像样的书架，是衡量那个人价值的标准。猫儿的外观和气质也与其他国家也不一样，这里，猫儿更自由自在，优哉游哉地走在街头，对人的戒备心也好像低很多。
我就好像一同前去一样。坐在悬架有点晃晃荡荡的大宇车上，不是丰田的陆地巡洋舰，在四处结冰、未经铺修的道路上轻捷自如、疾驰如飞，三天半行驶一千公里。你可能未必想象得到，在极寒之地的冰岛为何要禁酒？为什么很多饲养上百头羊的牧民，要给每头羊取个名字并记住它们的模样？
到了村上开始写《挪威的森林》的米克斯诺岛。当时他为逃离烦人的琐事，从日本来到希腊的这个小岛，悄悄地集中精力工作。这次再去，自然是别样的感觉。虽然德拉克马已变成欧元，螺旋桨飞机变成喷气式，网吧和星巴克到处都是，那里照样是美丽的海滨小镇，砂糖点心般的白色房屋比肩接踵，迷宫般的道路错综复杂。一到秋天，人们就关门歇业，休养生息。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半年埋头忙碌，换半年休闲度日。
想起用圆珠笔哧吭哧吭写作的日子，村上也百无聊赖。窗外是凄凉的原野，乱石遍地，一群羊在那里吃草，“在我看来，那草并不怎么美味，羊儿却似乎吃得心满意足。”白天写小说，傍晚出去散步，逛街，到酒吧随便喝杯葡萄酒或者啤酒。想起曾经在岛上生活的几个月，到处都是鹧鸪与海鸥、猫儿与狗儿都不争不斗，和平共处。专心致志地工作后，需要这样换换心情，所以去各种酒吧。在米克诺斯酒吧工作的一个女孩，一笑就露出非常迷人的皱纹，村上以她的形象为底本，刻画了《挪威的森林》里玲子这个人物。
“我肩扛着行李，脚踏着坚实的大地，又回归到日常的延长线上，回归到我自身所属的原来的时间性之中---总有一天必须回归的那个场所。”
是啊，旅行就是这样短暂的抽离，虽然短暂，我们虽然又终归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但是旅程中遭遇的一切，也让我们明白，生活可以是怎样的，因为这也成为我们一生中念念不忘的部分。
说到芬兰，你会想到什么呢？诺基亚吧。我对芬兰一无所知，只知道这家伟大的公司。
芬兰人夏天度假的方式倒是值得一提。许多赫尔辛基（芬兰首都）市民在郊外都有避暑别墅，他们一到夏天便请长假，远离都市，到湖里游泳，去山间漫步，晒日光浴，蒸桑拿流汗。相对于国土面积来讲，这里人口稀少，空间上游刃有余。芬兰人一边声称经济不景气，一边却又过着颇由余裕的生活。
在芬兰，有损景观的多余的东西一样也看不到。在这个国度，自然似乎会作为宝贵的遗产，一代一代地静静传承下去。在路边遇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和一只大狗正在那对马儿身旁玩耍。据说，他们养马“不是为了做生意，仅仅是为了兴趣爱好”。与养猫相比，所费的功夫肯定是大相径庭的。
冰岛和芬兰，都是相对富裕的国家。对于老挝，这个被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归类为“最不发达国家”又有什么呢？因为要从越南转机，有人便会问，为什么非要去老挝，那里什么是越南没有的呢？如果不去，肯定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
老挝百分之七十的国民从事农业，郊外的机场只怕比位于湄公河畔的琅勃拉邦城还大。
这里没有星巴克，没有麦当劳，也没有停车计费器，甚至连红绿灯都没有。但是寺院众多，身着橘红色僧衣、剃着光头的僧侣们，在城市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方向来来往往。他们安静地赤足行走，脸上浮出柔和安详的微笑，轻声细语地交谈着。
在佛教信仰盛行的老挝，琅勃拉邦是隔信仰尤其笃定的城市。每天清晨五点开始，僧侣们就出门托钵化缘去了。人们将糯米粉放进竹编的饭篮，坐在路边，依次给每个经过的僧侣做施舍。但是，普通人不能站在高于化缘僧侣的位置，也不能与他们四目相对。必须在路旁正襟危坐，从下往上恭恭敬敬地递过去，这可是重要的礼仪。
我想起吴军老师专栏的一篇文章《未来科技将走向何处？人类的希望在哪里？》，文章讲道，在漫长的中世纪，整个欧洲长期黑暗，民间除了《圣经》外，没有一本流行的书。那时候精神却胜于物质重要，精神上的富翁，即僧侣们处于社会第一阶层，地位高于世俗的贵族。僧侣和其追随者，后来逐渐演化为教授和学生，就是早期大学的雏形。
在老挝，僧侣的地位明显高于普通人。亲身做了一次施舍，便能感同身受，不可思议地体会到了那种深深扎根于大地的力量，感受到它的货真价实。宗教家常说这一类话：“哪怕只是徒具形式的模仿，只要亲身坚持下去，有朝一日就会变成真实的。”
宽广绵长的湄公河就是生活在这儿的人们的生命线。农民们惜时如金地辛勤耕作。皮肤黝黑、体格壮硕的水牛成群来喝着浑水。女人们双脚踏进水里捕捞河虾。四周茂密的森林里，可以看见正在狩猎的人们。狗儿吠叫，鸡群鸣噪。人们就在这湄公河岸讨生活，意识和心灵似乎与奔流不息的河水共生共存。大多是听天由命的，然而有时又坚忍不拔的。
对呀，《假如真有时光机》就是一本游记，如同真正的时光机，带着我在从北极到老挝兜了一圈。我读这些文字的时候，以为它们得来全不费工夫。可是，村上在书的最后讲，“因为一边想着‘这次旅行可得写点什么’一边旅行的话，会很紧张，相当累人。”
即便如此，又会有时突发奇想或受人之托写点儿旅行记，如此积少成多，攒出一本书来。心中又不免涌起后悔的念头，“哎呀，另外那些旅行，也应该像这样正经写成文章才是。”因为除了本书收录的内容，还有许多趣味盎然、令人难忘的旅行。在那些旅途中，遇见的各种自极为有趣的人，体验过各种极为有趣的事。
我现在读书，也是这般，想着要写点什么来，也挺累的。可是，偶尔读以前的笔记，也常感慨，要是读每一本有趣的书，都如此，写一篇笔记或评论来，才会清晰地记得读过这本书。如果不写，有些细节，读过也就忘了，就像去旅行，留存的文字和图片，总会带我们再去一次，旅途中的点点滴滴，多年后都将历历在目。
出差很临时的安排，我回了趟学校。在那个人口密度超大的校园里，原来宿舍附近的小超市，已经改成一家叫漫咖啡的咖啡店，显得跟周围特别不搭调。我点了杯卡布奇诺，坐在咖啡店的拐角处，看着学生们行色匆匆，穿梭于食堂和宿舍。看着他们一刻也不想慢下来样子，我想起8年前曾在这儿的日子，我想，假如真有时光机，我宁愿我在这的4年里，慢一点走，多读些书，多去些没有到过的地方。
这次去北京虽然短暂，工作之余，还去了传说中的万圣书园，喝了杯咖啡，坐了会儿，并未遇到像蒋方舟那样的美女作家。不过，如以往一样，在书店呆半天，买了2本书。
从北京回来，我感觉兴义的天空异常蓝，街道也异常干净。北京这几天虽然没有雾霾，但是每天读淅淅沥沥下着雨，沉闷却也清凉。如村上在琅勃拉邦漫步时想到的：平时生活在日本，我们看什么东西时，其实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
我们太过忙碌，无暇花时间仔细看某样东西。渐渐地，我们甚至忘记了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周围的一切。或许，如果仔细一些，我们平淡无奇的生活，也会变得有趣。美好，也并不是都在远方。
假如真有时光机，我愿意回到学校，多读书多走路。时光虽然一去不复还，但我们每个人都有时光机的，那是一段旅程，那是一段回忆，也是一份期待。你最想去哪儿？又最想做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