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

“一路向北。”

“一路向北!”

奋战高考那年,沈珂和莫小琪曾做过一个约定,内容如上。

沈珂说,“我把目标定在北邮,只为换你此生的温柔”。

你能想象,一个身高一八二、高中前两年不是在球场上挥汗就是在游戏里激战的硬汉子,说出这样一句话时是怎样的一种表情么?而且,谁都不晓得,他是哪来的勇气,做出这样一个约定,毕竟,他的课本似乎从来都是新的。

莫小琪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人又乖,深受叔叔阿姨以及老师们的喜欢。

莫小琪是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进入这所高中的,加上一副江南水乡姑娘的可人样子,自然如鹤立鸡群,爱慕者众多。难得的是,光环之下的她,不虚荣,不孤傲,像一汪平静的水,优秀的让人心服口服,连女生都喜欢。

关于沈珂这小子是怎么拿下女神莫小琪成为全校大半男生公敌这件事,民间流传版本太多,连沈珂本人也不太清楚标答是什么,直到有一天,女神用了一句略叫人捉摸不透的话给这个问题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爱一个人究竟能激发多大的力量?对于这个问题,我一直很困惑。以前看过母亲以惊人的速度接住高空坠落的孩子,父亲徒手搬开一辆卡车救出被困的儿子,可是那都太远,有种遥不可及的不真实感。所以,当沈珂经过一年努力,收到北邮通知书的那一刻,我对这个问题有了更加真切的认识,这力量确实惊人。

一路向北,沈珂做到了。

得知这个消息,莫小琪一反常态的乐疯了,平时斯斯文文的姑娘,在毕业聚会上竟拿着酒瓶喝到放声高歌,谁拦都没用,什么话都不听,让本来也很高兴的沈珂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些摸不着头。

缘定北邮,获她一世温柔,这一对有情鸳鸯终是修成正果,羡煞多少单身狗。

当晚,把莫小琪安全护送回家,沈珂哼着轻快的调子,忍不住在月光下跳了两段儿许久没有跳过的街舞,太久没跳了,显然有点生疏,但丝毫不影响他此刻难以言表的心情。走夜路的人,经过时都略有警惕的多瞅他几眼,他才不管呢,此刻,他只想静静的享受胜利的喜悦。

这是沈珂的故事,他在酒吧里讲这一段儿的时候,我他妈羡慕的差点跟他绝交,作为他的大学室友,作为一条至今独来独往的单身汪,这种故事,真是扛不住。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的话风却转的如此彻底。

沈珂灌下两杯酒,半响没有出声。

“后来,我找不着她了。”我分明看见,他哭了。一个20多岁的,身高一八几的爷们,在那一刻,脆弱的像个孩子。

后面的故事,我没敢问,他那晚也没有讲,我陪着他,从酒吧喝到马路上,一直喝到天亮。

当太阳再次升起时,他揉揉惺忪的眼,不要脸的问了句,“我靠,怎么在马路上?”

望着他一脸贱兮兮的笑容,我真后悔昨晚没有趁机给他两巴掌,反正醒来啥也不记得。

我倒情愿他是真的啥也不记得了。

沈珂在漫长的大学岁月里,主要干了两件事,打球和写作。

打球是他一直以来的爱好,可写作,他说大学以前几乎没尝试过,除了编作文。而后来为啥培养了这爱好,“总有一些话,找不到人说,只能写下来”,他如是说。

我曾无意间在他敞开的笔记本里看到了这样一句话,“没有你的北邮,一点儿也不温柔。”

男人之间的关怀,从来不会那么细腻,他的结我打不开,唯一能做的就是多陪他打两把球。

那个周末,睡到日上三竿,起来简单吃了个午饭,我给他去了条消息,“天气不错,过来虐我,东操见。”

五分钟后,他骑着单车,装备齐全的出现在我面前,精气神儿俱在。我就喜欢他这点,心里装着山河,表面却能平静如海。

“我擦,不错啊,几天不见,这命中率见长啊,扣篮姿势也是越来越销魂了,这趋势,又该祸害多少小学妹了。”

又是一场激战,酣畅淋漓。沈珂擦了擦额头的汗,给了我一个鄙视的眼神儿。我俩就这样瘫坐在洒满阳光的操场上,喝着啤酒,吹着风,看看路过的妹子,四周除了风声和偶尔传来的鸟叫声,安静的出奇。

“你至今都没找到她么?”

天边的云长得奇形怪状,不仔细看,有的像一只远眺的猴子,有的像一颗饱满的南瓜,更多的像一朵朵蓬松的棉花糖,我盯着这些云彩,看它们慢慢的移动,无心中问出了这个未解的问题。

“她去了香港,一个和北相对的方向。”

沈珂说自从那次聚会之后,她就从他的世界消失了,突然的、彻底的、毫无音信的消失了。他找了她足足一个星期,朋友,邻居,旁边小店的老板,能问的人几乎都问了,她们一家像外星人撤离地球似的神秘失踪了,没留下蛛丝马迹。

当他拖着重重的行李箱,从老家广州一路向北来到北京邮电大学,站在北邮的门口,却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这鬼地方,看起来是那样的陌生。

当年,在讨论未来去向时,女神莫小琪不假思索的说了句“一路向北”,沈珂甚至不曾问过她,为什么要跑这么远去北京上学,也没有想过出生在中国南方的自己想去哪里,就毅然决然的给自己定下了那个目标,他说,那时候,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有她的地方就好。

再次收到莫小琪的消息,是半年后。收到信件的时候,沈珂还在纳闷,这年头,怎么还会出现这么古老的东西,可是刚拆到一半,他整个人就顿在了那里,好久都没回过神儿来。

是女神莫小琪的来信,信中到底讲了多少内容,我不清楚,我只是从沈珂口中得知,她在信中讲到了离开的原因。

莫小琪的妈妈是香港人,爸爸是广州人,在她初二时,他们举家搬到了广州,住在离沈珂不远的地方,虽然在那住了好几年,但印象中,沈珂好像从没见过莫小琪的父母,也未曾在莫小琪口中听到过他们。看完来信,沈珂才想起来,原来以前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背后,有这样的缘由。

莫小琪的父母关系一直不好,在她的印象中,爸爸妈妈好像一直在争吵,一周中,他们难得有一天是睡在一间床上的,所以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但基本过着分居生活。对于这样一种生活状态,莫小琪一开始是害怕的,她生怕有一天,突然就失去了他们中的某一个,成为一个单亲孩子,但是时间久了,加上她也慢慢长大了,她就习惯了,随他们去吧,她只想早点远离这个混乱的家庭,去到一个没有争吵的地方,所以,对于择校要求,她就只有四个字——一路向北,离得越远越好。

看到这些,沈珂突然觉得心好痛,不辞而别的伤害早被他抛到脑后,他怎么也没想过,曾经那么阳光的莫小琪,竟独自承受了这么多,那一刻,他只想拥她入怀中,给他一个结实的肩膀,什么也不说。

后来,在莫小琪高考完的第二天,她爸妈离婚了,持续了近十年的战争,眼看着就要结束了,她从内心来说,是有点庆幸的。只是,她没想到,一觉过后,什么都变了。第二天起床后,爸爸不在,妈妈还在床上,她穿着拖鞋走到妈妈床前,满地的安眠药让还没怎么清醒的她一下子就醒了,她吓傻了,她喊了半天,摇了半天,妈妈都不动。她疯了似的跑回自己房间拿起手机,却手抖得不知打给谁。

那天18岁的莫小琪,人生第一次坐上了救护车,独自把妈妈送到了医院,还好,最后这个让她又恨又爱的女人没有被死神带走。莫小琪在信中说,就在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没办法那么自私的离开,留这个绝望的女人自生自灭,她做不到,也不能。

莫小琪的爸爸出轨了,人到中年,面对这样一个毫无温度的家庭,出轨好像显得尤为正常,所以莫小琪一点也不怨恨他,但是当妈妈一个人在死亡边上晃了一圈,而这个男人在接到通知后却始终不曾露面时,莫小琪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再也没有爸爸了。

出院后,莫小琪的妈妈说她想回香港,已经死过一次的她,已经没有那个心思去过问女儿的想法,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莫小琪默默的收拾东西,准备好一切,并且在高考志愿单上填下了“香港中文大学”。

莫小琪在信末说,“如果终究是要伤害,那就让这伤害来得更彻底一些吧,既然不能跟你一路向北,就让我静静的从你的世界消失。”

但是她终究还是放不下,遥遥的寄了这封不知道写了多少个夜晚的信。

沈珂说,他那颗尘封了半年、以为此生都不再会打开的心,在得知莫小琪所在地的那一刻,一下子复活了,他突然觉得,冬日的北方,竟也如此温柔。

在收到来信的一周后,沈珂逃课只身去了香港,直奔港中大,去到她的校园,呼吸着她正在呼吸的空气,踏在每一寸她可能踏过的土地上,想象着她在熹微的晨光里朗诵的身影,在皎洁的月色下散步的身姿,在湖边、在操场、在林荫道上、在上课的途中,在所有他缺席的她的时光里,他似乎感觉到她就在手边,在温柔的风里。

只是,他始终还是没能见到她。

信中留下的手机号,在拨通后的几秒钟被挂断了,再打过去就是关机状态。

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过很多种她之所以不接电话的画面,比如,她正在上课,她在处理重要的事情,她手机没电了,她......却丝毫没有考虑过,她的心是否变了。

当晚,沈珂在附近的一家酒店住下。夜晚的港中大操场,有情侣遛狗,有同学跑步,还有人在打篮球,他在观众席上找了个位子坐下,给那个没打通的手机号去了一条短信,“我来到,你的学校,走过你走过的路,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拿着你给的照片,熟悉的那一条街,只是没了你的画面,我们何时能回到那天?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校园的操场边,我会带着微笑,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

从日落坐到星稀,坐到周围的人一个个离去,沈珂起身回到酒店,终于等到了回复的消息,“好久不见,我也希望,再见时,我们能笑着聊聊天。你回去吧,时候到了,我会出现在你面前。”

沈珂在港中大待了三天,最后背着瘦瘦的背包飞回了北京,一起背回的还有这分开的二百多个日夜的思念。

他清楚莫小琪的性格,如若不见,定是不会露面。

虽然连莫小琪的面都没见着,但沈珂一点也不生气,连沮丧都没有。他说相比当时突然失踪几寻五音的绝望,现在的状况已好上百倍,至少,思念有了方向。

回到北邮的第二天,沈珂和莫小琪通了一次电话,这一次,是莫小琪打过来的,聊了足足两个小时。

聊了些什么,沈珂没有像我提起,但从那以后,沈珂没再去香港,寻找莫小琪的事情似乎被暂时放下了。也是从那天起,他整个人都变了个样。

我跟沈珂自打入校就是室友,也经常厮混在一起,在这个基情满满的年代,估计我俩早就成了不少同学茶余饭后的谈点。哈哈,开玩笑。我只是想说,跟沈珂相处半年多,虽然不能用堕落颓废等词语来形容他,但总觉得他的生活连带着他这个人缺少些什么,一直是飘着的。因此,他后来的变化才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早出晚归,除了认真吸收课堂内容,还把图书馆当成了根据地,一头扎进各类书籍中,强势充电。一周五天健身,有条不紊,雷打不动。积极参加各种文体比赛,闲时的随笔已经慢慢的发到了校刊上,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学习起了篆刻和吉他,总之,一句话,松散已久的沈珂一下子像上了发条。

我就这样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天天在我面前脱去陈旧的表皮,焕发出新鲜的生命力,我总在想,是怎样一种力量,能让一个人时而坚定的一路向北,时而空虚的漫无目的,时而又扬起长鞭奋力向前!

我终于还是没忍住,看着眼前这个奔跑在跑步机上的、我越来越陌生的沈珂,我打趣道,“你们到底是在闹哪样啊?”

他取下一只耳机,给我一脸微笑,温柔,却充满力道。

“我在原地守候,等她一个回眸,此生随她而去,无论南北东西。”豆大的汗珠从他微笑的脸上落下,那笑容,好贱。

奋起的沈珂,在大三那年,一举夺下了院学生会主席的职位。短短几百字的竞职演讲把台下即将卸任的各位干部们说的瞠目结舌,尤其是最后那句,“一个努力朝着目标前进的人,全世界都会为他让路”,激昂的口吻,坚毅的眼神,过硬的实力,轻而易举的打动了台下的众人。

不知道你们上学那会儿,有没有那种享誉全校的神一样的存在,上至代课老师,下到低年级的小学妹,提起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时不时总能听到关于他们的不同版本的传说。蜕变后的沈珂就是那样一种存在。

沈珂是学通信工程的,从大二开始,成绩一直稳居班级第一,院系排名我不太清楚,但肯定差不了,因为第二名往往离他都有点远。学习突飞猛进,校园工作也做得风生水起,在他的带领下,信通院学生会逐步强大,取得了校级优秀团体称号。除此之外,我还无意间在某校外杂志上发现了他的两篇散文。

有时候,我都觉得,站在他身边,会被他的光芒灼伤。

但更多时候,被这种光芒照耀会给人一种哭笑不得的体验。比如,时不时会有陌生人找到我的联系方式,跟我聊天交朋友,一顿热情,完了补上一句,“听说你是沈珂的铁哥们啊”。

对于这种迂回的接触方式,我早已经习惯了,大度如我,也懒得伤心。但是,悄悄的跟那些捎我带话托我搭桥的人说一句啊,你们的问候我一句也没带到,哥也是很忙的好不好。

这样的故事还有不少,但大多都是一时热情,打听打听也就过去了,除了那个叫许毅凡的妹子,那姑娘,真的如她的名字一样,毅力非凡。

许毅凡是学生会文艺部的小干事,直系大一小学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齐腰长直发,个不高,也就163左右,不胖不瘦,谈不上漂亮,但属于耐看型的那种,因为在她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质。

就是这个姑娘,在进入学生会的一个月后,就明目张胆的站在沈珂面前,公然说出,“沈珂,我喜欢你,我要做你的女朋友”。

那是在一次活动结束之后,大家准备拍照留影,许毅凡站在讲台上拿着话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全场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三秒,目光齐聚讲台上这个高调的小女生,随后又统一看向了主人公沈珂,紧接着不知道哪儿传出一声“在一起”,现场就沸腾了。

从始至终,沈珂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他缓缓的走上讲台,拿起话筒走到姑娘身边,平静的说了句,“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事后我还说他了,这么公然的拒绝一个女孩子,弄得别人多尴尬,他回了个鄙视的眼神,没有说话。我想,那姑娘可能不久就会退出学生会吧,毕竟,多少还是有点丢人的。

可事实是,我太低估这丫头了。现在的姑娘们啥时候都变得这么开放了,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不管对方接不接受,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副“我喜欢你,与你无关”的架势。

和电视剧里的桥段一样,许毅凡通过我弄到了沈珂的课程表,一有时间就去蹭课,就算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也去。再后来,她会亲手做一些果盘堵在沈珂的宿舍楼下,一再被拒绝,就硬塞给我,虽然最后基本都是被我吃掉了。

她还会乐此不疲的逼我向她透露沈珂的喜好,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经常去哪儿,等等。一开始,我是拒绝的,明知道沈珂对她没意思,这样做除了让她越陷越深起不了任何作用。但是看着她日复一日的如此用心,加上沈珂已经一年多没怎么提起那段往事,我就想,是不是该给她一个机会,也给沈珂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在许毅凡的死缠烂打之下,我最终答应帮她说服沈珂一起吃顿饭。

地点是这丫头挑的,据说是一处带有浓郁宋代气息的复古店子,位置有点偏,人不多,但幽静而有韵味,正好迎合了顾客的小众文艺需求。听完我就在想,这丫头真是有心,我就是无意间跟她说起过沈珂近来在读一些古词。

原本以为,这会是个极其艰难的任务。约沈珂吃饭的妹子从来不在少数,但真正约到的却寥寥无几。我思考了大半天要怎么跟他开口,不料,他却秒回了一句“好”。

我靠,原来你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搞嘛!

吃饭的地方确实很不错,文艺味道我这个粗人是体会不了,但菜和小吃的味道,作为一个资深吃货,我给满分,另外,老板娘颇有几分味道。

毅凡学妹忙着介绍这家店子的特色小吃和她以前在这里的一些小故事,我只顾着吃,压根没怎么听进去,直到沈珂开口,我才恍然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哎妈,人家约会,我跟着来是干嘛的......这电灯泡当的,10086,你赶紧给我来个电话让我撤了吧。

沈珂一如往常的摆出一副高冷姿态,清了清嗓子,望着忙的不亦乐乎的毅凡妹子,“小凡,你是个好姑娘,热情,细心,充满活力,但是我心里已经有人了,而且此生只会有这一个人。我很感谢你的用心,但是”。

“我知道,莫小琪是吧,我听过你们的故事,我喜欢你连带你的故事。我可以等,只要她一天不出现,我就等一天,她要是最终也没出现,你就是我的了。”许毅凡打断沈珂的话,一脸阳光的说出了她的恋爱誓言,一点也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这丫头,又一次惊呆我了!

沈珂瞥了一眼正把筷子悬在半空中的我,端起右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这世间,唯一个‘等’字难熬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提醒毅凡学妹,还是在提醒他自己!

再往后,故事就这样进行着,一个穷追猛打,一个誓死不从,相同的是,他们都在为心里的那个人努力向前。

时间一晃到了大四,沈珂感概刚到北邮那会儿,校门口的商业区还没这么繁华,就几家小吃店零零散散的摆在那儿,每次玩完游戏从网吧出来,大伙总会在旁边的烧烤店撸几串腰子,吹两瓶啤酒。老板姓王,是个胖胖的青岛人,和印象中瘦瘦高高的卖羊肉串的新疆人不同,他从不叫卖,总是一副慈眉善目的邻家大叔的样子,把每一串都做的和他的身材一样,份量足足的。

后来,也就是收到莫小琪来信以后,沈珂就没怎么去过网吧了,但还是会偶尔约几个哥们去王叔叔的烧烤店聚聚。那会儿,隔壁老王的段子还未兴起,如今一提起这个梗,我们总是会第一时间想起那个一脸慈祥的王叔叔,虽然他的店子已经关闭好久了。

“毕业准备去哪儿?”问这话的时候,我和沈珂刚顺利完成毕业答辩,为了庆祝,我请他喝了瓶酸奶。我们在操场的观众席上找了个位子坐下,看着操场中间奔跑的学弟学妹,依偎在一起晒太阳的小情侣,放风筝的教师家属,仿佛昨天自己还在那奔跑,时光一泻千里,我们已不似从前。

沈珂说,三年前,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港中大的操场上坐了好几个小时,我发现那里的星空和北京的星空似乎不太一样,哦不,北京只有夜空。

呵呵,谁说北京没有星星,只是你看不到罢了!

“我记得那次,你去找莫小琪,坐了半夜不也没等到她么。”“对了,说起莫小琪,你俩还有联系么?好久没听到她的名字了。”

“她一直都在这里。”沈珂扭头望着我,我第一次发现他放在胸口的右手长得还蛮纤长,像姑娘的手。

“我呸,你丫能再恶心点么?跟我一单身狗玩煽情,可耻!”对于他和莫小琪的故事,我是满腔羡慕嫉妒恨,外加三千疑惑不解和想不通。看他没再往下说,我又问道,“这几年,没见你们怎么联系啊,难不成你们玩柏拉图?还有,毅凡妹子死心塌地一年多了,你就真能坐怀不乱,不为所动?”

“她说她需要时间,尽管我很想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不想逼她,我们约定毕业时见面。”“至于毅凡学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从来只当她是妹妹。”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有种预感,他俩最终还是会修成正果的。这一路走来,我成了这对苦命鸳鸯故事的唯一见证者,虽然只有高中时两年的感情基础,之后就再也没见面,途中还杀出不少像毅凡妹子这样的神仙鬼怪,但经过这四年对沈珂的了解,我强烈的感觉故事还有下文,至少,沈珂单方面不会松手。

哦,对了,对于一开始我问的那个“毕业准备去哪儿”的问题,沈珂没有回答,但是我想,答案肯定是:有莫小琪的地方。

当校园里的金合欢开的极盛的时候,我们毕业了。弥漫着整个校园的幽香夹杂着淡淡的离愁目送着大家一个个远去。有人说这种花树远看像黄色的云彩,走进了才能看见细小的叶子和毛茸茸的小黄花,我曾无数次的在树下目睹过它的可爱,从此以后,估计飘荡在心里的也只能是那片云了。

临行前一晚,打包完所有的东西后,我和沈珂又去了趟那次醉酒的酒吧。朋友四年,这个时候,有些话也只能放在酒里。我笑话他别又像三年前那样醉死在这里,他反驳说这里的酒从来不曾灌醉过他。我们聊了很多,从初来北邮时的点滴感受到四年时光的呼啸而过,从包过的夜到逃过的课,从老王的烧烤店到门前的小吃街,从朝阳里的教学楼到月光下的图书馆,从吹过的牛逼到拼出的奇迹,从“一路向北”到“此生相随”......终是未道离别,只说了句“加油,兄弟”。

毕业后,我回到了老家云南。也曾纠结过是否留在帝都,趁着年轻尽情的漂一把,但最终,还是怀念老家的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以及亲切的老家人。至于沈珂,我也不清楚他最终会去到哪儿。

人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不清楚怎样才算得上是有情人,但我从心底祈祷,沈珂和他等的姑娘,在可预见的明天,能携手共赴未来时光。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青春岁月里的情感历程,其味道或许大抵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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