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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楼下的台阶上，吴宇醉意朦胧地目送米可离开。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无奈，他挣扎着起了身，没有走进那道单元门，他便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出小区的大门，走到大街上，伸手招了一辆车，去往他现在真实的住处。

01回忆

一路上，吴宇默默地流着泪，握紧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甘。他想起了米可，从高中到大学，这个女子就是个乐天派，爽朗的笑声离得老远都能听见，她待人真诚，很有才情，艺术细胞浓厚，学业上也很强，在系里是一块宝。

吴宇想追求米可，米可对那时候当学生会干部的吴宇也不错，两人若即若离的，一直到米可毕业了，两人却都没有再进一步。吴宇跟她妈妈提过米可，但妈妈直接否定了。

“你以后是要当领导的，怎么样也得找个能助力你事业的媳妇，米可家不行，父母是普通老师，她那个性格也不适合进官场。”

吴宇渐渐冷淡了米可，米可也没有什么反应，还是好同学老朋友，也仅此而已。

吴宇认识现在还是她妻子的女人，是在他通过选调考试在基层认识的。第一次在同学群里公布女孩的照片，半天没一个人回复。他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一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当然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也不知道。

他回想起老婆邱艳，当年对他是多么热情似火，看着他全是期待的眼神，他们举行了两次婚礼，一次是全省的集体婚礼，他们的合照还作为第二版的头条上了报纸，一次是正八经请客。

米可肯定是去了的，那时候的米可年轻貌美，身边却多了一位号称是她丈夫的人，吴宇那时候还想，幸好听了他妈妈的话，没有选择米可，不然米可现在的工作他是瞧不上的，虽然在一家挺不错的企业里，挣得比他多，但是企业这个景，不稳当，不如邱艳妥妥的公务人员，还是英语八级，有经营人脉的头脑，以后孩子保准聪明，爹妈都在体制内多少能帮上忙。

吴宇对今后的生活充满了向往和踌躇满志，也为自己的选择而暗自庆幸。之后的日子，他们从基层通过选调全部考入了市政府的相关科室部门，他们两个都觉得大展宏图的机会来了。

吴宇的房子也很大，顶加阁，收拾得富丽堂皇的。邀请米可和好友们去他家吃饭的时候，吴宇还高声宣布了媳妇邱艳提拔副科长的喜讯，俩人不乏亲昵地靠在一起，邱艳主动做着不合时宜的举动，完全不顾及在场人的感受。

后来，吴宇发现，他邀请朋友到家聚餐，大家全是推脱。他问米可，米可说：“大家都为生计奔忙呢，都有各自的事，别在意。”但他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就问起他上铺最好的兄弟，兄弟憋了半天说：“以后咱在外面聚，别带家属。”这是吴宇才发现，原因出在了邱艳身上，可他没觉得邱艳哪做得不对。

02现实

坐在车上的吴宇，伸开手掌，照着自己的脸就是两巴掌，把旁边出租车司机吓了一跳。吴宇这时候后悔呀，可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眼瞎心也瞎，怨得了谁？

吴宇对米可也生出了浓浓歉意。他想起米可在家坐月子，他打电话让她给他的新房子来打扫卫生，被米可断然拒绝。他想起自己对米可工作的不屑，话里话外全是看不上，其实米可当时在企业里已经做到了高管。他想起自己对米可家庭的嫌弃，而米可的妈还曾经是自己的小学老师时，他骂自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两只眼全被仕途糊住了，满耳朵都是邱艳那嗲嗲的声音“我们家吴市长”成了吴宇的标配，在这个名号的灌输下，吴宇真觉得自己是一个潜力股，不久之后的市政府领导。

干了五年，吴宇提了个副科后好像一切晋升都与他无缘，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知道怎么办。这时候的邱艳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谴责。再后来，邱艳的弟弟也进了体制内，邱艳给弟弟规划了曲线救国的路子，先考在边缘地区，然后再通过选调到市级机关，可吴宇并不支持，他没有这个能力去协调下面的县城去给小舅子做通融，于是邱艳对吴宇就更加冷淡。

发展到后面，邱艳又提了正科，狠狠压了吴宇一头，对吴宇更是嗤之以鼻，说他的仕途就像铁树开花，直接给吴宇判了死刑。这时候的邱艳天天花枝招展，说实话邱艳长相一般，但身材好，硕大的胸脯和细得像水蛇一样的腰肢，带着丰满的臀扭来扭去，很容易激起男性的荷尔蒙。

邱艳开始频繁出差，晚上经常不着家。吴宇不傻，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选择了把头埋到了沙子里，没揭开这层遮羞布，一切还有挽回的可能，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

但邱艳的变本加厉和对吴宇的呵斥，让他的男人尊严低到了尘埃里。他低三下四地求邱艳：“你给我生个孩子就行，以前发生的都掀篇了。”

邱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真无能！”当晚，吴宇发了疯似的折腾了邱艳一晚上，说这样一定能让她怀上孕，可邱艳惨白着脸说：“我刚流产不到一个星期。”

那次，吴宇彻底绝望了，他离开了顶加阁，在外面租了房，开始了分居生活。

03解脱

现在的吴宇，正坐着出租车驶向租住的房屋。他羞愤、恼怒又无计可施，他想离婚，但怕影响仕途。他想揭开这些丑事，但怕影响名声，断了自己的晋升之路。

吴宇拨通了米可的电话：“大米，我想让你陪我说说话。”米可干脆利索地拒绝了：“咱同学刚聚完会，也把你安全送家门口了，去找你媳妇彻夜长谈去吧，把我闲的，还有功夫陪聊，我得陪娃了。”

吴宇笑了，米可一向是拎得清的人，都是有家有口，搞暧昧可让人不齿。

两年后……

吴宇睡在上铺的兄弟举起酒杯：“兄弟，恭喜你，迈入人生的新里程。单身愉快！”

吴宇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次聚会，兄弟喝多了，直骂吴宇瞎了眼，放着米可大美女不找，找那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第一次拍照片就是一张床上照，俩人在床上坐着紧紧依偎在一起，邱艳的手偏偏放在吴宇那个位置，谁都知道也没扯证发这种照片多么不合适，偷摸着谁也管不了，偏偏大张旗鼓地发在同学群里，看的人脸都觉得红。

还有上他家吃个饭，邱艳张嘴就是她认识某某领导，某某企业家，她给同学办了什么事，她多有本事。不顾场合地黏在吴宇身上，大家都实在是太讨厌她了，一副高高在上、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神气，一副狐媚态。

兄弟说：“你认识谁管我什么事，同学之间谈感情扯那么多没用的干啥。我还认识某大领导呢，可人大领导不认识我！”

米可哈哈大笑，那笑声一如从前那般爽朗清脆。她一直都是同学聚会的关键人，每次都不能少了她。她看着吴宇，笑了笑，说：“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吴宇蓦然发现，原来是这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邱艳做了那些事是因为本来她就是那样的女人，当然靠身体上位也成了必然之举。

邱艳被判了6年，幸亏在此之前吴宇和她分居了有两年、离婚一年，邱艳做的事他压根不知道。这个女人傍上了她部门的二把手，二把手也是那种雄心勃勃的人，给单位一把手设了个套陷害人家还拍了视频，邱艳在网吧把这段视频传到了网上，后来经查一把手没有问题，就扯出了邱艳和二把手。

这两人接受贿赂、公款出国等问题全都被查了出来，还对抗审查，几百次的开房记录成了全市人的笑柄。吴宇受了很大的影响，他的晋升之路彻底断了，虽然他没参与邱艳的事，但已经被诟病为头顶长满绿色草原的男人，在机关很难再有出头之日。这也是对吴宇眼瞎心瞎的惩罚吧。

米可得知这件事时，特别心疼吴宇，对吴宇她太了解了。外表胸有成竹、运筹帷幄，其实内心胆怯懦弱、缺乏自信，算是一个妈宝。考入体制内三年了，她也到了中层的位置，但是她明白，凭良心守好本分是人生的底线，做好自己该做的，不去奢望太多。

她帮吴宇物色新的对象，吴宇竟然恼羞成怒，说她先吃萝卜淡操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种反应更让米可担心不已。那点可怜的小自尊，就是他痛苦的根源哪，破不了这个，他一辈子都不会快乐。

04上套

米可参加了吴宇真正意义上的第二次婚礼，新娘不是体制内的，长得和邱艳有三分像，打扮得尤其精致，人家是头婚，肚子里怀着吴宇的孩子呢，吴宇必须给她一个婚礼，所以邀请的都是关系很到位的人。

两人在酒吧认识的，同是“十瓶协会”的成员，以酒相识，婚礼现场设计的也是酒的元素。米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当年看到吴宇和邱艳举行了两次婚礼似的，怪怪的，担忧着。

吴宇两口子爱好一致，喜欢喝酒，没事媳妇整个小菜，俩人畅饮一番。就是怀着孩子，女人也得“尝尝”酒是啥味。米可摇摇头，眼瞎心瞎是这个人的本质，没有办法改变。

果然，生了孩子第三年，米可接到吴宇电话哭诉着：“我第一个老婆坑了我的房，第二个又坑了我的钱。”

女人信用卡、花呗、白条齐上，拆了东墙补西墙，实在补不上了，跟吴宇摊牌，钱都花了，让吴宇救救她。一欠就是十五六万，吴宇把老妈的老本都掏出来了，帮着一次次的还。女人总是认错很好，回头该干什么干什么。

俩人结婚好几年没买新房子，原来的婚房前妻娘家赔了钱给吴宇，房子人家留下了。房子钱吴宇投给了他上铺兄弟的兄弟，生意赔了，钱没了。

买房子的时候，吴宇还张嘴跟米可借100万，米可说关系再好我也不可能借给你，咱小城市人拿工资的上哪给你弄这么多钱，别说我没有，有也不借，因为你应该向银行借。吴宇说女人信用不好，银行不给放那么多……

后记

坐在楼下的台阶上，吴宇醉意朦胧地拿起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任素汐的那首歌：“你看花儿多红啊，笑话一样散落地上……”他嘿嘿笑着，前半生，活了个笑话。

他接了起来。“喂，老公，下楼扔个脏土咋没影了呢，他奶奶念叨你呢，赶紧回来……”

这就是命吗？如果当初选择米可呢？吴宇不知道的是，选择源于自己的认知，认知不变，怎么选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