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荷
九、酷儿之友（上）
“你也看帖子了？”白如焱颇为讶异地打断了他。
付云看着白如焱，安慰道：“小白，其实网络这种东西在生活中就是处在从属地位，只要你的生活圈子没受影响，我想应该很快就能过去的。”说着叹了口气：“不知是谁跟你小子有仇啊……”
“……”白如焱呆了呆，“能是谁呢？我估计还是P大那个小破孩儿吧。我还能得罪谁。”苦着脸看看付云，强调似地重复了一句：“你说我还能得罪谁。”
付云也微微蹙眉，把可能的人都想了一圈，越想越觉得离谱，踌躇道：“那个小姜家倒是有些活动能力的。可是他也得了不少好处了，真要是他，这也太……低级，真是个低级的游戏。”
“甭管它低级不低级，最终效果挺显著的。”白如焱微微努嘴，自嘲地笑笑。
“是啊！”付云感慨道，“嗳，其实那些学生也真是不懂事。要真是支持你，就根本不该顶贴！”说着摇起头，“造谣的低级，我看顶贴的倒挺高级。现在这帮同性恋就是惹不得，要我说，这次这么一闹，最大的受益者还是他们。平时大家恐怕连‘LGBTA’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这次可好！宣传推广……呃！”
付云忽然停住，脸上微微一窘，在心里狠狠地拍了拍大腿。真是！白如焱现在也是“同性恋”中的一员了，瞧我这话说的！于是赶紧赔笑道：“啊……我不是说你。”
白如焱笑了笑，摆摆手，劝他不用介怀。
来安慰人的人反而成了被安慰的对象，付云也略显难堪。他站起身来，拍拍小白的肩：“唉。这条路可不好走，自己多小心吧！”
临出门，又转过头来，语重心长地补充一句：
“小白，交友可得慎重啊——”
傍晚的空气渐渐闷了下来，灰色的云碾在天边。如焱看着窗外，心想：可算是快下雨了！
刚回到家，手机忽然响起来，掏出一看，竟是“铭石”。
他记录过铭石的号码，所以手机上有显示。可是，他们从来没通过话，如焱也从未透露过自己的具体信息。此刻，如焱不禁惊疑：他……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
“喂。”他怀着防备接起电话。
“喂，你好。”很好听的声音，却显得有些紧张，“白如焱？是白如焱吗？”
“是我。”如焱出奇地平静。
听筒中传出微微的鼻息，那人似是在犹豫，又似是十分激动，“……你老家是春晖市的，在春晖市十三中98届五班念的初中，是吗？”
如焱心中一惊，本来已经暖和过来的身体，霎时又觉得凉风阵阵，脊梁骨发寒。
可是对方却把他的沉默误读了，轻轻一笑，有些得意的语气，道：“猜猜我是谁。”
这下白如焱的气“蹭”地一下便上来了，沉声道：“铭石，电话来得很是时候。我正想问问，我们学校BBS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那边似乎被他这句话弄的懵住了，顺口回答：“大致知道……”
“顶贴的人你认识，是不是？”
“小白，我正想跟你说……”
“不许叫我小白！”如焱真的火了，想到付云那句“最大的受益者还是他们”，只觉肺气充盈，忿然难抑：
“我丑话说在前头，不管你和你的朋友出于什么原因——不管在你们心中，同志事业要怎么宣传，都和我白如焱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喘口气，又加上一句：“你不是一直认为我不肯面对自己吗？现在……很好，我是gay，我是GAY！！——你满意了？”
他狠狠地按掉电话，将手机往桌上一砸，任凭电池噼里啪啦地滚落出来。
……
听说，女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往往选择用购物来发泄，男人则会选择旅游。
这个念头从白如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时候，只觉得右眼皮跳……这样说来，他现在正在做的，综合了男女两性的特点——买车，既算购物，也为旅游。
等眼皮子跳完，小白老师忽觉苦笑，自己咬了牙把眼一翻：有什么关系，我是gay。
距天东市150公里的上广市，3月底正有一场关于环境法学的学术交流会议，是如焱感兴趣的。他早早地和其他老师调开课，准备趁着这个机会自我放松放松。
而正日子来临的时候，事实证明了他的英明。天东市阴雨连绵，150公里外的上广市却艳阳高照。因为议题比较新颖，与会专家也来自各个领域，很多人都是新面孔。思路拓展了，也结识了不少牛人，其中有位从社会心理学角度探讨环境立法的樊振教授给他的印象最为深刻。
樊教授也是天东市过来的，年近60，快退休了，精神头很棒，会议结束后也和小白一起观光。教授搭了便车，小白有了向导，各得其所。末了，白如焱道：“这年头，高铁也未必舒适安全。您要是觉得方便，我干脆载您回家好了。”而樊教授似乎也对白如焱很有好感，称谢答应。
一路上，教授却也健谈，两个人聊聊上广市风光，教授感慨每次来上广市都有新感受。“这个城市在环境建设上和天东市的最大区别，就是她真正致力于把环境客体作为一个与建设主体平等的对象来对待，正如人与人之间那样。”
“这个比喻真特别。就像您这次的报告，让人耳目一新。”白如焱由衷称赞，“似乎您的主要研究领域还不是这方面？”
“嗯。”教授的心情很好，“环境伦理、社会伦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相通的。我本是做社会伦理的心理学研究的。先前发的文章——”说着转过头，靠近驾驶座位，眼镜在鼻梁上架得很低，看着白如焱，有些神秘地道：“——都在同性恋研究领域。”然后颇有些老顽童似的笑了。
白如焱故作镇定地“哦”了一声，好歹稳住了方向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