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陈继贤
晚秋，这北方地界的大山，庄稼早收了，秋果已谢了，树叶落了，野草枯了，满山的绿装消失了，满坡的鲜花枯萎了。山瘦了，坡荒了，大地变轻了。
天际的蓝色变淡了，变得辽远无边。白云变少了，变得更薄更白。太阳变高了，变得暖呼呼的，不再那样刺眼了。
立冬前一天的下午，我和朋友走小径，穿草地，爬荒坡，登上了高高的山冈。眺望苍茫的旷野，那样的寂静萧条；仰望碧空，那样的开阔浩瀚；几分惬意，几分愉悦充满心间。陶醉在这空旷的世界里，欣赏这即将离去的秋景。
这座无名的大山，曾经是我们心目中的花园。我们热爱并熟悉它的边边角角，沟沟壑壑，一草一木，鸟语花香，山泉野果……它给了我们无数地惊喜，伴着我们快乐地成长，让我们度过了多少欢乐时光，把那么多的甜蜜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曾几何时，我们绞尽脑汁，挖空心思，耗费时间，拼尽全力地沉浮在滚滚红尘中，追名逐利，忙的不可开交。我们慢慢地忘记了初衷，失去了清欢，丢掉了本性。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有意无意间，怠慢了美丽的大自然，冷漠了四季的风光，无视了大山的存在。
遐想中，丝丝冷风亲吻着我们的脸颊，拉动着我们的衣角，搅乱了我们的发际，起风了。
晚秋里，最后的一场秋风，从西北边那列大山刮来，它急匆匆地掠过山峦，一路狂飙地越过公路，跨过河流，绕过楼房，向着我们所在的山峦行进。
遇阻的秋风，放慢了速度，由大变小，聚合分离，沿着山坡缓缓地爬升。我们继续漫步在山峦上，欣赏这晚秋的韵味。
小山冈上，秋风吹响了集结的号角，片刻间，聚合成肆虐的狂风。铺天盖地地旋过沟壑，穿过原野，跃过山恋，直冲云霄。
秋风所经之处，尘土飞扬，黄沙弥漫，枯叶飘移其中，草籽紧紧跟随，塑料袋翻滚着不甘落后。
碧蓝的天，洁白的云，云卷云舒，如丝带，如棉絮，像蘑菇，像百兽，大了分，小了聚，风走云动。
太阳的暖，被狂风吹散，耀眼的光芒，被流云遮避。太阳的圆，被云扭曲，被风拉长。
天空出现了一幕罕见的景象：近百只大雁浩浩荡荡地从西北边飞来。呈人字型队形的它们，时而扩展，时而收缩。在近二千米的高空，寻找着秋风的踪迹，识别着迁途的方向。朝着黄河、长江、遥远的南方，或扇着翅膀使劲地飞行，或展开翅膀轻松地滑翔，消失在东南方的天空中。
地上的我们，只有用力地挺着胸，昂着头，才能在风中稳稳地伫立。逆着风走，我们的发际被吹起，脸庞吹得变了形，不停地眨动眼皮防着风沙，衣服紧紧地裹在身上，被展开的衣襟呼啦声响，行进速度缓慢而艰难。顺着风走，我们则惬意爽心，风推着你身轻如飘，脚快如飞。
干枯的草地上，一位羊倌顺着萧瑟的秋风，压住脚步，走在羊群的前列。温顺的羊群似乎懂得了主人的号令，拼着命与秋风相争——使劲往嘴里嚼着摇摇欲坠的草籽，尽量把肚子吃得滚圆滚圆的。羊儿知道这是为数不多的盛宴，待冬雪覆盖了大地，它们只能吃那嚼不烂的、干枯的草梗和树叶。
秋风，竭力释放出来最后能量，给世界留下最凄美地记忆，向人们展示最凄婉地绝唱。
秋风在吼。杨柳在摇，摇落那几片孤独的叶子；枯草在摆，摆掉那颗颗成熟的草籽；电线在响，吹起那刺耳的哨声。
树叶、草籽、沙尘、朔料袋发出咯咯地笑声，幸运的它们将乘秋风远行。树叶，讨厌单调的色彩，喜欢美丽的花园，做着“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春梦;草籽，喜欢四季如春的江南，寻找心中的家园；沙尘，厌倦了这粗犷干燥的黄土地，幻想着成为海滩上的沙粒;朔料袋，不甘寂寞地挣扎着，希望把自己挂在高高的树枝上，像一面旗帜那样飘扬。
秋风，驰骋大地，漫步云端，肆无忌惮地刮，刮厚了云，刮落了太阳，刮出了霞光，刮暗了天际。
站在高高的山冈上，我目睹了秋风最后的疯狂——那样的瑰丽，那样的悲壮，那样的凄美。我感到了秋风无声的叹息——那样的忧郁，那样的伤悲，那样的无奈。我听见了秋风恋恋不舍的绝唱——那样的缠绵，那样的悦耳，那样的亲切。
秋风匆匆地带走了秋，寒风紧紧地拉着冬的手，慢慢地来临。暮秋与初冬在交接中邂逅，在狂风中吻别。奇妙的大自然，四季更迭地走，轮回地来。
单纯的少年时代，追着秋风猛跑，想要抓住它那无形的尾巴，我懂得，它离开了，那让我喜忧参半的、寒冷的冬天就来了——喜得是：皑皑白雪，亮晶晶的冰。打雪仗，堆雪人，滚雪球；滑冰车，溜冰鞋，抽陀螺，往疯了玩，往爽了耍。忧得是：又得戴上棉帽，穿上厚厚的、笨重的棉衣棉裤，像个狗熊似的。跑不动，笨的很。吃不上新鲜的蔬菜和香甜的水果，看不见绿草鲜花，听不见蛙叫蝉鸣，满目灰秃秃的山，光秃秃的树。
激情的青年时代，羡慕并嫉妒远去的秋风，它要到遥远的南方，犹如秋雁南飞，去寻找那绿色而温暖的天地，我渴望着与它们同行，带上心爱的书，到南方那片思想开放，高速发展的热土，去闯一闯，搏一搏，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不俱寒冬，我不在乎棉衣的厚重，只是不想让这荒芜而贫瘠之地，落后而不思进取之城，束缚我的人生，禁锢我的思想。
人到中年，经历多了，阅历广了，历练深了。世事看破不说，悟通不言，知道不语，让它们在沉默中静静地沉淀。我已习惯了秋风来来去去，适应了北方冬天的寒冷，喜欢这净土般的北方。我淡然地目送秋风离去，与它道声再见，转身迎接严寒的冬天，与它说声你好。我爱北方——爱它辽阔，爱它粗犷，爱它苍凉，爱它四季分明。
感谢这场谢幕的秋风，它给了我一个感受颇多，堪为壮观的美景体验。感谢它的别离，让美丽的冬天到来，使我的心变得宽广，让我懂得感恩，晓得冷静，坦然平和地走好余下人生，书写美好的未来！
陈继贤 笔名 山之东西 山西大同人 同煤集团员工 酷爱读书 喜欢用笔展现不同人生际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