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论孤独时,我们究竟在谈论什么?

《易经》里有一爻,叫"潜龙勿用",这一爻在卦中最下方,称为"初九",因此便有潜藏之意。这里的潜藏并不是现如今说的什么杀人越货逃亡潜藏到哪哪,而是审时度势的自我修炼。自古以来这样的潜藏不计其数,诸葛亮藏在南阳,姜子牙藏在渭水,孙悟空藏在五指山。孙悟空虽然不是主动要在五指山藏起来的,但被环境所控制的潜藏也可以达到修炼的目的,虽然被动,但又何尝不是孤独。

孤独在很多时候是被嘲笑的,一个人在马路上吹泡泡就是白痴,和女朋友在一块吹就是浪漫,一个人在下雨天不打伞就是傻叉,和男朋友在一块淋就是莫要辜负好时光。可这被嘲笑了千秋万世的孤独,却依旧孤独地在孤独中生长,它不屑那些世俗的目光,它认为风花雪月的本质就是迷茫。孤独地看着书,孤独地听着歌,孤独地眺望远方,孤独地行在江上,孤独地与这万物万象对峙,孤独地睁着眼睛闭着眼睛生长和死亡。

旅行的时候总是在想结个伴一块在路上,这就跟单身的时候想结婚是一样的,等真正结了又想着还是单身的时候好。任何事都是有它的两面性的,孤独也不例外。卢梭的《漫步遐思录》挺好,挺孤独,挺深刻,可他那不也是建立在被人类驱逐通缉的基础上么?梭罗的《瓦尔登湖》挺好,离群索居,享受孤独,可还不是被霍姆斯说他否定文明么?尼采的《与孤独为伍》挺好,可他不也说他最痛苦的就是孤独么?加缪的《第一个人》挺好,可他还没写完不也死在他觉得最荒诞的车祸中了么?我们的孤独无论是建立在何种层面上,不都是在最后被各种各样的理由说服或者打败或者随风自己消亡了么?真正能够在狂风之中屹立不倒的孤独,不是作死又是什么?

我在很长的时间内就是这样被教唆着的逐渐长大,可还是对着孤独有着莫名其妙的畏惧和憧憬。直到后来,我听了张楚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才悟到一些。张楚,10岁第一次离家出走,打小开始四处流浪,19岁开始北漂,是一个彻底的沉浸在孤独中的音乐诗人。可他为什么会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呢?乍一听很多人还真以为他是在抨击孤独的人,可其实他自己才是那最孤独的人。这样的感叹,就好像海子说的那句:当我痛苦地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于是,我第一次知道,孤独,其实就是挣扎。我愿意像海子这样把自己尘封在精神世界里的乌托邦,可我又不愿像伊壁鸠鲁一样建一个庭园与世隔绝地活着,这便是绝大多数孤独者的痛苦和矛盾。要想真正地在当今这个时代孤独地活着,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即便是我,也只是沾了这孤独的皮毛,远不及那被蚂蚁吃掉的百年孤独第七代来的惊世骇俗。说来也是惭愧。

惭愧是如此惭愧,但精神世界与物质文明还是得找到一个平衡点,做一个游离在浮世边缘的人,总还是比入世太深太苦的人好,也比出世太久太飘的仙强,一来我都能容着,二来我天性使然。这便是我对孤独的理解,不必执著于此,也不可失了孤独的心。相比那些以孤独为荣又无比挣扎的人们,我更喜欢普希金的一段诗,便用它作为结尾吧。

你在孤独、悲伤的日子

请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

并且说

这世上有人在怀念我

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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