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秋 晴
今天 我背上父亲的包 坐上前往大兴安岭的火车 母亲太忙 我也是成年了 我想不用她送我 但我上车前还是看见母亲对我招手 我想对她笑 可是我笑不出来
这是我第二次出远门 我不记得第一次出远门是什么时候 但我知道 我曾去过那里 那时我还小 火车上没有想象中的拥挤 车上的人都说笑着昨日 未来 我并不想加入他们 我呆呆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 想着村口的小芳 她或许不知我离开了 也好 无牵无挂 摸着脖子上爷爷给我做的桃木小锁 渐渐的 平息内心的不安 旁边的大哥操着浓重的北方口音 与一个南方的女人声色的聊着 起初我还有兴致听听 但后来也许车厢温度太高 我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当我醒来时已经是入夜 大家都睡了 可能白天说累了 旁边的北方男人的呼噜声让我想起了父亲 此时父亲也该睡了吧 窗外星星很亮 平原上三两盏灯火 黑色的树干张牙舞爪 这么多年了 好像已经很少听到这么安静的夜晚 父亲告诉我路上注意安全 可我现在却放不下他们 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以前想过 总有一天他们会离我而去 胡思乱想着 想着 想到了少年闰土月光下刺猹 想到了那年和小伙伴们去隔壁村子偷瓜 想到了前些天阿西和赵花花办了喜事 想着晚上是不是真的有吃人的鬼 想着
火车不知疲倦的向前开 这条路会有终点吗 或许有 但一生就在这来回往复中度过 我真替火车感到悲哀 也许在火车眼里 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坐了几天的火车 终于到站 背井离乡的我 下了火车正是傍晚 万家灯火 却没有一盏是为我点亮 列车员的哨子声在冰冷的空气中 格外嘹亮 在外流浪之人或许才能最真切的感受到生命中那种孤独与无助 背着包 我从来没有背过如此重的包 望着月台的另一侧 我看到一个人和我背着一样款式的包 他仿佛感受到我在看他 转过头来看向我 我慌忙尴尬的笑了笑 他也对我笑了笑 便消失在人群中 我看见了他的脸 很年轻 亲切 又是那么的熟悉 我内心有种冲动 之前我一定见过他 可是我想了想 我见过的 好像只有离开我和母亲多年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