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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十三期征文。

雨雪交加的夜晚，火车站的候车厅里，刘文成穿着从南方穿得单薄的西服，窝在座椅上，看着穿梭的人群发呆。

他从温暖的南方城市来寒冷的北方应聘工作，中途却赶上下大雪，滞留在火车站里干着急，他看着手机里不多的余额，说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是假的，他再不走出火车站，就会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可能回家的车费都没了。

还好在这滞留的半天时间里，火车站安排了一次盒饭，让他空虚的胃感受到了迟来的温暖，心里也得到了一些安慰。

他一遍遍地走出二层大厅，去一层大厅看看火车站外的路况，积雪有一尺多深，单凭火车站的几个工作人员去打扫，最快也得第二天，因为暴雪来得突然，交通瘫痪，根本没有机会叫救援。

不知不觉，肚子又饿了，他拿出中午盒饭给的半瓶水，他只喝半瓶，然后去火车站的饮水处接热水，这样他每次都能喝到热水。就这样喝了接，接了喝，天很快就暗了下来，他还是没有办法离开这个火车站，因为离开了，连吃盒饭的机会都没有了。

火车站候车厅空间太大，暖气都不足以让刘文成感受到一点温暖，寒冷的风还是不时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吹得他抖得厉害。就这样挨过一夜，第二天中午，火车站广播台通知恢复交通，他才背起自己的双肩背包，用矿泉水瓶的温水洗了把脸，照了照镜子，虽然胡子拉碴，至少看起来整洁了许多。西服上已经有很多褶皱，可这个他也无能为力。

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必须要找到那家要应聘的公司，如果管吃管住，就最好不过了，毕竟，他的口袋比脸都干净。

他本来是想给公司的负责人直接打电话，询问公司具体地址，后来一想，不能让公司的人看笑话，这么大一个人出门，哪也分不清是哪儿，多丢人，没准人家嫌他笨，再把工作都搭进去，就不好了。他决定一边走一边打听，倒了三次地铁，才到了一个70层高的写字楼下，他心里默念：58层，58层。然后坚定地迈开步子往大楼里面走。

大门是旋转门，刘文成有点紧张，他怕自己被门挤了，他看了两遍别人是怎么通过这个门，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放进去，最后走出门的那一刹那，他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又看了一眼高大上的旋转门，右手摸了摸臀部，心里默念：没撞到，没撞到。

抬头就看见了电梯，他快走了几步，正好赶在电梯关门之前上了电梯，他紧张极了，电梯里那么多按钮，哪个才是58层啊？挨着电梯的一个40多岁的男士，看见刘文成眼睛一直盯着电梯按键，却迟迟没有动手按楼层，随口问：“小伙子，你去几层？”

刘文成一怔：“我要去58层。”

40多岁的男士伸手按下了58层的按钮，刘文成有点尴尬地说：“谢谢叔叔。”

40多岁的男士听到刘文成叫他叔叔，脸上一阵不舒服，心想：谁家的傻小子，出来玩这么实诚，心里活动如此丰富，嘴上却没说一个字。

电梯里的人随着楼层的增加，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刘文成一个人，他照着电梯里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花了200元买的“高价”衣服，心里默念：我一定会成功的。

“58层到了。”电梯报了楼层后，电梯门缓缓打开，他绕着整个58层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5876室，他看到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大胆走过去问：“阿姨，请问5876室在哪边？”

阿姨闻声抬起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整个楼层都没有5876室呀，你找错了吧？”

刘文成：“没错呀，那个中介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阿姨又问：“那你问问清楚，是不是你听错了。”

刘文成拿出手机，给当时给他介绍工作的人打电话，语音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刘文成慌了：“怎么是空号？”他不想承认自己被骗了，他本来是去人才市场碰碰运气，找一个工资差不多，包吃包住的工作，这样他可以攒一些钱，给奶奶治病。结果还没进人才市场的大门，就有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问他是不是找工作，他可以帮忙联系，不过工作在外地，包吃包住，一个月8000元。

刘文成一听一个月包吃包住，8000元，那他一个月可以攒下不少钱，没有多余思考，他直接答应了，后来中介收了他2000元的中介费，然后给了他一个手写的地址，还有一个座机号。

他回到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奶奶，奶奶没什么文化，身体又不太好，但是听到孙子找到了好工作，高兴了好几天。临走前两天，奶奶把刘文成叫到身边，嘱咐了他一些话后，打开一个小布袋，里面包着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奶奶把零钱留下，其余的钱全部包起来放到刘文成手里：“文成，年轻人多出去闯荡闯荡有好处，整天待在咱们村子里，也没有什么前途，这些钱奶奶也用不到，你拿着，给自己买一身像样的衣服，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刘文成今年十八岁，高考失利，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他想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只能换一条路去走，打工就业是放在眼前最好的一条路了。因为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挣钱给奶奶治病。

此刻，偌大的写字楼里，根本没有他要找的那家公司，绝望中，他尝到了社会的冷漠与无情，带着心底里的挣扎离开了这座写字楼。

这时的阳光洒在了大厅里，照亮了眼前的一切，但在他眼里，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虽耀眼，伸出手却抓不住。没有一束光照进他的心底，他没有停留，直接离开了。

刘文成心想：回家吗？回家要做点什么呢？突然想到了奶奶，他犹豫了。走之前信誓旦旦告诉奶奶他在大城市找到了一份工作，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告诉奶奶他被骗了？然后把积蓄也都花光了吗？这十几年来，奶奶和老师们都教他做人要诚实，可这刚踏进社会的大门，他就被骗了，是课本出问题了，还是这个社会变了？

想着想着，他又回到了那座写字楼，既然没有他要找的那家公司，他就换一家。58层的每一家公司，他都礼貌敲门去询问还招不招人。找了十几家公司，他都被拒绝了，直到走到了一家名叫D.G公司，有个穿着很讲究的女士听出了他的口音，一问他是被骗过来的，直接开口问：“苦，吃得了吗？”

刘文成一听，马上回答：“能。”

这位女士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名字叫纪文，她和老公薛恒白手起家，一起创立了这家公司。刘文成就这样，成为了纪文的司机，没有工作要忙的时候，纪文会和刘文成唠唠家常，纪文通过聊天，越来越欣赏这个刚刚成年的男孩子。纪文还会时不时教刘文成一些公司的业务，她发现这个稚气未脱的男孩子真的很有天赋。

刘文成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为人处事已经很有分寸，公司的业务也越来越熟练，纪文很多事都交给他，一点都不用担心。纪文看小伙子有点瘦削，给他安排了健身课，理由就是还能给自己当个合格的小保镖。一年的时间，刘文成的线条已经肉眼可见地诱人，一想起诱人这两个字，纪文觉得自己有点小不正经。其实长得帅，确实有很多优势在，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在身边追他，不过刘文成总是以先立业再成家推脱。

刘文成虽然失去的上大学的机会，他一直在想办法弥补，边工作边学习，两年的时间，刘文成本科正式毕业，他从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变成了一名优秀男青年。

有一天，刘文成照常开车去接纪文，发现纪文眼睛红红的，刘文成有些忐忑，不知道要不要开口过问一下老板的事情，转念一想，老板对自己这么好，他应当给老板分忧，他直接开口问：“文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方便跟我说说吗？”

纪文沉默一会儿开口道：“青春期这么难熬吗？那些莫名其妙任性的情绪是怎么处理的？”

刘文成没想到纪文会问这样的问题，老实答道：“文姐，我好像没有青春期，因为没有条件任性，也没有人给我任性的机会。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抛弃了，我是奶奶带大的，家里条件很苦，我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依靠，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所以文姐，你是因为孩子的事发愁吗？”

纪文：“嗯，我有个女儿，比你小四岁，读高一，不好好学习，每天逃课，怎么打怎么骂都不管用，让她出国留学吧，她去了一个月就回来了，说不习惯。”

刘文成：“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梦的生活。”

纪文：“有时间吗？暑假我们带着婷婷一起去你老家生活一段时间吧。”

刘文成：“我家？我家条件可苦了，什么都没有，你女儿肯定住不习惯。”

纪文：“就这样定了，不习惯也得去。”

半个月后，阳光炙热的无比的暑假第一天，刘文成开车带着纪文和她睡眼惺忪的女儿，出发去了刘文成的家乡，一个叫梅乡的小村庄，开始车子还在城市的街道中穿梭，慢慢地乡野的景色就进入了眼帘，清新的空气一下子都涌入了心肺，让人不禁多呼吸几次这新鲜的空气。天然氧吧，内心疗愈，不过如此。

刘文成在知道行程之后就和家里的奶奶通了话，并找人买了必备的生活用品，家里也都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甚至还装修了一番。

刚才还车子飞驰在田间的小路上，很快就慢了下来，因为进了村庄，街道上都是人，开得太快容易碰到人，刘文成遇见熟悉的邻居们就摇下窗热情地打招呼，邻居们也都很热情地回应。

不一会儿，小姑娘婷婷就捏着鼻子说：“别打开车窗呀，这都什么味道，太难闻了，关上，关上。”

刘文成笑嘻嘻地说：“鸡粪，鸭粪，牛粪的味道啊，村里还能有什么。”

婷婷一脸嫌弃，纪文轻轻打了一下她的后背：“既然来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别那么矫情。”

婷婷哼了一声，扭过头，不说话了。

车子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刘文成的家门口，奶奶已经在门口迎接了，老人满头白发，被她梳得一丝不苟，笑起来慈祥和蔼，奶奶先和纪文打了招呼，让她们赶紧进屋休息，又告诉小姑娘，家里条件不好，别介意，有什么需要及时和文成说。

刘文成跟随奶奶带着纪文进了屋，一只黑色的小土狗摇着小尾巴在婷婷脚下跟着跑，婷婷眼睛亮了，想伸手又缩了回来。刘文成走过来，一把抱起小黑狗，摸了几下头，小家伙还很享受的样子，对婷婷说：“要抱吗？不用怕，牙都没长出来呢。”

婷婷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就再也没放手。

奶奶和纪文在聊天的时候，让刘文成带着婷婷去村里转转，小孩子在家里肯定一会儿就够了。

刘文成换了一身短袖短裤的运动装，看起来阳光又健康，婷婷说：“原来你不穿西装，是这样的，嗯，还挺年轻的。”

刘文成心里想：我也就才20岁，怎么就不年轻了。然后回过神对婷婷说：“你也去换一身衣服吧，东西都在西边的卧室里，我在外面等你。”

婷婷：“还要换衣服？去哪？”

刘文成故作神秘：“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刘文成带着婷婷来到了小河边，这里的河水清澈见底，河底是各种形状的鹅卵石，水草随着水流来回摆动，刘文成已经脱了鞋袜走进河里，他叫婷婷：“下来感受一下，水不凉。”

婷婷好奇，又不想怂，这个年龄的孩子，就是打不死嘴就一直硬。

一身奶黄色衣服的小姑娘，慢悠悠地走进了水里，因为河底的石头有些坚硬，她不适应，差一点摔倒，刘文成一把扶住了她，婷婷：“谢谢，水里真的好舒服呀！”

刘文成拉着婷婷，趟了会儿水，看见不远处有小孩子拿着捞鱼的小网兜，婷婷问：“这能捞上来吗？”

刘文成：“试试？”

刘文成和小孩子商量了好半天，小孩子才同意把小网兜给他用一会儿，刘文成还答应，捞上来的第一条鱼，就先给他。

刘文成带着婷婷和一群小孩子来到一个被水草和其他水生植物围成的一个半圆形的区域，刘文成就下手了，果然，一下捞上来，会捞到不少小鱼，婷婷和小孩子们都开心把小鱼儿装进小桶里，不一会儿，小鱼小虾就装满了小桶。

奶奶打来了电话，刘文成把小网兜还给孩子们，带着婷婷回家吃饭。

奶奶亲自摘了一些嫩嫩的小黄瓜，还用院子里的野菜做了锅贴，还炒了几个时令蔬菜，纪文看起来是很有食欲的，不知道女儿怎么想。

婷婷先咬了一口小黄瓜：“妈，这个小黄瓜也太好吃了吧，咱们家里买的都没这个好吃。”然后又咬了一口饺子，咬下去的瞬间，汤汁和油都流了出来，再加上野菜特殊的口感，婷婷又叫了出来：“妈，你快吃，太好吃了。”

纪文：“那你还不快谢谢奶奶。”

婷婷：“谢谢奶奶，爱死你了。”一边说，一边吃。

大家都乐呵呵地一起吃完了午饭。阳光还是没有客气，把院子里的果树和蔬菜都晒得低下了头，再看看婷婷，吃饱喝足，抱着小黑狗也要昏昏欲睡，奶奶拉着小姑娘和纪文就往卧室里走。

奶奶：“你们娘俩，快休息一会儿吧。”纪文看着熟睡的女儿，这十几年来，她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

十天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婷婷没有耍过大小姐脾气，回来的车上，婷婷问刘文成：“哥，你小时候就是这样生活的吗？”

刘文成：“对呀。”

婷婷：“你也太幸福了吧？”

刘文成：“你要是喜欢这里，等你放假，我们还来这里玩。”

婷婷转过头，询问地眼神看向纪文：“妈？”

婷婷本以为妈妈会说还有作业要写，补习班要上之类的，没想到纪文一口答应了。这十天，母女的感情升温了不少，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话了，再也不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然后摔门离开。

三个人再次回到喧闹的城市，薛恒总是不停地听到妻子和女儿口中总是不自觉地提到刘文成，尤其是纪文一提到刘文成，眼神都亮了很多，女儿婷婷也是一口一个哥哥叫着。这让薛恒心里说不出地忐忑。

薛恒办公室里，薛恒和刘文成聊了许多，薛恒把自己的焦虑和苦恼都告诉了刘文成，意思就是他不希望刘文成继续在这里工作，当然也不要觊觎自己的女儿婷婷，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话都说到这里了，刘文成从此消失在了这家公司，纪文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纪文也没有和薛恒闹不愉快。

刘文成离开了纪文的公司，很快又在另一家公司找到了类似的工作，纪文已经把他培养成了一个优秀的管理人，刘文成自然不会害怕失去那份工作。

新的老板是一个比薛恒年长几岁的何年，他得知刘文成还是带着客户来的，更是开心自己捡了一个宝。何年知道，刘文成并不是因为犯了什么错误，也不是因为工作做得不好，只是因为原老板容不下他罢了。既然薛恒不要，他可宝贝着呢。

何年的公司在刘文成到来以后，营业额翻了一倍，何年更是各种应酬的场合，都会带着刘文成，自然也免不了和薛恒打交道。而薛恒看到刘文成，心里都会冒出一句话：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何年有一次找刘文成，说如果把薛恒之前一直维护的大客户给截过来，他们一年的收益就稳了。

刘文成一听：“不行。”

何年：“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行，你要认清你现在的老板是谁，是谁给你发工资，嗯？那个大客户本来就是你一直维护的，让他和我们公司合作，有何不可？”

刘文成：“那是薛总公司的几根重要的支柱之一，我撬过来，那就相当于把薛总往深渊推了一下，这事我不干，再说我这一切都是他们给的，于公于私，我都不会做的。何总你如果非要我这么做，我看你这里，我也不……”

何年：“哈哈，这年头，守诚信的商人可是不多了，你这忠于公司的品质值得大家学习呀！”说完，办公室的门开了，公司的其他领导都鼓掌走了进来。

何年：“我宣布，刘文成正式升为副总，辅佐我一切工作。”

本来何年想直接给刘文成升职，怕底下人不服，这不就办妥了。

刘文成本以为自己的执念又要失去工作了，没想到还升职了，他手心里的冷汗还在流。

何年：“文成，说两句吧！”

刘文成：“感谢何总和公司其他领导的信任与支持，不瞒大家说，我十八岁进入社会，就是被骗到这个城市的，阴差阳错我进了薛总的公司，那是我成长的地方，即使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留在那家公司，但我仍然要感恩。如今，我来到咱们公司，我更会尽心尽力维护咱们公司的利益，努力提升自己的业绩。做人，要诚实，做生意，更要讲究诚信。我相信，以何总的为人，一定会带着大家，在更大的舞台发光发热。”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刘文成有很多机会成为上司的女婿，但他都没有动摇，他想着把奶奶接到身边，不是谁都能接受家里还要有这样一个老人在，奶奶在这里住了几天后，就要回老家，无奈刘文成又给奶奶把房子重新装修，又给奶奶请了一位住家保姆，才放心把奶奶一个人留在老家。

婷婷把小黑狗带回了自己家，专心学习，目标是A大，她明白只有努力，才能和优秀的人并肩，刘文成也是她奋斗的目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