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月底了，我的饭卡又没钱了。每月月初，家里会寄给我一些生活费，生活费不多，但也够一个月的饭钱，还能剩一些零花钱。但自从去年买了电脑，我的钱就不够花了。买电脑时严重超出预算，我只好向阿松求助，让他借我一些钱，之后我每月还给他一部分，类似房贷。我管这个叫“电脑贷”，其实这个理念在当时还是很前卫的。同学之间，没有利息一说，顶多是把我买的新游戏盘分给阿松玩一下，平时多给他提供一些鸟同学的情报作为回报。

到了午饭时间，老六叫我去吃饭，我支支吾吾的小声说：“六子，四哥饭卡里钱不多了……”老六听了，嘿嘿嘿的一笑说：“知道你饭卡没钱了，昨天打饭时我就看到了，还剩不到两块，这顿饭吃我的。”我就知道老六会这么说，他是不会看着我这个四哥被活活“饿”死的。到了食堂，我用我的饭卡打饭，然后用老六的饭卡，打了个一块五的菜，我也不好意思打贵的菜，因为老六卡上的钱也不多了。中午这顿算是解决了，就该想晚上这顿了。到了晚饭点，老五走了过来，对我说：“走吧，该轮到我了。”我问老五：“你怎么知道我又弹尽粮绝了？”老五笑笑说：“老六跟我说了，让我做好准备，又到月底了。”我会心的一笑，跟着老五去打饭了。老五平时花钱不多，手头富裕，特意给我打了个大荤菜，肉很多，让我好好补一补。第二天中午是蹭的王小二的饭，老六也通知他了。这仨人是我每月月底固定的蹭饭对象，这仨人的蹭完了，后面的就要想办法了。老大和老三手头也紧，我不好意思蹭他们的，其他人就要挑选一下了。上个月蹭过的，这个月就不找了。到了晚饭时间，棍子主动走过来跟我说：“晚饭跟着我吧。”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昨晚我夜观天象，发现星河移位，此乃破财之相。入梦之后，又遇周公指点，说我近日将有大穷神附身。今早我推演甲子，掐指一算，得知大穷神就在我身边。再观兄台之气色，面黄肌瘦，且一脸猥琐，便知兄台就是大穷神。”棍子就爱这样开玩笑，被他损一下就损一下吧，现在不是讲气节的时候，有饭吃才最重要。吃了这顿，后面还要熬两天，不算早饭，还有四顿饭要想办法解决。上个月已经蹭过书记小红他们了，再往前是披哥小汪他们，不能再找他们了，我算了一下，该轮到球队这组人了。先是蹭了小青一顿，又蹭了阿东一顿，这样过了一天。第三顿，午饭，我开始找德少。平时我最爱跟德少开玩笑，经常是我占上风，但也有“走麦城”的时候，这时就是德少反击的时候。我装出一副可怜样，慢吞吞略带结巴的跟德少说：“驴哥…那什么…又轮到你了…”德少听了，拿眼上下打量我说：“你个死鸭子，这么快又轮到我啦，好说，老规矩，饭钱肉偿。”说完发出一声淫笑。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跟德少商量道：“能不能换个方式，总是肉偿，咱这回换个别的方式行吗？”德少拿起饭缸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不换，你自己看着办吧。”哎，人在矮檐下呀。我乖乖的拿着饭缸跟德少去了食堂。下午我的生活费如期到了，我赶紧充了饭卡，还了阿松一部分的“电脑贷”，手上还剩了一些钱。晚饭后，我去西门买了一些鸭头鸭脖子，又买了些臭干子等小吃，顺手还买了个柚子。我给215送了一份，我们216留了一份。德少吃着鸭头和鸭脖子，心里美，嘴上笑，吃的很解气的样子，还不断的强调：“这是鸭子的脖子，这是鸭子的脑袋。”最可气的还要问问我疼不疼，你说可气不？这个鸭头鸭脖子就是德少说的“肉偿”，用鸭子肉偿还饭钱。刘大曾开玩笑说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从心里是很感激这些同学的，是他们帮我度过了那段窘迫时期。

大三时，大家的钱都有些紧，主要是开销大了。老乡聚会花一些，同学聚餐花一些，球队聚餐花一些。这些还好，最大的开销是上网聊天。上网一小时5块，不知不觉的就能聊一下午，4个小时20元，大概是三天的饭钱。大家都在想怎么能省些钱来上网，想来想去，还是要在吃上下功夫。几个寝室凑钱买了一个酒精炉和一个铁盆，一个铁锅，准备在寝室自己做饭，降低成本。寝室严禁使用电炉子，一用保险就烧了。酒精炉其实也是不让用的，但属于是民不举官不究。我们经常去菜市场买挂面再买一些青菜，回来用酒精炉烧水煮汤面，然后大家分着吃，一顿饭下来大概一个人3毛到4毛钱。人越多，均摊的成本越低，这样一月下来能省出不少钱。除了汤面，我们也会买桶黄酱，买些油，买点儿肥肉，回来炸一锅黄酱，拌面条或拌米饭吃，一锅酱够几个人吃好长时间。当然我们也会定期改善一下伙食，买些内片鱼丸肉丸，青菜萝卜土豆，宽粉苕粉等，再买些蘸料，然后在寝室里来个涮锅。215是最爱涮锅，基本一周两回。老大老二，阿东道长，德少小马哥六个人围坐在一起，中间放着酒精炉，炉上放着铁盆在烧底汤，旁边袋子里放着买来的食材。六个人紧盯着铁盆中的汤，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在静静的等。汤开了，老大发话，可以放鱼丸和肉丸了，王小二拿起袋子，一个一个的放进汤中。在等鱼丸肉丸煮熟的间隙是涮肉时间，只见每人用筷子夹了几片肉，放进汤里，但所有人的筷子都一直没有松开，始终夹着肉。因为一旦松开，肉就沉到汤中不见了，由“私有财产”变成“公共财产”，最终就看谁眼疾手了。涮完肉，会开始尝鱼丸肉丸熟了没有，这个任务通常都是王小二负责。王小二每次尝完之后都说没熟，熟了也说没熟，就为能多吃两口。开始大家还信，傻傻的等，看着他尝，后来他的把戏被拆穿了，大家就不信他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涮的次数多有经验了，不用尝就能知道熟没熟。王小二这么做，最多也就比别人多吃一个鱼丸或肉丸，大家图的就是个乐，假装计较，其实没有人会放在心上。吃完鱼丸肉丸，大菜就算吃过了，剩下就是蔬菜类了，谁爱吃那种就自己涮。如果在涮菜时能发现一片肉或是漏网的丸子，那他就是今天这顿饭的幸运者。幸运者一般会站起来向大家展示他的“战利品”，然后在一片“狗屎运”的祝福中，把战利品吃掉。涮锅的最后是下面条，一锅面条大家一分，最后在喝点汤，这顿涮锅就算是吃完了。涮锅的场景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直到现在，吃涮锅时都会想起当年的情景，尤其是王小二的“我先尝尝熟没熟。”而他的回答永远都是：没熟。

吃饭上节省了一些，别的地方我们也在想办法节省，能省一点是一点。用剩下的半块的固体酒精我们会留下来，小心包好，留着下次接着用。踢球的袜子是专门的一双，踢球时换上穿，踢完再脱下来，但是不洗，留着下次接着穿，就为省的洗衣粉。牙刷从仨月一换变成半年一换，理发也从西门改到学校里边，这样能便宜一些。我们很少去学校澡堂洗澡，即使天冷，也是在水房冲凉。我就曾在圣诞节那天，还在用凉水洗澡。冬天在水房冲凉是一件考验意志和胆量的事情，脱光衣服打开喷头，水珠溅在身上，那种感觉让人精神一振。不断的给自己打气，鼓励自己不要放弃，最终鼓足勇气，迅速冲进水中，伴随着不断的大叫，快速的用手划拉身体，确保全身都被打湿，然后关上喷头。拿出洗发水洗头，用香皂擦拭全身，然后打开喷头，再次冲进水中，伴随着长时间的大叫。叫声很是悲壮惨烈。然后打第二遍洗发水和香皂，重复之前的步骤。洗完迅速擦干身体，穿上内裤，端着盆跑回寝室穿衣服。意志坚定的，不到十分钟洗完，意志薄弱的需要半小时，其中光酝酿的时间就要二十分钟。当然也有最终放弃的，去开水房打两壶热水，提着桶到水房，兑些凉水洗个温水澡。我们寝室离水房最近，一到冬天经常能听到水房传出的惨叫声。我身材比较瘦，怕凉，不爱洗凉水澡，但我洗凉水澡纯属于无奈之举。学校澡堂里没有浴池，都是淋浴。喷头开关在墙根儿，是要靠脚踩着的那种，踩下踏板出水，松开水停。我第一次去澡堂是和老六去的，人不多，我俩一人一个喷头。我用脚踩着开关踏板，踩不动，再用力，还是踩不动。我只好双脚站在上面，靠体重压下踏板。这回水出来了，但水根本就淋不到我，因为喷头顶端向外探出大概有30公分，水柱还是斜向前喷出。我是靠墙站在踏板上，水柱离我有15公分的距离。这就尴尬了，要想有水，我就得双脚站在踏板上，但这样又淋不到水，而我想淋到水，就必须要离开踏板站在有水的位置，但我一只脚刚往前迈，水就没有了，我还得双脚回到踏板上让水出来。这对我来说是个死循环，方程无解。我又重复试了几次，还是不行。我能想到的唯一有一点效果的办法就是我坐在踏板上，伸出腿，这样水能淋到腿上。这场面太尴尬了，幸好澡堂人不多，雾气大，没人注意到我，不然第二天我就会成全校的笑料了。我折腾半天，老六都快洗完了，而我也就腿上溅了几滴水，别的地方都没湿。最后我也不再跟踏板较劲了，走到老六的喷头下，让老六给我踩着踏板，我洗澡。这件事后，我就再也不去学校澡堂洗澡了，宁愿水房洗凉水澡，也不去澡堂洗热水的。

日子虽说艰苦，但这都是我们自找的，怪不到别人。不过这段经历是有趣的，也是有意义的，如何用更少的钱做更多的事情，或者说花更少的钱达到同样的目的，我们通过实践，找到了一些办法。实践了，锻炼了，钱省了，也扛冻了，一举多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