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院子

搬到这个院子不久,就下了一场雪。

孩子看见好久不曾见的雪花,高兴的欢呼雀跃。

迫不及待地走出家门,回来后用冻了通红的小手给我翻看她拍的照片——被修剪整齐的黄杨树叶把朵朵雪花包裹,变成了开满冰晶的花树,棕榈树叶上的雪片层叠在一起,蓬松柔软,只留下一些分开的枝丫能看见深绿。还有一盆紫荆花条上有数十个裹紧的花苞,没有一片叶子,仅剩艳丽的亮色和季节的寒冷在倔强对抗。花盆里和花盆外是散落的枯叶,零星地也被罩上了雪……

我惊讶于孩子的视线对美丽的捕捉,更欣喜她这份对生活和自然的热爱。这是2019年的冬天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了雪景。

时光匆匆。

转眼在这里已经生活两个多月了。

因为疫情,终日闭塞在家里。每天看见的无非是光线从清晨的熹微到黄昏的黯淡。日子循规蹈矩地走着,也有焦虑和隐隐的担忧,但很快就被到来的第二天覆盖了。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我们去到了院子。

出门左转向前,居然看到了一小块儿修葺方正的菜地,边缘用砖块儿堵着,里面间隔地种着蒜苗和香菜,也许是触摸到了熟悉的烟火气,那油润润的绿竟让人莫名生起了一股久违的亲切。

靠墙的葡萄树已经有茶缸口粗细了,攀墙而上,沿着主人细心搭建的木桩爬附到了二楼的阳台,想象他们开枝散叶结出或绿或紫的果实该是这个院子里最美的风景了吧?

与菜地择邻而居的,是随意放置的几盆花草,嫩绿的叶芽衬着将开未开的骨朵,在暖阳的照耀下,明艳极了!阳光透过葡萄架在剥离的斑斑旧迹的墙皮上投下影子,恍惚间的清浅时光,随之缓缓跌落。

隔着小径,菜地右边的园地里,一排过去八九棵兰草,叶子向四周散开,生机勃勃的。兰草边上有看似种植不久的草莓,小小的窝在土里,不知道这一株株生命在初夏能否结出甜美……

也看到了冬天里女儿拍到的那盆花,依旧朵朵绽放,有的已经快要凋零,却不显一丝落寞。旁边高大的棕榈树上,结满了黑紫色的果子,紧紧地团在一起,向下垂吊着。

眼前的这一方菜地和花草深深地吸引着我,仿佛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间蓦然发现了世外桃源,腐朽的魂灵似乎被注入一股新鲜的血液。那是压抑久了的消沉颓废对美好的渴望和自由的向往!

心被打开了一扇窗户,不由得让人呼吸着这正午的热烈和新鲜。

有人说“皈依并不在一个处所,皈依是在路上”,许久以来的日子,我被种种琐碎的疲惫折磨得身心不堪。

患得患失,踽踽前行。在那些疲惫后的白天后的黑夜,在那些不眠的黑夜后的白天,缺少理解不被体谅的抑郁,强颜欢笑故作逞强的脆弱,未来种种清晰可见的困难和挑战,想要倾诉却又无人言说的孤独,把心的缝隙塞得满满的。总觉得那些云淡风轻的日子将要永远地离我而去了,活得像一只郁郁寡欢的负重的蜗牛,钝感麻木。

我觉得自己深陷泥潭。十几年前的经历又被抽筋扒皮地重走了一遍。带着时缓时重的窒息,焦虑不安,开始习惯沉默。

可是就在这个寻常的午后,当叶的嫩绿,花的娇艳,阳光的慵懒再次进入眼眸的时候,我分明又一次触摸到了生命的美好。原来,世界的温柔,还是轻易就能唤醒我对世间的幻想和渴望。

生之所至,爱有所及。

怕什么呢?

史铁生曾说:“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你能创造这过程的美好与精彩,从不屈获得骄傲,从苦难提取幸福,从虚无中创造意义。”即将迈入不惑之年,谁不曾在深夜辗转失眠,谁没有在角落默默流泪?谁不曾经历分别,谁又会永远拥有?

经历即是获得。

无非是从苦难中捡拾一些礼物,不要怕。

生活的鲜花,应会在你心甘情愿的付出之后绽放芬芳。坏日子总会过去,好的会留下来。

自己选的路,要把它走完走美。

这一路的勇敢、懦弱,等待、幻灭,被咀嚼又消化了的情绪,溃烂又努力自愈的伤口,滋养的应该是一份不轻易向生活妥协的骄傲。

越努力,越幸运。

只要有些感动不经意就能红了眼眶,有些快乐还能悄悄爬上脸颊,对生活的热爱就不会死。那些愁肠百结的忧伤,且等时间慢慢风化……

期待着有一天,我也能在这个院子,拥有一块儿碧绿的菜畦……在流年的光阴里,给自己的心,种一份淡然安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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