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倾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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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持

  1

  众人皆知,京城宋府乃是将门世家,府上三代都是忠君爱国的名将,建功立业受圣上恩宠。至了这第四代,虽然宋老太爷独独得了个孙女,却也不偏红妆爱武装,立志要继承父辈遗志,做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

  因着她生下来时瞳尽通透,映光斜射宛若琉璃,宋老太爷便给她取名宋璃。

  宋璃长到十七岁,眉目芊芊,肤白如雪,又唇蔻如花,何极倾城秀美。然而她素来喜爱随军沙场,一柄红枪虽每每慑得外敌人不敢轻犯,也使得众家公子对其望而却步,言之窃窃。

  宋璃对此毫不在意,她曾当着宋老太爷的面道:“他们嫌弃阿璃不守闺阁,阿璃还瞧不上他们迂腐庸俗呢。大不了就不嫁人,阿璃愿意在爷爷和父亲膝下尽孝一辈子。”

  宋璃确实甘愿,但这样青翠的年纪,哪个女子心中又不存有一丝念想。宋璃也有,为了这点念想,她愿意等,等那一个人出现。

  若是等不到呢?

  那便等一生。再等不到,就老死。

  反正绝不将就。

  宋璃没有想到,那个人很快就出现了。

  他们相遇在城外的青峻峰,彼时春尽夏生,风微渐起,漫天飞花,他一席白衫,面容俊朗,浅浅笑着道了一句:“宋姑娘,你的香囊掉了。”

  只这一句,她用十七年堆砌起来的坚硬内心,化了。

  2

  他是当今御史大夫的次子,自幼聪慧过人,阅尽百家书,写尽天下事,然而这样一个平日只会手执笔墨的温润书生,竟然爱上了宋府那位声名赫赫的将女。

  宋璃愣了一愣,怕自己听错,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遍:“楚公子此话当真?”

  楚言慕眼眸深凝:“言慕对姑娘昭昭之心,明月可鉴,绝无半句虚言。”

  宋璃心中水波微澜,然而还有一点惧怕,于是再问:“你,你不嫌弃我手染鲜血,声名狼藉?”

  他默默扣住了她的手心:“言慕敬佩姑娘气节,绝非寻常女子可堪比拟,疼惜还且来不及,又怎会嫌弃?”他朝她又靠近了一些,近到呼吸可浅浅的落在她的额上:“阿璃,若你愿意,我即刻便去告知家父,请他派人上府提亲。”

  她羞赫颔首,没有答话,但是心底那点惧怕,亦已随着他温情的眼眸消逝不见。

  三日后,楚家果然派了媒人携重聘去了宋府求亲。这样好的家世,这样俊的良人,宋老太爷自然奉为锦绣佳缘,欢喜应下。

  宋璃约出了楚言慕,对他道:“你要娶我,有一件事需告诉你,你答应了,我才肯嫁给你。”

  楚言慕正如千万个追求心上人的男子一样,迫不及待地道:“你说,莫谈只一件,百件我也应得。”

  “我娘告诉我,世间多有心性浅薄之人,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教我万事包容。但我宋璃,却与那些表面不计较暗地里使阴毒绊子的女子不同,我眼里容不得一粒沙,你若娶了我,一生便只能对我一人好,不得纳其他女子入门,否则,”她话锋一冷,眼中温度骤降“否则就算我答应,我那柄红缨枪也不会答应,你纳一人,我便杀一人。”

  楚言慕笑得极尽灿烂,伸手轻揽她入怀:“我一生能有你一人,已然足够。”

  3

  楚宋两家联姻,是何其重大的喜事,整个京城均为其庆贺。赤色的喜花儿撒满了城中每一条街道,楚家大摆了三昼三夜的宴席,彩礼亦极尽奢华富贵,真真给足了宋家小女的面子。

  新婚之夜,宋璃安安静静地坐在榻上,她从出生到现在,从不曾这般紧张过。

  紧张,但是期待。

  她期待着她的良人到来。

  楚言慕带着通身的酒气来到她面前,揭下了她头顶上的喜帕,她看见一双微醺却也醉人的眼眸,那双眼眸里倒映着小小的,羞涩不已的她。

  “夫君,”她第一次念这个词,还带着点涩涩的生疏,“你会待阿璃好么?”

  “会,我此生只待你一人好。”话音将落,他便对着女子娇人的唇迎了上去,旖旎无限。

  红烛照倩影,一夜春宵好时光。

  她不再是那个敢在沙场上无畏挫敌的宋璃了,只因她的夫君曾状似无意的道过一句:“夫人执枪的风姿虽英武秀丽,然若不慎受了伤,我会忧心。”于是她把平日里最爱的兵甲与红枪,细细擦拭了一遍,藏到了木檀箱底。

  她也学着世俗女子抹脂描眉,素手缝衣,亲烹饭食,在天光渐灭的昏暗里执一盏灯,静待夫君的归家。

  那大约是她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以后的日子,她不敢说不好,然而她安若锦年的幸福,的确已到了尽头。

  4

  楚父乃言官之首,在朝中担的是监察的重责,如今他的儿子又娶了将门之女,权势可谓如日中天。朝臣惧他,王公贵族也怕他过于秉公职守,于是想了千方百计污蔑他。楚家遭了陷害,一道圣旨下来,举家皆被迫迁走边境,楚言慕作为血缘亲子,自然是不能幸免。

  宋老太爷拼了命保下了孙女,然而这孙女婿,无论如何也是保不了的了。

  宋璃不领情,她已将自己托付给了楚言慕,天涯海角也要跟他走。

  楚言慕不应,道是边关贫困寒苦,他怕顾不了她,不忍她跟着受罪,然而真正使她同意的,却是那最后一句,

  “只有你留下来,我楚家才有重返京城的可能。”

  宋璃含着泪点头。

  楚言慕走的那日,下着大雪,宋璃领着家仆在府门外给他们一行人送行。

  “阿璃,我此番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你还年轻,若是往后觉着寂寞,便改了嫁吧。”楚言慕从袖中拿出一封拟好的休书,递了过去。

  宋璃盯着那封书信愣了一瞬,忽然接过来撕了个粉碎,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异样的倔强:“楚言慕,你想休了我,你做梦!我告诉你,我宋璃今生既然嫁了你,便一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身心我都替你留着,家业我也会帮你守着,你要记得自己还被人惦念,你要记得对我曾立下的承诺,你要记得我一直在等你…我会一直等你…你一定要回来啊,不管过去多少年月,你一定要回来…”

  楚言慕望着面前起初还声势激昂的女子,说到了最后却是泪盈于睫,嗓音干哑,他忍不住上前拥住了她颤抖的身子,心中万千怜惜,却不敢过多诉说,只在她耳边道了一句:“不会忘,你等我。”

  言既毕,他毅然转身上了马,夹着风雪消逝在银装素裹里。

  5

  宋璃不肯回宋府,她要替楚言慕守着这个家,她自幼习武,本不算是个聪慧的主儿,城府不够深暗,心思又过于纯澈,为了打理好楚府这个已是烂摊子的家业,吃了不少苦。

  她还凭着母家在朝中的声望,不断为楚父伸冤奔走,受过多少白眼,亦数次得罪权贵望族,险些丢了性命。

  无论前路如何艰险,宋璃从不惧怕,她将边境寄来那几封寥寥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闭上眼睛贴在心口的位置,她信奉世间传颂的那一句佳话——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不知,世人诚爱自欺欺人。

  她只凭一心一意等着他,如等着他在她人生中出现;又如出嫁那夜,坐在榻上等他来揭她的帕;也如那些细碎平淡的日子,掌一盏灯,等他处理完俗事后归家。

  她一直在等,不曾改变。

  只是这一次等的时间有些长,是十年。

  十年后,朝政动荡,圣上终于想起了那位被远调边疆的御史大人,特赦楚家回京效命。

  得知这个消息,宋璃喜极而泣,多少昼夜的寂寥化为此刻几行清泪,她哭得眼睛都肿了,于是急忙让人取了铜镜来看。

  镜中女子已不再是桃李年华,她的面色很白,白得有些惨淡沧桑,眼周也多了几丝皱纹,这些年操持家业,烦心政事,让她的神情有些枯槁,连鬓角都莫名早生华发。

  宋璃望着镜中的女子愣了许久,她心里忽然很恍惚,不知今日的自己是否还能担得起昔年的情重。

  6

  楚言慕回京那日,宋璃特意翻出许久不用的脂粉与锦衣,极尽心思打扮了一番,但她的皮肤已经略为松弛,身形也因多年操劳而羸弱不已,连衣衫都有些撑不起来。加之平日甚少装扮,这下一看怎么都有点不伦不类的味道。

  宋璃自然没有发觉这一切,她满心欢喜,一大早便立在了楚府的门口,眼神远远盯着街道边际,一刻也不肯歇息。

  她从天光微露,立到了月明星稀,终于见了一队车马徐徐而来。

  她顾不上女子矜持,拎着裙裾便跑着迎了上去,楚言慕风尘仆仆地骑于马上,见了她,立时跳下马与她紧紧相拥。

  “阿璃,我好想你。”

  听着他熟悉的声音,她还来不及落泪,还来不及与他衷肠互诉,微一抬眸便看到了跟在后面的另一架马车,车帘上透出一只盈盈玉白的手,那手将帘子挑开,露出一张妙龄少女的脸。

  宋璃身子一下就僵了,她木木地问:“夫君…她是谁…”

  楚言慕泰然自若地放开了她,转身亲自扶了那少女下车,领着她到了宋璃跟前:“阿璃,这位崔姑娘是名妙手回春的医女。我早年到边关时曾生过一场大病,荒野之地寻不到大夫,是袅袅救了我,之后的几年,袅袅也对我多有照顾。但她的家人也因我的缘故受了牵连,已故去了,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忍徒留她一人在那苦寒之地,于是便把她带回了京。”

  崔袅袅倒是个会做人的,浅笑兮兮地屈身给宋璃行了一个礼,温言软语地道:“袅袅见过宋姐姐。”

  宋璃手心发冷,不曾看崔袅袅一眼,嘴角微微向上一勾:“楚言慕,你是忘了当初娶我时立下的承诺吗?”

  楚言慕一愣,有些尴尬又讨好地道:“阿璃,她于我有恩,你对她客气些可好?”

  宋璃听完这一句,上前一步抽出楚言慕的佩剑,直指崔袅袅的颈间,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楚言慕当机立断伸手推了宋璃一把,她一时重心不稳,跌倒在地,有石子磕进了她的手中,硌得她生疼。

  楚言慕却对此毫不忧心,反而先是安抚崔袅袅一眼,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宋璃,声音中带着些严肃:“你在闹什么?”

  宋璃咬着牙:“从前我就说过,你若娶了我,便不能再纳别的女子,你纳一人,我就杀一人。”

  楚言慕听之更加暴躁:“我几时说过要纳袅袅为妾!我接她来不过是为报恩而已,你讲些道理行不行?”

  “讲道理?”宋璃眼中迸出一行冷泪,弄花了她半面妆容“我等你十年,不是为了要和你讲道理的…”

  楚言慕一时语塞,望着宋璃这幅模样,他隐约有些心疼,但连日路途奔波,使他疲惫的同时更多生出的是烦躁:“来人!夫人失态了,将她扶进府里歇息。”

  几个家仆手忙脚乱地把宋璃扶了起来,她抬头颓然一望,看见崔袅袅娇媚的脸庞上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得意。

  7

  无论宋璃如何不愿意,崔袅袅还是正式入住了府中。

  毕竟这个家,还是姓楚的。

  为着这个事儿,她与楚言慕多有发生口角,并且他以为她颇藏杀心,从侍卫中抽了数人昼夜保护崔袅袅。

  从前她虽寂寥,然而过日子总是怀着一点期待的,如今这期待实现了,她却愈发觉着清冷与孤寂。

  她时常对月醉饮,大梦三千,醒来时发现脸有泪痕。她不知道,人生那么长,怎么就才过了十年,一切就不一样了呢?

  那个对她温情不变的人,去哪儿了呢?

  怎么就变了呢?

  府中渐渐传出了崔袅袅有孕的消息,起先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直至他久违地出现在她的屋前,抿着唇半晌开不了口。

  她兀自苦笑:“看来她有了你孩子的事,是真的。”

  “是我负你。”

  她还是笑:“你今天来我这里,恐怕不仅是为了表达愧疚那么简单吧。”

  楚言慕踌躇一刻,仍是斟酌启了口:“是,我想给她一个名分,我不想我楚家的后代,今后背负私生的污名。”

  她忽然有些累,累到眼眶都很干涸,她叹息:“你想娶她,娶便是了,何必再来问我的意见。事到如今,我的意愿莫非还有用么?”

  “我想请你接纳袅袅和她的孩子。”

  宋璃听完这句话,极慢极慢地转过身来,死死盯着他,她怒目撑圆,青筋微挑,宛若丑陋恶鬼:“楚言慕,做你的春秋大梦!要我接纳那个贱人,除非我死!”

  8

  楚府开始操办起楚言慕与崔袅袅的婚事,府中上下均挂上了朱色的礼贴,一切红红火火好不喜庆。

  为免宋璃过于触景伤怀,楚言慕特命家仆不去装饰她的院子。

  然而这喜事还未办成,府中倒先出了一件白事。

  崔袅袅的孩子,没了。

  楚言慕带着满腔的怒意冲到了宋璃面前,不问青红皂白便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你这个狠毒的妇人!无论你如何恨袅袅,孩子总归是无辜的!你当真如此狠心,居然下得了这个手!”

  宋璃抚着痛麻的脸颊发愣,半晌方反应过来:“崔袅袅的孩子死了?…”她的神情中带着点迷惘“她的孩子没了,你凭什么来问我?”

  “莫非不是你害的?!下人们在袅袅的茶碗里发现了堕胎的药,她一个弱质女子,府中除了你,还能与谁结怨?谁会对她恨之入骨?除了你还能有谁!”

  宋璃冷冷地看着他:“我的确恨她,但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楚言慕痛失亲子,怒发冲冠早已失了理智,说出的话夹刺带针,全然不将她放在眼里:“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在诡辩!我早该知道你是个无血无肉的人,你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连眼睛都不眨,又怎会在乎一个婴孩的生命!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娶了你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

  宋璃眼睛一红,转身向后抽出压在檀木箱底多年的红缨枪,逼向楚言慕心口,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隐隐的悲鸣:“当年我曾问你,是否嫌弃我手染敌血,你答疼惜且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如今你为了另一个女子,竟不惜辱我气节,冤我清名,楚言慕,你给我听好,我宋璃这辈子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就算我要置她于死地,我也会堂堂正正的杀了她,绝不会做这种放不上台面的诡辣之事!”

  红缨枪沉寂多年,仍不减锋芒,枪刃照着烛光,映出异样的冷冽,然而楚言慕丝毫不惧,只目不斜视地望着宋璃。

  对峙良久,宋璃终于败下阵来,她手中的铁枪颓然垂地:“你就是算准了我不会杀你,你不过是仗着我太爱你。”她低着头,满含委屈与心酸:“言慕,你曾承诺一生只待我好,如今你就是这般待我的么?昔日相遇相知,你都忘了么?”

  二人早年恩爱种种浮云般掠过楚言慕眼前,他动了恻隐之心,忽然消了大半怒气,他深叹一口气:“是我对不住你,”他背过身去,不愿再看她,“你走吧,你我夫妻情谊只能止于此了。”

  周遭好似一瞬间静谧下来,良久后,他听得身后传来宋璃清淡如水的声音:“好,我走。”

  “只是言慕,你能不能最后再,抱抱我?”

  他眼眶一酸,她一生好强,何曾如此示弱过?

  当楚言慕转身的一刹那,他却突然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阵血绽肉破的声音。

  宋璃往日最爱的那杆红缨枪,此刻正深深陷入了她的左胸口。

  楚言慕不及思考,身体已先一步上前抱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看着她心口源源不断冒出的鲜血,已然全慌了心神:“阿璃,你这是何苦?你且撑着,我去找大夫!”

  宋璃用尽全力拉扯着他的衣袖,逆血上涌,她的嘴角也开始溢出鲜血,然而她却无端笑了,笑得那样诡异也绚烂:“你别走,我听别人说…只要女子死在她心爱之人的怀中,那么..那么她生生世世…都能与那人纠缠不清,不离不弃…”

  楚言慕终于落下泪来:“阿璃,你为何这么傻,为我这样的人,你不值得。”

  “夫君,”许久没有念这个词,如今再说,竟让她生出似多年前第一次叫他时那样涩涩的生疏,“值不值得…阿璃不知,阿璃只知道,要让你记住阿璃…既然无法再爱,那阿璃唯有一死…唯有死了,才能让你记阿璃一辈子…你要…要记得阿璃的好…”

  楚言慕呜咽着将她往怀中贴紧了几分,心中突然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悔愧:“阿璃,夫君错了,夫君后悔了,你不要离开我,我求求你,你活着好不好?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我答应你…”

  宋璃咧开了嘴,笑颜如花,她那样美,瞳中闪着琉璃似的光。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岁那年,韶华青葱,肆意沙场,她遇到了一个人,她以为自己能被珍重,于是倾其所有,不顾一切。可她算漏了人心易变,于是徒遭轻负。

  爱一个人,为他做到了所有,为他轻了性命,然而不能再有什么结果,只盼他往后的日子,能偶尔想起她,已然足够。

  “夫君…阿璃再告诉你一件事…崔袅袅,她…她自己即是医者…她既精通医理,又如何分不清堕胎药与茶水的区别…夫君,你好糊涂…好糊涂啊…”

  楚言慕如临雷斩,满目惊诧,脸色湛白如纸,愣愣看着怀中那个爱了他一生的女子,渐渐淹灭了气息。




  后记

  夏至将过,空气中泛着一股子燥热,惹人焦腻难耐。

  城南茶肆产的清凉茶倒是贩得极好,此处倚靠一颗百年苍树,加之茶水清心可口,引得众人频频喜爱聚集于此。品一品香茶,歇一歇腿脚,再顺带的,就是说一说闲话趣事。

  “哎,哎,你们听说没有,京中楚府出了惊天的血案!”

  “早就传遍了,楚家一夜连失三命,听闻楚家公子过几日便要迎娶新娇娘,却不想突然生了如此变故,好惨啊。”

  “也不知道是哪路好汉,居然有这样俊的身手,偌大的楚府,竟然能不惊动一个侍卫,简直杀人于无形啊。”

  “我还听说,楚公子极度宠幸那位小妾,哪怕是丧了命,还和那小妾死在一起呢!”

  “对对,说起来,那位楚公子的发妻,不就是当年叱咤沙场的宋家女将。宋老太爷只这一个孙女,听闻此事,立时便昏了过去,现在还躺在病榻上不起呀。”

  “唉,宋家女将为楚家公子守了十多年家业,却换得如此下场,还失了相公的心,真是可怜…”

  “是啊…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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