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吾小初
1
前几天，我给朋友大豆打了电话，本想喊出来一起吃饭，可是等他加完班，已近深夜，索性叫了三五人，找了家小店吃宵夜。
茶过三巡，朋友们提议说说今年最值得炫耀的，或者最倒霉的事。
大豆放下筷子，我知道，这一年对他来说，绝对是牛逼哄哄，从一个普通小职员晋升为区域经理，年薪噌噌番了几倍，他一定颇有感悟。
我们看着他，等着一番慷慨言论。
2
认识大豆是大二那年，我在学校的社团工作，纳新时，大豆跑来报名，说是为了追一姑娘。
我问，“你喜欢她什么？”
大豆说，“她吃饭的样子特别好看。”
我当时含在嘴里的水一口喷了出来。
“以前，我跟奶奶住在乡下，家里很穷，没什么吃的，晚上饿得受不了，就蹲在水缸边偷偷舀来喝，我永远都记得饿肚子的滋味，所以看见小末大口大口地吃饭，总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我想，以后一定要给她煮好多好吃的。”
我以为这只是玩笑话，但是大学的那几年，大豆每天都会在宿舍里捣鼓着各种菜肴，舍管阿姨拦过，辅导员骂过，奈何最后都禁不住他的美食诱惑，默许了这一行径，而我和大豆的友谊也是建立在这些美味上，坚不可摧。
都说，要想留住一个人的心，就要留住他的胃。
只不过，小末好像还是没有留住，大四毕业，她决定回老家。
大豆原本签了本地的一家国企，毅然放弃，交了违约金，跟着小末踏上回乡的火车。
我说，“大豆，你是傻吗，人家根本不喜欢你啊。”
他咧着嘴冲我笑，“可是，我喜欢她就够了呀，我希望能一直给她做吃的。”
没救了，我想，大豆真的没救了。
这一年，大豆明白，喜欢一个人，可以别无所求，不论她怎样，初心终究难改。
3
毕业第二年，已经许久没有联系的大豆，突然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小初，我们决定投奔你。”
“我，们？”
“对，我和小末决定去厦门。”
小末被总公司安排到了厦门分部，而大豆挥挥衣袖，辞了工作，这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小末的公司在市中心，房租一个月2000多，“大豆，我们别住这儿了，太贵了。”
“傻丫头，住太远你上班肯定不方便，咱们慢慢找，一定会有又好又便宜的房子。”大豆摸着小末的脑袋，眼里都是宠溺。
房子找到了，大豆告诉小末月租一千，而实际超出的另外一千多，大豆偷偷从积蓄里打给了房东。
没多久，东窗事发，房东说涨租金，小末这才意识到每个月有着巨额开支，他俩大吵了一架。
坐在路边的烧烤摊，喝醉了的大豆喃喃自语，“我怎么这么没用，小末现在跟着我住不好吃不好，说好要照顾她的，可是我没有做到……”
这一年，大豆因为频繁地换着工作，基本没什么收入，眼看积蓄渐渐用完，别说攒钱买房了，住的地方都没了。
厦门的房价像疯了似的往上涨，大豆和小末越搬越远，越住越小。
站在售楼处门口，看着三万来块的房价，我问大豆，“来厦门，后悔吗？”
他咧着嘴冲我笑，就像多年前一样，只是现在的他很瘦很瘦，“这儿有她的梦想，也有我的梦想。”
“我可从没听说你也有梦想啊。”
“我说过的呀，我的梦想，就是能一辈子给小末做饭吃。”
这一定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虐狗的话了。
4
2015年，大豆进了一家创业公司，事业有了起色，只不过每天起早贪黑，早已没了生活。
但唯一不变的，就是为小末准备早餐和中午的便当，他说，就算再穷再累，也不能让小末饿肚子。
我一直想不通，这么会做饭的大豆，为什么总是吃不胖，后来，我才知道，因为天天加班，饮食不规律，他的肠胃越来越不好，只是，他从来没有告诉小末，以前狼吞虎咽的他，现在吃一点点东西就会胃胀。
“大豆，你为了工作，连命都不要了吗？”
“我只想快一点给小末一个家。”
我想，幸福有时候真的很简单，就是你愿意不顾一切为我努力，而我愿意静静守候，相信幸福终将降临，彼此依靠，一顿简餐，一份笑语。
这一年，是大豆最艰辛的一年，或许也是最快乐的一年。
他们买了一个小小的烤箱，小末开始学做蛋糕，她笑着对我说，“以前都是大豆给我做吃的，把我喂胖了都，不公平，以后啊，我也得把大豆喂胖。”
看着在公共厨房里忙前忙后的小末，我的鼻子竟有些发酸，她不知道，大豆根本吃不下东西，害怕小末担心，所以每次都强撑着往嘴里塞食物，一边吃一边笑着说，我好想一辈子这样吃下去。
“大豆，你可真是一个疯子。”我说。
他笑着，“这叫为爱痴狂，你不懂的。”
“你啊，这是为爱狂吃。”
大豆的工资渐渐增多，但是涨幅根本跑不赢房价，小末开始犹豫要不要回家乡，直到一个噩耗传来，她的父亲病了。
5
我终于明白，大豆当年那句“她吃饭的样子特别好看”不过是一句搪塞。
若非情深，又怎么可能有这一次又一次的放弃所有和不顾一切。
初中，大豆离开了乡下，到了父母工作的城市就学，当所有人都在嘲笑他那土得掉渣的穿着和浓重的乡音时，只有小末站了出来，她带着大豆去食堂吃饭，去实验室上课，去操场跑步。
他想，自己得有多大的运气，竟能遇见这样好的姑娘。这样善良的姑娘，老天一定也会很眷顾吧。
可是，老天似乎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小末的父亲因经济纠纷锒铛入狱。
一连几天，小末都没吃饭，落寞而消瘦的影子倒映在石阶上，大豆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说什么，递了一盒点心，小末伸手打翻，她哭着吼道，“我不要你同情。”
一次打翻，两次不理，三次四次皆是如此。
“小末，不论你做什么，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你，就像过去你护我一样。”大豆心里默默地想着。
也许就是这样，当小末第一次端起大豆的便当，第一次拿着筷子夹起菜送进嘴里，这一幕对大豆来说，充满的意义没有多少人能懂，那种心情更是难以言表。
6
小末的父亲保外就医，这是今年年初的事了。
这一次，小末没跟大豆商量，便把工作辞了，她相信大豆一定会跟自己回去，就像过去一样，她到哪儿，大豆到哪儿。
是啊，我们都是这样想的，他可是大豆啊，那个只要有小末身影的地方，他一定会奋不顾身前去的大豆。
只是，唯独这次，大豆没有再尾随小末，他的工作到了关键时期，他告诉小末，再坚持一下，就这一年，做完这个项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就是这样的一年，所有的事却都往最坏的方向演变着。
小末的父亲去世了，她踏上返乡火车的那天，大豆不在，父亲出殡那天，大豆不在，在她最最需要大豆的时刻，大豆不在。
我曾信誓旦旦地说，要给小末当伴娘，我想，可能再也兑现不了了。
大豆回到家乡的那天，下着小雨，他一身狼狈地站在小末面前，小末打着颤，“我要的从来不是房子，而是家，我的家没了，和你的家也没了。”
很多时候，当我们拼命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可能到最后，得到了，才恍然，最值得我们珍惜的，早已被我们搞丢了。
“小初，我想一辈子给她做好吃的，可是，再也不可能了。”大豆一直不敢相信这是分手，晃过神来，早已哭得一塌糊涂，“她想要的是家，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可是到头来，我什么也给不了。”
脑海里仿佛闪过多年前的景象。
我说，“大豆，你为什么还不放弃小末？”
那个少年咧着嘴说道，“我想一直给她做饭吃呢。”
站在售楼处前，我问，“来厦门，后悔吗？”
那个少年咧着嘴笑道，“这儿有我的梦想啊，我想一辈子给小末做饭吃。”
然而，很多事走远了，便再难回去。
7
又是几杯茶下肚。
“这一年，我一直在追求自己想要的，可最后却丢了最重要的东西”，大豆关上了话匣子。
“喂！大豆，你不是个疯子吗？既然还放不下，那就去追回来啊，说什么做不到，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我们七嘴八舌，鼓动着大豆。
淡淡的灯光下，我却清晰地看见他眼角的微红，有时，茶竟也能喝出酒的味道。
再过几日又要迈向新的一年，而在这即将过去的一年，你收获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你的内心是愈加的平静、淡然，还是愈加慌乱、迷茫？
昨天，大豆在朋友圈里晒出了火车票，上面是这样一句话，“这张票，我早该买的，希望现在不算太迟，等我。”
2017年，愿你也能继续勇敢，继续前行，做喜欢的事，爱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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