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子
窗外,烟花映月。
心,陪武汉过节。
记忆把一个个春节罗列,只有这个年家里没有燃放一爆一竹。
说说九岁那年吧。文革还没有完全结束,一向说话做事谨慎的父亲决定过年不买鞭炮,他说他是党员,怕被谁捅上头去他就得被扣上“资本家”的帽子。话一出口,很少笑的母亲笑出了声。
“那叫走资派。”母亲把“派”字拉成弧线,且还带着大甩腔。随后母亲的脸上就漾起愁波。
没有鞭炮,对我来说毫无影响我对年的那份祈盼,就算没有新衣赏,没有糖果,只要有熟瓜籽、彩头绳和平时很少看到的饺子就足够我乐得手舞足蹈连蹦带跳。再把母亲剪的挂钱和舅舅写的福字春联一贴,————过年。
武汉,这个年可否楹联似锦?
” 愁逐前年少”。对哥哥来说,没有鞭炮不叫过年。更所谓,盼过年就是为了能放上鞭炮。哧,叮当,噼噼啪啪,那冷,那香火,喜声?喜吵?喜味道?
也许,喜欢只是欲望的挑唆。
腊月二十九傍晚,家里早早拉开了灯,灯泡也由15瓦换成25瓦,增了十倍的光,所谓灯火通明了。我和哥哥正在炕上打扑克,“呯——当”,外面响起一个二踢脚声,我抖,窗抖,夜抖,哥哥却没抖。他忙侧耳,随后扑克一扔翻身下地,半截小王扔落地上。由于动作乱而快,哥哥的脚踝被炕席划出了血,母亲在缝枕头,见血色差点蹭到刚洗过的枕头上,就拿起线板打了哥哥一下,嘎嘣一声,我又一抖,再看哥哥,仍无所谓,摸下脑袋就跑了出去。辗转,哥哥很快又回来了,然后对拿着玻璃茬子刮擀面杖的父亲说:“爸,先给我一个二踢脚呗?小鞭儿也行。”
父亲并没有马上回答给或不给,固自刮着擀面杖。
“咔咔咔”。细听,那声音刮的头皮麻。 “爸……”哥哥开始磨了,声音里有了哭腔。
“没有。没买。”父亲的声音有些高。
我不知道,今夜武汉那边的灯下,有没有小儿问父求得爆竹烟花来燃的场幕。
我八岁之前,家里是不是逢年都买鞭炮我不知道,但从我有了记忆开始,过年都见哥哥放鞭炮。我很怕放二踢脚,也怕连环响的小鞭儿,但每次哥哥放时,却还是捂起耳朵躲在一旁看。从七、八岁起,大年三十的傍晚我就要和哥哥提着灯笼去村西庙那边接神,哥哥兴起时,还给我一个放,若不过瘾,哥哥就再给我一个,然后就告诉我说:“没有了。”然后,他自顾放着。
后来,我听说那些个小鞭儿都是两个舅舅给哥哥的。
那年,家里没买鞭炮,哥哥失落的哭了半宿。但第二天,也就是大年三十的上午,哥哥跑出去两趟后,每次回来嘴都是咧着的,我说像瓢,他还打了我,还捂着两兜满满的大小不一的小鞭儿得意洋洋,一副小财主的样子。然后,他会掏出来大部分放进炕席底下,每天都要数一遍再去放,我知道,他不是怕我偷,是分布每天该放的数量。直到过完元宵节,炕席那儿也平整了。
第二年,我清晰的记得父亲买了一挂500响的小鞭儿和五个二踢脚,还清晰记得那小鞭儿小的像火柴棍儿。既便小,哥哥依然乐得窜高,还爬上猪圈棚顶去放,父亲怕他摔到,就说:“不听话明年不给你买啦。”
此后的年里,我便漠视于鞭炮出处,只记得哥哥一直有鞭炮放,或多或少。
我想,那个时候的武汉,一定会有最美丽的烟花。
有了自己的日子后,我不得不关注鞭炮了。
每年,还不到腊月,先生就会用车辆弄很多鞭炮回来,一箱箱,一橐橐,大大小小,一搬就是好一阵子,占了半间仓房。当然,都是别人送的。
我不喜欢爆竹,觉得它鲁莽、暴躁。我极喜欢烟花,它美丽、奔放,缤纷的色彩每每另我叹赞它好神奇,那黑夜的绽放,能使人在悲怆中一跃狂欢。
武汉,今夜你那里有烟花燃起吗?
这夜,我心如月。